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霧漠漠神火復生(三)
「是......是你?」碧洗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瘦和尚,想認,但又不敢確認,「你是釋厄?」
「阿彌托佛,小僧姓釋,不過不是釋厄,而是釋悟明。」
「什麼釋悟明?你到底是不是釋厄?」
「是......釋悟明。」
「你......」碧洗又盯著他看,那隻紅色的眼珠在陽光下晶瑩透亮,不是釋厄還能是誰?「你別給我打馬虎眼!你就是釋厄啊!」碧洗上前,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碧洗姐姐,我可是出家人,你休要往我身上湊!」釋悟明說著,往後退了幾步。
「你還說你不是釋厄!不是的話,你怎麼記得我的名字!」碧洗高聲叫道,一臉歡喜之色。
如今找到釋厄,對她來說實在是一件幸事。「你快跟我走,大家都需要你!」說著就要去拉對方的手。
釋悟明幾步躲到了彌勒佛的身後,仗著他的大胖身子擋住自己,「施主,你別跟我拉拉扯扯的,小僧塵緣已了,世間凡塵,都不幹小僧的事了。」
「你!」碧洗見他躲著自己,心裡有些著急,又有些生氣,「你給我過來!」
「施主,你不要難為小僧。」釋悟明拿彌勒佛做自己的擋箭牌,左躲右躲,始終避著碧洗。
彌勒佛哈哈一笑,說道:「你們也不要難為我胖和尚啊!」說著拿肚子往前一頂,把碧洗撞在地上,連翻幾個跟頭。
「哈哈哈......」釋悟明見到碧洗滾在地上,一臉灰土的樣子,和彌勒佛一起站在原地大笑起來。
碧洗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土,盯著眼前一胖一瘦兩個和尚出神。
那真是釋厄嗎?他的樣貌變化了不少,但是,變化更多的似乎是他的性格。
他以前為人謹慎,性格謙卑,甚至有些自卑,時不時還有些憂鬱。但是眼前這個瘦和尚,看起來嘻嘻哈哈,竟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和旁邊那個彌勒佛倒是有幾分神似。
殊不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些年來,在雷音寺中陪伴釋悟明最多的,除了塔里的傻英,便是這位彌勒佛。
二十年來,釋悟明天天修佛,自然心性豁達了許多,同時又受到彌勒佛的影響,便漸漸成了一幅幽默詼諧,對什麼事都滿不在乎的樣子。
「難不成他真的完全看破紅塵,出家做和尚了?而且還是個瘋和尚!」碧洗心中暗想,若是真如此的話,那可就不好辦了。
「我不管你是釋厄還是什麼釋悟明,總之『黑孔雀』已經土崩瓦解,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你若是還不出馬,那真是萬事皆休了!」
「什麼黑孔雀白孔雀,我早就不問世事了,女施主,你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罷,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釋悟明雙掌合十,對碧洗行了個禮,而後又對彌勒佛道:「剛才那一回合不算,咱們再比一次。」
「還比?我看是比不了嘍!你的孽緣來了!」彌勒佛說著,遠遠躲到一邊去了,頗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碧洗見彌勒佛似乎不管這事,便覺得有機可趁,上前對釋悟明說道:「你知不知道,蓮姑姐姐被一個淫妖抓了,如今生死未卜,梵天智上和妙音天女已被玉帝砍了腦袋,還有,善言也被抓了,你的徒兒石芽如今也是命懸一線,你若不管他,他多半也活不成了!」
這一番話聲色俱厲,把釋悟明說得有些發懵,站在原地直眨眼睛,似乎在回憶碧洗說的那些人的樣子,畢竟二十年沒見了。
碧洗見他一下子愣住了,覺得他是有所動容,畢竟這些都是他的老朋友,他能忍心見死不救嗎?
豈料半晌之後,釋悟明緩緩說道:「這些年來,你們被打得如此慘烈嗎?唉......看來這真是天意。」說完便走到彌勒佛身邊,笑道:「咱們該用午膳了吧?」
「你真不幫幫她?」彌勒佛笑著反問。
「阿彌托佛,慢說我沒那個本事,即便是有,我也不會和他們再牽扯了。我出家的那天,塵緣便已經了卻。」釋悟明笑道。
「那倒也未必,這事,可不好辦!」彌勒佛說著,甩著袖子便走。
「哎?胖和尚你等等我啊!」
釋悟明想去追彌勒佛,卻忽聽上方傳來聲音,令他登時止住了步子。
「你去吧......」
「喔?」碧洗吃了一驚,發現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似乎是從後方那一座一座的寶塔里傳來的。「那裡頭有女人?雷音寺中的寶塔藏著女人,這是什麼道理?」正自驚訝時,卻見釋悟明忽然騰起身子,急匆匆往那些寶塔那邊去了。
碧洗難掩心中的好奇,二話不說也跟了過去,但她速度終究不如釋悟明快,等到跟過去的時候,卻發現他正在對著其中一座寶塔說話。
「你都好幾天不跟我說話了,怎麼一開口就是要我走?」釋悟明對著塔里的傻英說道。
「咱們的話都已經說盡了,我已沒什麼可對你說的。」
「這是什麼意思,你說盡了,我可沒說盡呢!」釋悟明蹙著眉說道。
傻英淡淡一笑,說道:「你的的確確是塵緣已了,不過了的不是與他們的塵緣,而是與我這一段塵緣。」她輕輕嘆了口氣,沉吟道:「已經二十年了,當年你對我的那些悔之不及的情感,如今已是逝水離煙,早就已經飄然遠去了。你我的心中,如今都靜如止水,不再有什麼遺憾了。」
釋悟明靜靜地聽完了這番話,站在原地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