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春節

「要走的白駒，始終是留不住的。」寫下這句話的時候，万俟靜懷著一種離開地球表面、離開整個人類社會的出離感，但是對於去處，或者直接說歸宿，他自己也是茫然的。憂傷莫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誰人都有選擇留下還是離開的時候。我想，那些最終選擇留下的人，不是因為離不開，而是因為離開后不知何去何從。

「我不知道我未來的愛人會是什麼樣子的，只是無論何時，一定不可以讓彼此感到很累。」愛情，是万俟靜最後給予希望的羈絆，因為在其它所有關係中，他看到的都是令他悲傷的東西。一個想認認真真、好好活下去的人，之所以這樣脆弱，甚至有時候表現為幼稚，便是在敏銳的天性驅使下趟過無數趟情感的渾水。對於那些虛偽的表情和語言，万俟靜花了很長時間才不再懼怕它們，當他變得勇敢以後，註定會與自己的祖先為敵——他是個能重新洗牌的人。

寒假的時候，已經完全康復的李老師出於理應的人情往來，帶著小陳和兒子一同去万俟靜家過春節。（註釋：2015年春節為2月19日。）多奕可對這樣的和睦關係感到欣慰，她又邀請了霍凡一家，不過霍凡的爸爸因為工作緣故沒能回家。李老師堅持要邀請焦木鐸一齊吃年夜飯，大家都很贊成這個提議，可以焦木鐸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小陳專門去了三趟通州，也沒有見到他。最後大家只好放棄。儘管如此，這個不尋常的春節已然足夠歡樂。

大年初六，万俟靜和霍凡一大早就踏上了去機場的路，因為他們早已和秦小沫還有她的一個同學——葉青白——約好，去海南三亞旅行。這是万俟靜的主意，他想到南方走走——畢竟他從未到過南方。難免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就像毛姆所說的，生錯了地方的人。總是惆悵、徘徊、心神不寧、擔驚受怕的孩子終會得到救贖，因為會擔驚受怕的孩子，至少是善良的。這是文明的根——至少，不會拋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