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曲春秋
第二天,兩人早早地開車前往餘姚。到達外祖父家中時,已接近晌午。外祖父早已請隔壁阿嬸幫忙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老人家見到思源很是喜歡,拿出老婆子留下的玉鐲子,執意要送給思源做見面禮。
這個鐲子晶瑩剔透,一看就是玉中極品。這麼貴重的禮物,思源自是不肯收下。
隔壁阿嬸也是一個性情中人,見到已經三十而立的凌風終於遇到了心儀之人,歡喜地哭紅了雙眼。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笑著對思源說:「老爺子給的,你拿著就是了。趕明兒努努力,多生幾個大胖小子,讓老爺子高興高興!」
阿嬸的話本沒有錯,結婚生子,人之常理。可是這普通的幸福對於思源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聞言,她訕訕的,不知該如何作答。
凌風看出了她的傷感,遂出面替她解圍,「阿嬸,我們都還是孩子呢,還沒玩夠呢,等過幾年再說吧!」
哪知,這個阿嬸不依不饒,一肚子的媽媽經。「這事可不能等,你們小兩口只管生,帶孩子阿嬸最在行了,到時候,交給我就是了!」她拍著胸脯說。
凌風知道,就這個問題和阿嬸扯上三天三夜也扯不過她的「媽媽經」,便轉移了話題。「好了,阿嬸,我們肚子都餓了,快點吃飯吧!」他扶著她的肩膀把她往餐廳推去。
雖然,「孩子」的小插曲讓思源有些傷感,可後來吃飯的時候,外祖父的幽默,阿嬸的直爽,逐漸掃除了她的陰鬱。她深深喜歡上了這兩個善良的老人,同樣,他們也對她喜愛至極。
在餘姚住了兩日後,凌風和思源啟程去往梧塘祭拜雙方父母。
祭拜結束后,已是黃昏時分。
思源坐在方家廢墟前,看著門前的芙蓉樹落英繽紛,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在芙蓉樹下翩翩起舞的場景。
她喃喃自語著,「芙蓉雨胭脂透,落霞晚春秋現。」
「這是誰寫的詩?以前沒有聽過啊!」
「我母親。」
她的母親楊碧雲是一個大家閨秀型的才女,詩詞歌賦無一不精,琴棋書畫無一不曉。
「這兩句詩,好像還挺應景的。」凌風看著落英與晚霞,再想象著詩中的意境,感覺現實與詩意真的是相得益彰。
「是啊,這兩句詩就是她見到芙蓉樹落英繽紛的時候有感而發。」
「你的母親可真是個才女!這兩句詩文采斐然,雅俗共賞。不過,那個春秋現是什麼意思?不會單單隻是為了押韻吧?」
「應該不會吧?」
小的時候,父親就要求她熟記這兩句詩,難道這其中會有什麼深意?
她忽然靈光一現,對了,春秋現,春秋,重點在春秋兩字上!
她「騰」地站了起來,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聲音顫抖的說著,「凌風,我知道了,我知道金匱密甲藏在哪兒了!」
「在哪兒?」
「就在這棵芙蓉樹下。」
「何以見得?就憑這兩句詩?」
「是的!如果不是舅舅臨終前的提點,我根本就不可能猜到這句詩里的含義。你知道金匱密甲是什麼嗎?」她自問自答。「金匱,我已經說過了。密甲,就是當年孔聖人一時興起,找來一些甲骨,刻了一段《春秋》。」
原來如此,凌風恍然大悟!
「父親就是想用這句詩來告訴我,在初秋時節,芙蓉花落的黃昏,樹榦影子對應的地面,就是埋藏密甲的地方。」她一邊說一邊向著樹榦望去。
樹榦細長的影子映照在嫣紅的花瓣上,而花瓣下便是那一段塵封的往事。
「凌風,我找到它了!我們該怎麼辦?怎麼辦?」她哭著喊著,有些茫然失措,又有些欣喜若狂。
「思源,現在時局混亂,我們沒有辦法保管好它。與其拿出來讓賊人惦記,不如讓它暫時埋在地下吧!」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只要是埋在中國的土地上,那些侵略者就休想把它拿走!
密甲找到,大仇得報,兄妹相認,冰釋前嫌。思源似乎再也沒有什麼煩心事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和凌風把小日子過好!
這天,凌風前腳剛走,後腳就響起了敲門聲。她以為是凌風忘記了什麼東西,一邊打開房門一邊數落著,「凌風,你總是……」
她驀然住口,門外哪有什麼凌風,而是許久未見的顏小姐。
突然見到她,思源有些尷尬,她訕訕的說著,「凌風不在……」
「我不是來找他的,陳小姐,我想和你談談。」
思源閃身請她進來,泡上一杯茶,在她對面坐下,靜候她開口。
如玉打量著這個「斯是陋室」,卻溫馨至極的小屋,不由得感慨,「這個家啊,有了女人才稱得上是一個完整的家。」
思源沒有接茬,只是問道:「顏小姐,你要和我談什麼?」
「這話不應該是我問你嗎?上次你說你要離開,讓我照顧凌風。結果你出爾反爾,害我白白替你流了那麼多眼淚!」
「那個,我……」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的「出爾反爾」。
如玉忽然捂住嘴乾嘔了幾聲。思源慌忙站了起來問道:「顏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她擺擺手,輕描淡寫的說:「我就是懷孕了。」
懷孕了?思源有些摸不著頭腦。
緊接著,她又補充了一句,「是凌風的孩子。」
思源的頭「轟」的一聲炸開了!她忽然想起那晚,她聽到的那句「凌風,我洗好了。」事後,她沒有問過他,他也沒有解釋過。想來,孩子就是那個時候的事。
「凌風知道嗎?」她握緊雙拳,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指甲穿過薄薄的肌膚,繼而嵌進了肉里,那絲絲的疼痛怎比得上錐心刺骨的痛?
「還沒告訴他,這種事先告訴他,不是會讓他很為難嗎?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我能有什麼意見?」她的思緒一片混亂,彷彿隨時都有暈厥的可能。
「我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可是你又不能……這個孩子可是他的骨肉。你讓他怎麼選啊?」
是啊,這讓他怎麼選?凌風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一邊是他的親生骨肉,一邊是他承諾相守一生的人。如果讓他知道了,不是左右為難,徒增煩惱嗎?
如玉又加上了一句,「男人,還有不喜歡孩子的嗎?」
就是這句話,再次觸痛了她的心。「顏小姐,我可以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嗎?」
「可以,不過,我希望不要讓凌風的孩子等得太久!」她說完,迤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