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只想死在你手裡
羅玄的鐵拳停了下來，回眸看去，在櫻花里長街的廢墟里，他看到了秀美絕倫的少年。
火紅長發凌-亂的披散了下來，像極了他身前那隻火鳳羽翼的顏色，鮮麗的瑰灧，藍色的眼睛如同陰雨埋下的天空，是浸濕了的藍，寂靜而沉默，神色清冷，眉眼間是佯裝的冷酷，是無法掩飾的殤。
羅玄不像張啟寒那樣，對靈力和氣息的感知接近毛骨悚然的程度，火炤此時難掩鳳族氣息，他才辨別出了少年的種族所屬，微微有些驚訝，「你來？」
他不信少年做得出這樣的事，視線錯過，落到身後的蕭千凝，聲音接近冷酷，「你的人，好好管束，他若是敢出手，一樣的結局，還是方才的那句話，犯我族類，必誅！」
蕭千凝面無表情的看著羅玄，清透的虹眸彷彿映入了火鳳凰羽翼的鮮紅，幾欲要燃燒起來，她知道羅玄沒有錯，他只是在抵禦外敵，火鳳凰在帝歌大鬧，還吃了人。
於帝國刑律，於神域鐵則，於人世道德，於情理義理，羅玄都沒有錯，他是正道，身後是絕對的正義。
可這隻火鳳凰，烙筱這個鳳族女子，她是驕傲站在神域萬族頂端的鳳族，卻被人族鎖住了手腳，還受到了那樣可怕的侮辱，比殺了她還要絕望慘痛，她恨無可厚非，她報復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她可能是火炤唯一的族人了。
蕭千凝很矛盾，在道德人倫方面，她必須做到理智的看待這件事，可在情義這方面，她偏向的還是火炤。
「羅玄，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蕭千凝逼近羅玄，眼睛微眯著，眼神像極了濃霧籠罩的黑淵，幽深，毛骨悚然，是沒有溫度的寒冷，「滾遠點！烙筱的命，這隻火鳳凰的命，輪不到你來取，鳳族就算是自相殘殺，也輪不到人類輕易踐踏！我們人族對鳳族，對神域萬族做得那些噁心事還不夠多嗎？」
她沒有管聖宗國教院的羅院長，沒有管站在一側的葯祖張啟寒，也沒有管從後街靠近的天一道的道宗韓臨溪、琴師安子漠，更沒有去管那些從長街大道湧來的普通人和修行者。
蕭千凝只是握緊火炤的手，拉著鳳族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廢墟，靠近那隻被塵埃和鮮血染得狼狽不堪的火鳳凰，他的族人。
雪凜和姚一瑤都沒有多想什麼，也不在乎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蕭千凝走在前方，她們自然就會緊隨其後，就連流光獸橫其，都沒有像平時那樣賴在蕭千凝身上，而是自己跟隨著，陪伴著。
破爛的廢墟間，是斷壁，殘垣，碎石，塵埃，還有瀕死的鳳凰，火紅的鳳羽還在燃燒著，絢爛，璀璨，那種光彩奪目的美麗，映在所有人的眼睛里，映在帝都的晴空下。
只是，那樣織錦般鮮麗的燦爛，在漸漸熄滅，在消失……
火炤來到火鳳凰的身邊，來到它可以看到自己的地方，烙筱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帶著漆黑的影，清晰的倒映著鳳族少年的所有。
尖喙輕輕翕動，微弱的鳳鳴在破碎的長街響起，泣血而鳴！
「殺了我！」
微風呼嘯，吹動廢墟里的碎石四散，煙塵狂舞！
火炤狠狠地跪到在了烙筱的身邊，看著那些漸漸熄滅的鳳凰源火，從指間，到唇瓣，再到瞳仁，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火鳳凰的嘴角流著血，鳳凰真血落地自燃，鮮紅的火焰燃燒了起來，萬物皆燼，天源鳳火照亮了火炤的臉頰，他跪在地上，長睫抑不住的晃動，眼眸里是接近血氣的紅，是漸漸破碎的鳳火的光。
「我……我做……做……不到……」
「快殺了我！我只想死在你手裡！」凄厲的鳳鳴再起，混著鮮血的味道。
此時，鳳凰火羽燃燒的火焰幾近熄滅，露出鳳火下的羽翼，那是鮮麗的紅，赤焰般的紅，就像是血，就是血。
火炤艱難的伸出手，撫過鳳羽，指尖顫抖而冰冷，「烙……筱，不要……不要死……」
神隱石的鎖鏈捆綁著鳳族少年，輕輕碰撞出冷冽細碎的聲響，火炤說著人族的言語，和露出鳳凰真身的烙筱乞求，這就像是一種無聲的低頭。
鳳凰，低下了頭。
在殘酷冷刺的現世面前，低下了頭。
「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一聲聲鳳鳴，在破碎的長街廢墟間鳴叫，在距離鳳凰歸宿最遠的大地上鳴叫著！
「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發了瘋一樣的重複鳴叫著！泣著血！混著死亡的陰影！
火炤崩潰的搖頭，失控的喊著：「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
鳳族少年的手裡被人塞進了一把黑刀，狂暴粗糲的劍意，衝撞著鳳鳴捲起的呼嘯的風，在本就破碎的長街，割裂出無數深刻的刀痕。
「不要。」
鳳族少年的手被黑刀的劍意割出無數細小的傷痕，鳳凰真血滴落，燃燒起鮮紅的火焰，熾烈，炙熱，是最野蠻蓬勃的生命，映照著火鳳凰瀕死的火羽。
「不要……」
鳳族少年的手握緊兇惡殘暴的殺神黑刀，刺進了火鳳凰的身體里，一寸一寸的推進，越來越深，深到無法挽回的程度。
他看著火鳳凰的眼睛，看清烙筱的眼神，深棕色的眼眸里是鳳族少年驚恐絕望的臉，藍色的眼睛里是火鳳凰漸漸平靜的安詳。
「活下去！」這是最後一聲鳳鳴，清冽的就像是古老而神聖的鐘聲，從遠古的歲月，到現世的顛簸。
「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報仇，你……活著，火鳳……一族……就算……是活著……」
火炤崩潰的看著火鳳凰漸漸閉上的眼睛，他的呼吸在變粗，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血脈，滿身的鳳凰真血在漸漸滾燙，在燃燒！
「啊啊啊啊啊啊！！！！」
鳳族少年絕望的喊出聲，凄厲慘烈的鳳鳴在天地間回蕩，就像是一曲悲壯到靈魂深處的離歌！
鳳凰的神魂，在漸漸破碎！！
鳳凰是最高貴的神鳥，鳳鳴在天，翱翔九州，可以撕碎，可以泣血，卻沒有淚！！
火炤跪在天源鳳火燃燒的灰燼中，跪在鳳凰屍體的陰影里，他不停的錘著大地，錘出縱橫交錯的裂痕，那些深淵般的痕迹，就像是在鳳凰神魂間銘刻下一道道永恆不滅的傷。
而在這時，殘忍的、毫無人性的聲音遽然傳來。
「那少年的血也是迎風而燃，剛才那聲鳳鳴也是出自於他，他是鳳族！肯定是鳳族！這是一隻無主鳳凰，按照規矩，誰能契約他，誰就能成為鳳凰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