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誤入迷陣

離開土地廟，她彷彿失去了方向。在陳家的時候，她曾經拜託義父幫她尋找表哥的下落，義父經過多方打探，找到一個他曾經居住過的地址，但是已經人去樓空。她覺得有必要到他曾經住過的地方看一下，說不準會有什麼驚人的發現。

如意街336號。思源沿著門牌號一路尋來，這是一處老式的石庫門房子，斑駁的大門看不出本來的色彩，門前的石階也因為久經年月而變得低洼不平。

她敲敲門，一個女人探出頭，問:「找誰？」

「請問楊天浩住在這裡嗎？」

「你是……？」女人上下打量著思源，一臉的狐疑。

「我是她的表妹，鄉下不太平，就想來上海討生活。大姐，你認識他嗎？」

「認識認識！楊先生是這裡的租客，今天天冷沒去上工，在別人家打小牌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思源一陣興奮，「大姐，能告訴我他在哪兒嗎？我去找他。」

「你人生路不熟的，你可找不到。」女人打開門，一邊熱情的將她迎進門，一邊沖屋裡喊:「大龍，大龍，快去把楊先生叫回來，他家鄉的表妹來了！」

一個粗獷的男人瓮聲瓮氣的應著，會意的朝女人點點頭，大步流星的跨出了院門。

女人請思源進屋小坐，一邊忙著端茶倒水，一邊和她寒暄，「小姐貴姓？」

「免貴姓陳。」思源打量著這個簡陋的廳堂，只有一桌几椅罷了，女主人也是素衣素麵，全然一副市井百姓的面孔。

「陳小姐請喝茶。」女人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到思源面前，「不是好茶葉，陳小姐別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麻煩大姐了！」

女人嘿嘿的笑著，有些拘謹的在思源對面坐了下來。

從下船到現在，思源滴水未進，想來，還真有些口乾舌燥。她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茶葉還真不是好茶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味道。

女人見她放下杯子，熱情的招呼著，「陳小姐，喝茶，喝茶！」

思源拗不過，只好又淺嘗了幾口。心裡盤算著，待會兒見到表哥該說什麼才好？想著想著，竟然頭痛欲裂，視線逐漸模糊。她拚命搖頭，依然甩不掉這暈暈乎乎的感覺。

女人見她意識模糊，不憂反喜，沖門外喊:「大龍，成了！」

思源見男人回來，想站起來問問表哥的事。不料，四肢無力，手腳發麻。她暗叫不好，著了這對夫婦的道兒了！

大龍把她塞進一輛黃包車，手腳麻利的拉起車一陣風兒似得跑的無影無蹤了。

沈凌風有些懊惱，調取資料沒有重大發現，沿江布控收效甚微，一個共黨就這樣在眼皮底下銷聲匿跡了。行動二隊的趙炳安以此大作文章，跑到處長那裡亂嚼舌根，恨不得殺他而後快。

中午，他接到線報，傍晚5點那個漏網的共黨會在「百香樓」出現。下午，他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那裡布控。他包下樓上的一間包廂，這個房間地理位置絕佳，無論前門後院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掌控。

四點五十分，後門「咣當」一聲打開了，一個壯漢架著一個姑娘走了進來，這個姑娘像是喝醉了，又像是睡著了，總之，渾身軟踏踏的，任由壯漢拉扯著，一步三晃的走了進來。

凌風冷眼看著這一幕，這會是那個女共黨嗎？會是共黨使的障眼法嗎？不對，這衣服，這髮型，她不是那個女共黨，也不是「百香樓」的姑娘，她是從揚州來的陳小姐。

他看了一下手錶，四點五十三分。他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拉開門栓。唐海攔住他，沖他搖了搖頭。這個忠心的下屬已經洞悉了他內心的想法，而他所擔心的亦不是沒有道理。現在出去，之前的布控很可能功虧一簣，如果抓捕計劃再次失敗，他將難辭其咎。

他眼前閃過陳小姐那張猶如傲雪寒梅的臉，咬了咬牙，不管了，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他甩開唐海，毅然決然的打開了房門。

老鴇房間里，大龍正和老鴇熱火朝天的討價還價。老鴇尖著嗓子，語氣中充滿了鄙夷，「吆，一百塊，你獅子大開口啊！」

「老鴇子，這可是黃花大閨女，你瞧這模樣，這身段……」大龍粗聲粗氣的說。

「嘖嘖嘖，」老鴇打斷了他的話，「誇的跟天仙似的，沒見過女人是吧？你說是黃花大閨女就是黃花大閨女，那也得我驗明正身啊！」

「你儘管驗，少一百塊免談，這麼好的貨色，我去四馬路那邊隨便一家都能賣出個好價錢！」

兩人正談的起勁兒，凌風推門走了進去，老鴇剛要責罵，見是凌風，立馬堆起了笑臉，「沈隊長，姑娘們伺候的不周嗎？」

他隨口答道:「好著呢，好著呢！」眼角餘光瞥見角落裡的思源，笑著對老鴇說:「於媽媽，又來大買賣了！」

老鴇扭著腰肢，伸出塗滿蔻丹的手拍著凌風的胸膛，媚態十足，「沈隊長，您的眼光毒著呢，幫媽媽看看，這個姑娘怎麼樣？」

思源靠在椅子上，屏息靜氣。所幸茶水喝的不多，一路上涼風習習，吹跑了一半的藥性，再加上跟義父學的調息理氣之法，藥效已經基本消除。

她見凌風慢慢走近，不由得向他射出兩道冷冷的目光，心想: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他啊！

凌風細細端詳著，對她評頭品足，「身段還可以，樣子凶了些，不過……」他語氣一變，「我喜歡，我就喜歡性子烈的姑娘！」

老鴇附和著，「沈隊長喜歡就好，那還要勞煩沈隊長多多調教！」

「好說好說！」凌風一邊說，一邊伸出了手，想要一親芳澤。思源掄起拳頭，朝他臉上狠狠地砸了過去，一拳正中他的左眼。

「啊！」老鴇尖叫了一聲，隨即，用手帕捂住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凌風吃痛，捂著眼，「於媽媽，你看這……」

思源趁機站起，慢慢向門口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