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去龍域
斜陽餘暉，雪凜懶散的坐在地上，眼眸里像是淬了冰一樣，那隻海藍色的眼眸是冰川倒映下的海洋色，而那隻猩紅色的瞳孔，就像是用鮮血重新描繪上了顏色，彌補上了歲月稍稍褪色的血紅。
「她想要殺了東方大陸最尊貴的少女，想了很多年，然後，她死了……」
小姑娘削薄的脊背混著一片淺金色的霧靄般的日光，顯得更加瘦弱，她的眼睛，那雙人族和人魚族鮮血染紅的眼睛里，似乎有晃動的永遠都乾涸不了的血液。
「火炤……」雪凜微微抬頭，望了望黑漆描畫的樑柱，「你想不想知道，姑娘是怎麼死的？如果想知道，那就一起走下去。」
鳳族少年還是沉默。
那被夕陽餘暉籠罩的少女，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精緻嬌俏的小臉蛋比她花費數年做出來的提線木偶還要漂亮，是一種接近腐朽美，一種墮進荼蘼的邪。
雪凜低低的笑了一聲，「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姑娘怎麼死的？有沒有一線生機能夠活下來？她如果能活著走到那一天就好了，到那個時候，她一定能徹底擺脫過去的陰影和黑暗，去走她真正想走的那條路。」
小姑娘很隨意的敲了敲地板，一道道透白的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悄無聲息地融進了她精緻的容顏里。
她靜靜地看著火炤，在那樣的夕陽里，平靜的望著他，「再給你說個事吧！其實，我很不喜歡你，討厭你，就是想和你吵架，和你對著干，讓你暴跳如雷，讓你怒火中燒不好受，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嫉妒你。」
雪凜微微探身過去，挑起火炤的一綹紅髮纏在指間，那是極純正的紅色，是天源鳳火的顏色，是火鳳一族最古老最純正的血統象徵。
「火炤，純種的火鳳一族，真是很了不起，那個烙筱的血統應該也沒有你血統純正，你的鳳凰神魂覺醒，鳳凰真血更趨向於太古大荒紀年的鳳族，而我呢？」
小姑娘冷漠的嗤笑道：「連一半人魚族的血統都沒有，本來啊，我就是人族和人魚族混血，可是連一半血統我都沒有，就像是一個不倫不類的雜種，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年都不敢拿這張臉去見人，直到我遇到蕭千凝，她告訴我，我不是，我就一普通的小姑娘。」
雪凜很開心的笑著，「阿凝真的很好，很好很好，我沒見過比她還好的人，我最喜歡她了，你也是對吧！火炤，失去的永遠回不來，你失去的很重要，我失去的也不比你輕多少，或許比你還重，可我還不是這樣苟延殘喘，日子總要過下去，你還活著啊！」
說到這裡，雪凜也懶得再繼續往下說了，她拔了一根火炤的紅髮，仔細的收好，準備以備不時之需，用她的傀儡術形千機操控鳳族少年。
小姑娘走的時候，順手拿了根酸黃瓜在嚼。此時，太陽已然西沉，落日的餘暉完全將火炤籠罩在光芒間，他的紅髮紅衣鮮艷似火，整個人就像是血染的少年。
夜幕即近，又有人來，這次沒送什麼吃食，也沒有那樣洋洋洒洒的啰嗦一大段話。
和之前一樣，高瘦的老人只是用魔法杖點了點地面，白色的魔法陣光芒流溢，複雜的白色線條和字紋縱橫蜿蜒，交錯在清光間，就像是一頁純白的詩章。
就這樣持續到魔法陣光芒消失，安老先生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在臨走前，嘆息了一聲，「你們鳳族活了幾百年，也難見生老病死，人族這樣的事多了去，只要是有生命的物體，總有消失的時候，等你像老夫這樣老的時候，就會知道，這一輩子，總是在失去，很多東西，怎麼留都是留不住的！」
老人離去，夜幕也在這時降臨，火炤整個人都被黑暗籠罩著，就像是融進了一片漆黑里。
深邃的寂靜里，幽幽綠焱將房間照亮，紫草色雲錦紗裙的女子走了進來，手裡提溜著紫檀木嵌綠松石食盒。
蕭千凝看著火炤前面地板上擺著的那些吃食，倏地笑了，「怎麼回事啊？」
火炤抬眸看她，指著只剩下半截酸黃瓜的菜碟，「赫則和夕海給我送金絲小米粥、酸黃瓜、還有紅豆千層糕，小妖來了，丟下這兩盤湊在一起的雜燴，把紅豆千層糕拿走了，橫其拿走了金絲小米粥，雪凜更可笑，走前拿了根酸黃瓜，老人家倒是沒拿什麼。」
蕭千凝靜靜看著鳳族少年微微亮起的眼睛，再回味他變得親近的稱呼，倏地笑了，「大夥都很擔心你，自己心裡得有數。」
她打開食盒，將裡面的飯菜拿了出來，一大碗加了甜玉米的白米飯，一碟紅燒肉，一碟清炒菠菜，還有一碟肉絲炒花菜。
火炤拿起米飯，夾起紅燒肉就開始吃，蕭千凝摸了摸他的頭髮，讓他吃慢點，隨即她注意到少年衣服上幹了的鳳血，指尖拂過，「火炤，你不想換衣服，是因為這上面有烙筱的血，你想留著是嗎？」
少年扒飯的手微微一滯，「我和她素未謀面，我不知道還能為這個族人留下些什麼。」
他夾了一大筷子菜，全部塞進了嘴裡，有些艱難的嚼著，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鳳族，不進食也會死。
火炤想活，他想活，烙筱說過，他活著，火炤遺族就算是活著，他必須得活著！
蕭千凝怕他噎著，順著後背拍了拍，「你慢點，這些都是你的，搶什麼？你是鳳族，就要保持著鳳族的矜貴和傲氣，別像只餓壞了的瘋狗一樣，我看著替你丑，替你鳳族的血脈委屈。」
火炤幸不辱命的噎住了，他使勁拍了拍胸口，等飯菜咽下去，「蕭千凝，你說話真的好難聽啊，比雪凜那臭丫頭還難聽。」
小殿下拿起葉赫則他們送來的托盤裡的木筷，將剩下的那幾根菠菜一咕嚕全撿到火炤碗里，「你不想聽，從御所滾出去，滾得遠點，就再也聽不到了，我不留你。」
火炤哼了一聲，「不勞你大駕，我不走。」
蕭千凝紅唇微抿，看著少年吃完所有的飯菜，才說正事：「後日，我就準備啟程去龍域，你要是去，在此之前，好好洗個澡換身衣服，去花廳和大夥一起吃飯。」
她話鋒一轉，聲音冷下，「若是不去，我不強求，我們去龍域的時間裡，你好好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