第2章
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我正睡得香,忽然有人拍我的臉:「小姐,小姐快起來。」我的眼皮動了幾動,想睜眼看看,卻沒睜開,就聽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嘟噥道:「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早上不愛起來,小姐快起來,要不然一會兒太太又得說你了。」我心裡說:「我幾時成小姐了,我媽又幾時成太太了。一定是做夢,昨晚累了一夜現在睡得正香,反正反正……。」我腦袋一晃,忽然想起昨天周亞夢給我下了最後通諜,要是再晚了,就要被炒魷魚,我一軲轆趕緊爬起來,嘴裡說:「慘了慘了,又要晚了,要是晚了,還不得被那個老姑婆罵死我。」我迷迷糊糊隨手扯了衣服就往身上披,腳向地上亂蹬,蹬上鞋,等到我站起身晃悠悠剛往前走出一步,就一個大撲虎撲倒在地,疼得我半天沒回過神來,家裡的地毯怎麼這麼硬呀,我哼哼嘰嘰地睜開眼睛,嚇了我一跳,我此時趴著的地方,是磚地,一個穿青衣服的小女孩正蹲著身扶我,怎麼不像是家裡,剛由她扶著我晃悠悠站起來時,門外走進一人,看著我不由分說,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我還沒站穩又被打了個腚蹲,她狠狠地說:「說你是賤坯子,見不得大事面,剛給你買了套新衣裳,就不知道北了,不是告訴你仔細點穿嗎?你看看弄得滿身土。和你娘一樣,上不得大檯面。你今個不撿一身素的,這身花紅柳綠的浪給誰看的?」
我被弄糊塗了,也顧不得身上疼,趕緊站起身,可是站起來沖了,又晃了幾下,才穩住身子,我站穩身子,瞪大眼睛看眼前的女人,一看我險些樂出聲來,見眼前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穿著一件銀白色的素衣素裙,梳著把子頭,臉上塗著厚厚的粉,眼睛瞪得大大的,櫻桃小嘴擦得通紅,這種裝束只有在清朝的電視劇里才看見過。我以為在夢中,伸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不怎麼疼,又狠狠來了一個,忍不住哎呀叫出聲來,我心裡奇怪,怎麼睡了一覺,跑到這兒來了,難道是拍電視劇,可是要是拍電視劇,我怎麼沒一點印象。我笑著問:「你們這是做什麼,拍電視劇嗎?」那婦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剛睡了一覺,你又胡唚什麼?」
我皺了皺眉,覺得又不像拍電視劇,因為眼前這個女人看我的眼神,是極深的厭惡,而且她剛才甩我的那巴掌,現在身上還辣辣的疼,我問她:「你說話怎麼這麼沒有禮貌?我只不過問你一句,你就胡亂罵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誰稀罕你回答似的。」說著回過身,腳還是沒站穩,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穿了一件桃紅色的旗裝,腳上穿著一雙花盆底的鞋子,再看自己的腳,只有四寸大小,我眼睛頓時瞪大些,她心裡說:「我的腳明明是三七的,怎麼看起來像只有二七二八的樣子。」我趕緊退回床上,坐下,褪下襪子一看,自己的腳竟小了一大圈,她正愣愣忡忡的時候。
那婦人不罵我,改罵小丫頭:「我叫你叫她,你叫了半天,她是死人也應該叫醒了,是不是又跑過來偷懶了,我真是花十兩銀子買個廢物。」說完又在她身上抓了一把,然後對我惡狠狠地說:「你就是挺屍也得撿個日子,今個和親王府上治傷的日子,你趕緊穿好衣裳,跟你爹一起過去。」說完扭著身子出去了。
小丫頭趕緊從柜子里拿出一身素衣素裙幫著我穿上,臉色淡淡的,好像那女人罵的人和她無關,我顧不得看腳,打量起小丫頭來,見她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瘦瘦的臉,面有菜色,一看就是營養不足的樣子。穿著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服,黑布的坎肩,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淡淡地說:「小姐又拿奴婢開玩笑了。」說完幫我整理整理衣服袖子,拿了盆出去打凈面水,不一會兒打了一盆水進來,服侍我洗了臉,梳了頭,又給我換了一雙軟底鞋。
我抬頭看了一下眼前的屋子,屋子不太大,只有十幾平方,我住慣了大屋子,一看這屋子覺得憋屈,牆角一張小床,上面掛著半舊的綠色紗帳子,帳子上綉著花鳥魚蟲,床前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筆墨紙硯,一個紅木筆筒里稀疏放著二隻筆。
我走到鏡子前一看,見自己的身子和臉也縮了一圈,像十二三歲的樣兒。原來以為是幻像,現在看來不是,一定是穿越時空來到清朝了,我心裡奇怪,別人穿越時空,或者摔一跤,或者掉進河裡,或者如何,哪有像我這樣睡一覺,就跑這兒來了。
我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原身現在怎麼樣了,要是原身還跟原來一樣每天上班,下班還好,要是像死了一樣,媽還不得哭死。丫頭見她對著鏡子發愣,趕緊催促她:「小姐,快走吧,要是慢了,太太又要罵了。」
我心裡說:「看那太太像母老虎一樣,也不知道我和她有什麼仇?現在既然來了這裡,就當我免費旅遊,這裡的東西都是古董,現在不用花多少錢,我先弄一些回去,擺在屋裡,省得可嘉老說我亂花錢。
隨著小丫頭出了屋,看她對我愛理不理的,我也懶得答理她,可是又一想,清朝就算慈禧年間離現在也一百多年了,即使是那朝的,也是我祖奶奶輩了,何況再往前,尊敬老人是我中華傳統美德。我笑著追上她:「我們這是去哪兒?」小丫頭說:「今兒是和親王治傷的日子,老爺昨兒就吩咐讓小姐一起去,怎麼早上竟忘了?」
和親王這個名字倒挺熟的,雖然我喜歡清朝的東西,可是對歷史,我卻是一個史痴,雖是學文科的,但是那書上都是一些年代大事,像王安石變法什麼的,讓我背,現在還能倒背如流,對於這些小事,沒有記載,我也不太愛看書,所以就不知道了。可是和親王這個名字還是挺熟的,忽然想起家裡有一方硯,是和親王的,還有剛買的那大床,賣床的也說是乾隆朝和親王題的字,
家裡的古董大部分都是乾隆朝的,那些東西都是些妃子的,至於那些妃子是什麼出身我不知道,管她什麼出身,買的就是那個朝代的。要是知道能穿越到這兒來,何必花那麼多錢買,可是又一想,估計即使到了這個朝代,恐怕也沒地方買,因為宮裡的東西,我們這些庶民,哪敢去買呀。
我隨著丫頭,穿過夾道,來到前院,此時院里聚了很多人,大部分都穿著素凈的衣服,丫頭進了廳,我也跟進去,廳不太大,沒有我家客廳大,在正中端坐一個穿著石青色衣服的老頭,年紀有七十多歲,手裡正拿著個煙袋抽著。
那老頭我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看到我進來,愛憐地說:「瑤兒,你過來了。」他放下煙袋,沖我招著手。我快步走過去,脆聲聲叫了聲:「爺爺。」我沒覺得這聲爺爺叫得不對,可是滿屋的人都看我,然後哄然大笑,我很奇怪,不是爺爺,難道是祖爺爺?小丫頭在旁邊低聲說:「小姐,是老爺。」我一愣:「姥爺,不是爺爺是姥爺?」剛剛平息的笑聲又重新笑起來。小丫頭說:「是小姐的爹。」她咕噥一句:「小姐這一覺睡糊塗了不成。」我這才知道鬧了一個大誤會。
『是我爹』?不是都說過去的人十幾歲就結婚嗎?怎麼七八十歲的人還會有我這麼一丁點的孩子,我看我現在起碼和他差了六十多歲。哎,頭都要大了,管爹叫爺爺,這哪跟哪呀,不怪他們笑。我不好意思往前蹭了一步:「爹。」
他身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長得黑漆漆的眼睛,冷不丁斜側里躥出來,上來給了我一巴掌:「賤婢,爹也是你叫的。」打的我向後退了兩步。疼得我胳膊半天抬不起來。那老頭喝道:「森兒,在爹面前還敢撒野,她是我的女兒叫一聲爹有什麼不對?」
忽然後面傳來森森一聲冷笑:「老清泰,一會兒不見你精神頭倒見長,你跟森兒這麼大聲說話做什麼?是你的女兒,她也配。」老清泰趕緊站起身,輕輕笑了一聲:「你看她的臉,她的眼睛,哪一處不像我,不是我的女兒是誰的女兒?」
早上給了我一巴掌的婦人,邊整頭髮,邊從屏風後轉出來,在老清泰剛剛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是誰的種,她媽還不一定知道呢?你倒想撿個現成的爹。」她橫了我一眼:「要不是內務府一年一選的秀女她到了年齡,我也懶得理她。反正趕明兒日子到了,打發她進宮,是好是壞是她的造化。要是選上了,混個雜疫宮女,十年後放出來,我們家多個奴才罷了。」
她站起身,揪了一下老清泰的胳膊:「時辰不早了,快走吧。」說完扭動著身子向前走去,走到我身邊故意用肩頭撞了我一下,晃悠悠出了院子,上了一頂二人抬的藍色小轎。剛才打我的少年,也是如風從我身邊閃過,好在,我看見他來者不善,身子微側了側,才沒撞著我。依我的性子,真想揮巴掌,每人來兩下,可是又一想,初入貴地,人生地不熟的,還不知道自己根基多重,就忍了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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