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回家的路

蕭千凝面無表情的看著，眼神越來越冷，清透的眼眸染上了長睫曳出來的一層影，虹眸表層的顏色漸漸黯淡，漸至漆黑。

她微微抬手，張啟寒伸手一擋，兩人視線對上。

「張啟寒，你攔我？！！」蕭千凝瞬間就炸了，眼底皆是刺人的寒意，「對！！那是鳳族！烙筱是外族！可就算她吃了人犯下罪孽，也容不得這樣的侮辱，張大人你好好看看，咱們人族的修行者在做什麼骯髒事，他們如今是在毀屍！！」

張啟寒的手指微微一顫，還是沒有放下，「即使如此，也不能傷害其命，蕭姑娘，就算是罪孽深重的暴徒，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和宋伈一樣。」

蕭千凝的眼睛眯了起來，視線危險寒冷，她盯著張啟寒雋雅如垂柳般的臉細看，隨之大笑：「張大人想得太多了，我不殺人，殺這些人會弄髒我的手，不配！」

她的腳下，一簇墨綠色的焱火冒出，無數條火線疾馳燃起，將火鳳凰的屍體包圍了起來，隨即，墨綠色的火焰倏然躥高至數十米，幽幽綠焱燃燒著火鳳凰的每一片鳳羽，每一寸冰涼下來的血肉。

烈火焚焚，綠焱幽幽！

幽冥般陰寒的氣息蔓延了開來，淡淡的青霧漂浮在周圍，虛渺朦朧！

青霧冥火的綠焱，是冰凍徹骨的寒意，那些修行者沒有辨別出這是上古聖物，但是如此詭譎綺艶的墨綠色火炎，任誰都知道不好惹，還是避開為好。

他們欲退出綠焱燃燒的範圍，才走幾步，那些從火鳳凰身上拔下的鳳羽、鳳尾、乃至鳳霖都詭異的燃燒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火鳳族的鳳羽怎麼可能被俗火燃燒？這到底是什麼火？」

「別管什麼火了？都燒著了，我們辛苦一趟，白忙活了。」

「絕對不行，沒有契約到火鳳凰已經夠倒霉了，連鳳羽都留不下，那也太不划算了。」

說著，便有修行者想要去火鳳凰的屍體上拔取新的鳳羽，蕭千凝只冷眼旁觀，沒有阻止，青霧冥火是極寒極熱之源火，能夠被古神蕭其薰大人看中為屬，怎麼可能是俗火？

蕭千凝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幽潭般的墨綠，詭異的墨綠火紋燃燒在眼底深處，不過她的神識還操控著自己的身體，只不過是操控著青霧冥火，以上古聖物操控自己的身體，她和青霧冥火的配合極差，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發揮出青霧冥火的力量。

遍地綠焱，幽幽其焚！

鮮麗的鳳翎漸漸變得焦黑，璀璨的鳳尾慢慢龜裂成細小的灰屑，絢爛的鳳羽緩緩燒成灰燼。

美麗雍容的鳳凰，在漸漸化為灰燼！

蕭千凝摸索上右臂內側的位置，緩慢翕動唇瓣：「文信！」

黑色的蝴蝶從少女手臂的肌膚上飛了起來，精緻細密的花紋在淺金色的陽光下像是染上了一層瑰麗的色彩，蝴蝶飛到她的耳畔，停在耳垂上。

蕭千凝看著落地的一層灰燼，輕聲道：「替我找你們君上。」

文信乖巧道：「是，小殿下。」

聖獸雙蝶滅取得了聯繫，蕭千凝清楚的聽到蕭清選溫潤其玉的聲音近在耳畔，攜著細微的呼吸聲音，彷彿帶著一種濕潤的灼意。

「嗯！阿凝，你想如何，說即是。」

蕭千凝微微一愣，就覺得耳朵那一片地方有些奇怪，熱熱的，她竭力摒除這種奇怪的感覺，回想聽到的那句話，知道蕭清選應該清楚發生的事情。

小殿下也不啰嗦，墨綠色的眼瞳倒映著深寒綠焱，「蕭清選，我要一陣風，一陣吹向妖域、吹向火鳳族疆域的風。」

她想要一陣風，將烙筱的骨灰帶回火鳳一族的土地，將一點點，哪怕一點點的自由還給鳳族！

蕭清選自是懂她的意思，他不想她消沉低落，就笑嘻嘻的貧嘴道：「可以啊，你回來親我一下，我就應你。」

蕭千凝漫不經心，「好，聖君大人等著我回去寵幸你！」

那邊的蕭清選似是一愣，沉默了許久才說話，聲音放得極輕極輕，「阿凝……你，算了，我知道你有數。」

一陣來自帝宮方向的風遙遙吹拂，大風嗚呼，呼嘯而過，捲起櫻花里長街斂在地面的沙石塵埃，吹過那些焦黑色的鳳凰灰燼！

帝歌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層死亡的陰影，是接近死灰的暗沉！

大風起兮，嗚呼哀哉！

像是有哭泣的聲音，在風聲之中，在天地之間，從天聖帝國的皇都帝歌，行萬水千山，越山河湖海！

鳳鳴在天，翱翔九州！乘風而起，扶搖直上！

這是一條歸家的路，十萬里程風雨路，悠悠天地祭死生！

火鳳族，終於回家了。

風漸漸止息，盤桓在帝歌空中的灰燼煙塵終於散去，櫻花里廢墟依舊，殘垣遍地，斷壁隨處可見，在火鳳凰燒燼的屍體下面，一片鮮艷的彷彿浸在鮮血中的鳳羽格外觸目驚心。

那片鳳羽穿過一把鑰匙的鑰匙孔，在風停止的瞬間，鳳羽驀地燃燒了起來，天源鳳火的光芒是極近璀璨的美麗。

所有修行者都注意到了它，近處的張啟寒，遠處的羅玄、韓臨溪以及安子漠，都將視線凝於此地，然後，那片鳳羽帶著鑰匙飛了起來。

在眾目睽睽的視線里，那片鳳羽飛到了蕭千凝面前，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鳳羽卻忽然燒成了灰燼，消散在帝都六月的空氣里。

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女子淡漠無溫的聲音，隨著鑰匙的掉落，砸進了每個人的心裡。

「人類，原來也會保護鳳族，謝謝……」

蕭千凝接住那把神隱石的鑰匙，微微攥緊，堅硬的鑰匙硌在柔嫩的掌心，刺在心底，「嗯，你放心，人類會保護鳳族，一直都會。」

她朝著鳳族少年走去，環繞火炤的太極騰蛇見此，慢慢退到一邊，此時火炤坐在破碎的地上，雙眼無神，身形削薄，蕭千凝像以往那樣摸了摸他的頭髮，溫柔說道：「走吧，回家了，烙筱回去了，你也該回家了。」

火炤緩慢的抬起頭，獃獃的看著她，「她真的……回去了？」

蕭千凝俯身將火炤抱了起來，背著他走，「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她回家了，火鳳族的家，她會在火鳳一族的村落里，展開鳳翼，飛向只屬於鳳族的那片天空，就像你說的那樣，自由和天空才是你們鳳族所追尋的。」

火炤喉頭一陣陣酸澀，眼底微微發燙，幾乎是刺痛，他摟緊蕭千凝的脖頸，低下頭，將臉埋在她的後背，神隱石鎖鏈嘩啦啦的響，藏住了一些哽咽的聲音。

蕭千凝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些，又像是什麼都沒聽到，只是很快，她感覺自己的後背潮濕了。

被不知名的水，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