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兩人的對話

靜！！！！

安靜！！！

死亡般的寂靜！

就像是地獄里的萬年死寂，一路顛倒到了眼前！

這番話語就像是跗骨的詛咒，消不了，拋不掉，就算是削開表層的皮膚肌理，剜掉鮮血淋漓的血脈肌肉，也毫無作用，跗骨跗骨，只有深深的刮著那些白骨，才能消除。

寥寥幾語，就纏著可怕的死亡，浸著黏稠的鮮血，在修行者的神識間一寸一寸破裂著理智，挑開那些毛骨悚然的念頭。

龍城的七月是炎炎的熱，無邊的恐懼在修行者的瞳仁里放大，那些濃厚腥臭的腐爛氣息還縈繞著，沒有散去，混在空氣里，緩緩沉澱著令人心悸的冰冷！

「怎麼可能？」修行者質疑的喊出聲。

「就是啊！怎麼可能是……」聲音頓了頓，才很是勉強的繼續道：「怎麼可能是我們身邊人做的？」

「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有修行者看向蕭千凝，眼底皆是懷疑的神色，「姑娘，你可不能胡說。」

其他修行者附和著道：「你肯定是在胡說，我們身邊人都是知己知彼的熟人，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你若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也沒有強逼著你非要說出些什麼，安靜些就好了。」

「對啊！沒有人逼著你說什麼，你非要在這裡危言聳聽，難不成你是想要離間我們協會的修行者？讓我們自相殘殺。」

「我看你不是協會的人，是散修，你這樣胡說八道，是不是別有用心？」

蕭千凝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她的眼睛蒙上了血腥的影，那些還未散去死亡陰影和腐朽的氣息一點一點填滿了她的視線，琉璃珠般的眼眸，此時沒有半點溫度。

她覺得很好笑，可笑。

自以為寬容的指責聲，無知畏懼的質疑聲，沒有主見的附和聲，害怕的視線，躲避的視線，佯裝強勢的視線，就是一場語言的暴力，一場視線的凌遲。

小殿下要不是懶得和這些蠢貨爭論，否則就要好好問問他們一刻鐘之前，說「姑娘有話就說，不必擔心，就算說錯了，也沒有人會怪責於你」，說「就是就是，說錯了，也沒有人會怪你的。」

她想問說這些話的人，是不是他們？

張啟寒此刻的姿勢更加隨意散漫，就像是收起獠牙和利爪的野獸，黑色冠帽上的兩條髮帶垂了下來，一條被他攏在手心撐在臉頰下方，另一條從他微微抿起的唇角拂過，就像在唇瓣間開了一朵漆黑的妖花。

葯祖大人隔著乘風閣大廳的語言暴力，隔著未散去的鮮血味，漫不經心道：「蕭姑娘這番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修行者聽到有人竟然贊同這種危言聳聽的話，立刻就要怒罵，只是在看到說話人的臉容時，沒有一人敢說話了。

聖宗國教院的張副院長，葯祖大人，樞機院十席，這樣的大人物說話了，協會的修行者哪還有人敢提出質疑？而且這是樞機院成員，第一次開尊口。

蕭千凝不意外張啟寒會開口，很是隨意的笑了笑，那些混著血腥影，依然交錯她的眉眼間，「張副院長怎麼看？」

張啟寒拂開嘴邊的黑色髮帶，「沒有離開的腳印，也沒有去其他地方的腳印，先說第一個可能，是我們中間的人。」

蕭千凝深深地的看著他：「敢來龍域的人，自然對自己的境界身手頗為自信，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殺了這麼多身手不錯的修行者，還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座乘風閣里，能做到的只有天一道諸人，國教院諸人，還有從善見城來得幾人。」

那些旁聽的修行者只敢聽不敢說話，那可是天一道，聖宗國教院，還有七武皇風行閣下的善見城。

張啟寒微笑：「我們國教沒有必要。」

蕭千凝也笑了笑，「天一道和善見城也沒有理由，這個假設我們可以排除，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張啟寒道：「原地消失，從憑空創造的空間隧道走，元素系，特殊系，都有這種可能。」

蕭千凝凌厲的鳳眼微微眯起，就像是鳳凰將飛的羽翼，「皇者境界只能挪位破碎空間，境界不夠，不能創造本不存在的虛無空間，只能是成聖境界。」

張啟寒溫和的目光微微深了些，「我們中間，達到聖人境界的只有……」

蕭千凝清楚他指的是誰，也沒有遮掩什麼，直接道：「昨夜的乘風閣，達到聖人境界的只有風行閣下的長子，善見城無需按照東方大陸的規章做事，風少爺一行人已經離開，方才也說了善見城沒有理由，那只有外來人。」

張啟寒點了點頭，算是認同，「有道理，姑娘的第二個疑點，是不是死者的死狀太過殘忍？」

蕭千凝：「依照外來人這個說法，聖人之威，可震雷霆，要一個聖人像殘忍的暴徒那樣，做出這種事，也不容易，那就只可能是故意為之。」

「挑起矛盾點，自相殘殺，黃雀在後。」

「埋下懷疑的因素，以待來日所用，只要找不出兇手，同伴的死狀在眼前，就難以相信其他宗派的人，藉此分散協會的修行者。」

張啟寒雋雅的臉，攏著一層薄薄的影，「有沒有可能是藉此嚇退進入龍域的修行者？」

蕭千凝：「沒可能，敢和協會正面對抗的聯盟軍和日月神殿，不可能做這種事，這等於公開和協會開戰，撕開彼此間的和平，而且去龍域歷來又是各憑本事，沒必要因為利益作出這種事，龍域那邊……說不清楚，還是比較偏向前面的說法。」

張啟寒道：「張某也是這樣想，製造這樣的慘劇，餘下的人極容易產生矛盾，自相殘殺，藉以坐收漁翁之力，是個不錯的計策。」

蕭千凝從進入樞機院的那一年，便開始近距離接觸這些樞機院的成員，當時她就覺得羅玄和韓臨溪的麻煩，是意志、力量上的麻煩。

而張啟寒的麻煩在於他的性情和智慧，幾乎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到慌亂，他也不可能失去冷靜，而且絕頂聰明。

蕭千凝和這位張副院長遙遙的對視上眼，從他雋雅秀逸的面容上，她看到了一種萬卷書文般的沉澱和安穩，「第三點，造成屍體殘缺不全的，到底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