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烏章花集市
他們與知侖會和后，知侖把憑證分發給了他們，那是一個手環狀的棱圈，材質像陶瓷。紅羽獲得了特別的寵物標識，那是防止它走丟的一個小圓環，戴在一隻腳上。万俟靜隨口問了問為什麼不是設計成項圈的模樣，何沐溪搖了搖頭，「那樣多不友好，」她輕輕地撫了撫紅羽，「像上了鎖一樣。」知夕也夠著身子贊同何沐溪的說法，她伸手要過了紅羽，把它呵護在頷下，然後重複了一句，「那樣多不友好。」
拿到憑證后，需要每個人去發放處旁邊的附屬小屋裡登記身份信息，由於知侖已經拿到了排隊號，他們很快便完成了登記。登記信息包括雙手掌紋和指紋，還有虹膜紋路和視網膜紋路，因為在請求虹雲泡的時候，需要遊人在揮手的同時注視著想要虹雲泡分裂出來的地方，雖然整個過程只有一秒鐘左右，而且遊人離虹雲流在五米開外，但是已經足以讓虹雲流識別出遊人信息。在請求之前，遊人可以在憑證的投影界面設定人數，虹雲泡的寬度是恆定的三米，但是長度可以根據遊人數目縮短和伸長。
知夕在知侖的引導下揮動了小手，她笑得合不攏嘴，痴痴地盯著自己親手請求到的那個虹雲泡從前方的虹雲流上分離出來，然後拐了一個減速彎之後降落到自己跟前。万俟靜以為她會高興得跳起來，但她只是把握成拳的小手藏在身後，挺著小肚子看著那個對她來說很巨大的雲狀五彩泡泡，抬著頭端詳了一會兒，她轉過身沖著大家傻笑了一下，好像做了什麼壞事在樂呵——從造物主的神樹上偷偷摘下了這顆巨大的棉花糖，卻發現自己的小嘴巴和小肚子裝不下它。如果秋天把她的笑聲送給春天，春天一定會同意做秋天的戀人。知乙幫她把頭髮紮成了兩束，更增添了她的俏皮。万俟靜猜那兩根發柳便是用她自己的小頭髮做的，他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身旁的何沐溪，卻意外地發現何沐溪也默契地看向了他，兩人相視一笑。
穿梭於雲端的心曠神怡之感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從虹雲泡內部可以將虹雲泡壁連同虹雲流壁單向透明化，所以他們可以了見所到之處的祥美景緻。如果速度到了極限，那便是平日里乘坐飛船也感受不到的快意。知夕彷彿第一次體驗這樣的奇妙旅途，万俟靜訝異於她對高度的勇氣——將腳下的部分透明化之後，她毫無怯意地趴在地上研究下面的山川河流。到了雲層之上，知夕執意說那一望無際的波浪雲是白色的草地。有一段，他們碰到了幾縷幽藍色的輝光，知侖把虹雲泡駛向了輝光所在的方向，單獨開闢的路徑在眨眼間就架在了臨近的虹雲流之前，知夕天真地以為她能夠近距離看到甚至摸到那些輝光，然而當他們置身其中時，卻絲毫感受不到輝光的存在，遠離之後，它們才又頑皮地曳動在他們後方。知夕生氣地詛咒了全宇宙的所有輝光，但隨後万俟靜的一個笑話又讓她原諒了那些輝光。
對於高空的視覺享受和速度帶來的快感，万俟靜也無法保持鎮定，如果不是有知夕在，那他的表現一定會像個真真的小孩子。他發現何沐溪也成熟了很多，她的言行不再像個小孩子了，但是眼神和笑容依然散發著純真的稚氣，這一點万俟靜能明晰地感受到，而且一些小細節也讓他毫不懷疑何沐溪的收斂是因為知夕的存在——她走路的時候總挨著他，坐下的時候也在他身邊，有時候會牽著他的袖子，尤其是當目光與他相遇的時候，万俟靜能精確無誤地讀出其中的頑皮勁來，彷彿她隨時會搞一個大大的惡作劇。對於這一切，何沐溪沒有羞澀，更沒有怯意，彷彿對她來說，那就是應該的動作，每次與万俟靜對視時，万俟靜都能感受到她的自信與懇切，而他自然也心照不宣。虹雲泡降落在毓慈鎮后，万俟靜沒有急著去看周圍的異地風采，而是與何沐溪面對面站在一起，他溫柔地看著她，輕輕地撫了一下她的頭頂，讓她開開心心地玩，但要注意安全。這個小小的舉動似乎沒有任何緣由，對於某些人來說，甚至沒有必要，但是知侖和知乙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甚至連知夕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味。事實上，所有蔻珏堆的靈魂，都能悉見那樣的清香味。
烏章花集市是毓慈鎮的著名旅遊地點，它只在虹薩節的時候才會開放，平日里它所在的地方是一塊漏斗狀沙場，當地流行一種叫「沙地滑板」的運動遊戲，這塊場地便是提供遊戲愛好者娛樂的。万俟靜看著憑證手環投影界面的介紹，當那些五顏六色的沙子映入他的眼帘時，他差點停下了步伐——同樣的沙子，他在水宮裡的晶體刃上見過。他好奇地問何沐溪這種沙子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何沐溪說這是蔻珏堆很常見的東西，因為蔻珏堆真正意義的上的土壤很少，大多數岩石分解後會變成沙子，這種沙子貯藏在地面下很多地方，從山體到海底都有它們的身影，而且蘊含量不小。它們由各種晶體小顆粒組成，因為含有的顯色元素還有分子結構的不同，所以會呈現出五顏六色的模樣。万俟靜想象出一片廣闊沙洲的景象，他想起了百里川淺灘下的那種白色細沙，它們一丁點灰塵都沒有，他覺得這些五彩沙子也一定是非常乾淨的，就像細小、圓潤、光亮的五彩玻璃小顆粒。聽完何沐溪的介紹后，万俟靜微笑著看著她，他在好奇水宮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沙子，他記得晶體刃上的畫面里有整條布滿五彩沙子的走廊……何沐溪當真從眼神里看懂了万俟靜的意思，「小沐也不知道，我還沒親自走到那些地方。」如果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產生這樣的交流，万俟靜一定會被嚇一跳的，這是一種超越現實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交流方式，他依然不明白為什麼何沐溪每次都能看到他心裡的想法，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溫暖的默契，而且每當它發生時，他就有一種離譜的被救贖的感覺。兩人在沉默著觀察的時候，万俟靜鬼使神差——幾乎是在潛意識的驅使下輕輕地念了幾個字：「玻璃球遊戲……」
何沐溪偏過頭好奇地看著他，「那是什麼？」
万俟靜回過神來，他對於何沐溪聽見了幾乎連自己都沒有聽見的話感到有些意外，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在我們那裡，有一位非常棒的作家，他叫赫爾曼·黑塞，他……」八一中文網www.8lzw.com
這時候知夕對新奇的景物有了新發現，她急著跑過來和万俟靜分享，万俟靜也便隨著她溫暖小手的牽引去到了一株頎長的樹下，那柔軟的樹榦上掛滿了葡萄一般的金色小圓球。
何沐溪欣笑著看著兩人的背影，她的眼神里畫滿了祥和。雖然万俟靜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她記住了赫爾曼·黑塞這個地球名字。很久之後，在一個如最悠遠的星空般恬靜的時刻，万俟靜在與她的對話中又提起了這個名字，那時候她溫暖地笑著，在万俟靜耳邊留下了那句讓他印象深刻的話：蔻珏堆不是卡斯塔利亞。
沿著用綠色和黃色相間的泡沫裝飾的碎石小道走到毓慈鎮西北面的歡迎埠時，大家第一次感受到了節日的熱鬧氛圍。由於文化不同，每個地區都有屬於自己的虹薩節風格。穿過一片精心塑形過的小樹林——那相當於自然的玄關——之後，他們在一塊果凍一樣的粘液上看到了一群正在遊戲的人，那些人戴著至少三米長的尖帽子，每頂帽子的頂端都粘著一個白色小球，帽子額頭上的下沿會分裂出一副特殊的目鏡，它將提供給戴帽子的人高空那些小白球的實時情況。每位玩家都將在晃動的粘液上竭力保持身體平衡，與此同時儘可能讓自己頭頂的那個小白球主動去接觸別人的，這樣會增大它的體積，要是被別人主動接觸了，則會以相同的速率被吸收，導致體積減小。長長的帽子是一種柔性材料製作的，它很堅韌，彈性十足，玩家晃動身體時，它也會顫動，因此頂端的小白球時刻處在一種遊走的狀態，要控制好它需要一些技巧。整個遊戲的核心就是在不穩定的環境中去讓自己頭頂的白球盡量的大，當遊戲時間結束時，白球體積最大的玩家就是勝出者。
知夕在知乙懷裡著迷地看著那些小白球。
「小夕想去試試嗎？有專門為小孩子開設的場地。」知侖問她。
她搖著頭用鼻音回答了知侖，「不要，」她收回了目光，「是很幼稚的遊戲。」
知侖和万俟靜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