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子夜牛郎
「小尹,過來。」衣服膠著在身上,緊緊地束縛著我,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他有點遲疑,緊抓住那人的衣領不願放手。看來,我剛才對他的那番傷害把他嚇著了,對不起,我一定是瘋了。
「媽媽錯了,過來好嗎?」我伸出雙手,心如萬蟻啃噬,不看那人。
「姚小姐,你不能這樣對你孩子。」他摟著小尹,猶豫再三把他給了我。霧氣茫茫的雨簾中,我只看清了他黑亮的瞳眸和裡面複雜的閃動。
攔下計程車,司機不滿地看著渾身濕透的小尹,我把錢塞到司機手裡,問小尹:「知道怎麼回家嗎?」
「我知道,回家給你電話!」兒子乖順地點頭,更讓我為自己剛才的行徑而愧疚了。
目送車離去,他正蹲在地上撿那包東西,大步走過去,踩在上面。
「讓開。」他冷冷地盯著我。
我一腳把東西踢很遠拉上他往路邊走。
「放開我!」他青筋暴起。
「你的所有損失我會加倍賠你!」站在屋檐下,擦乾臉上的水漬,淚卻流了出來。
「謝謝,我不需要!」還是拒人於千里,他看著我:「我不認為一個下狠心打孩子的女人會有什麼好心。」他的睫毛好長,上下扇動,如美麗的蝴蝶。
「我……」有些冷了,抱著身子,耍橫地説:「帶我去你家,我要換衣服。」
「不行!」
「我可以拿錢!」心疼地看了眼他腳上的劣質皮鞋,看他剛才在乎那一堆東西的樣子。他們的日子應該不好過的。
「女人,你不要以為錢是萬能的。」他有些火了,白皙的臉龐泛起好看的紅暈,心情似乎又好了些了。
磔,你的一舉一動,都能左右我。
「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我定定地看著他。
幾分鐘后,我滿意地看到了他臣服的樣子。
她沒有在家。
斜著身子坐在木凳上依在窗前,頭抵著玻璃,有些微涼。他在為我找衣服,覺得此時我們兩人像是偷情男女,趁他的女人不在家,享受片刻激情歡愉般。
張大嘴,用力向玻璃上哈氣,升起了白濛濛的霧氣,抬起手,在上面一遍一遍地寫著「磔」字,如同在冰冷的墓碑上沿著粗糙的凹槽不斷地划他的名字,直到手指磨破浸出血水。
偷,為什麼原本屬於我的東西要用偷來形容。她,她就這樣把我十年的所有佔為自有,連尋找自己失去的都要用偷這個骯髒而可悲到了極點的字!
「呃……姚小姐,你湊合著穿這件衣服吧。」他已經換好衣服走了出來,白色廉價襯衣和米色休閑褲,不管他穿什麼都這樣的出類拔粹,有若天神。
淡淡地掃了眼他手中的衣服,搖搖頭:「我不穿她的衣服,我穿你的。」
我走到他身邊,貼近他耳旁説:「其實,就連你的衣服我也不想穿,因為上面也有她的氣味。」
「可是……可……你不換衣服的話,會著涼的。」他直直盯著我,言語結巴,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他。
很多時候,我總是在想,磔從小生活在黑家背景複雜的龐大家族中,很清楚自己會什麼時候受傷,什麼時候會失敗,什麼時候該偽裝自己,沒有必要對任何人誠實也不需要對自己誠實,所以,他會抹去最真實的自己而習慣戴著冷漠的面具苦苦壓抑。
在成長過程中,他做出各種逆經叛道的事,無非是因為在老爺的專橫粗魯管制和在他父母的死上給他的心靈留下不可化解的創傷和憤怒,烙在心上,一個一個,長成大大小小的疤痕。
「我能理解成你是在關心我嗎?」我慘然一笑,身體冰冷,牙齒上下磕碰起來。抬手指著玻璃上的字説:「認識那個字嗎?磔!磔!念磔!」
扯掉他手上的衣服,我如潑婦般在上面踐踏,他一個趄趔坐到了床上,面無表情。
「起來!不準坐這裡!」我拚命拉他起來,腦子裡想全是他與其他女人在上面相擁而眠的畫面,塗有豆蔻的指甲抓破他的手,我歇斯底里地大吼:「不準!你給我起來,黑磔,你個王八蛋,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我寧願你死了!為什麼還要出現!為什麼要對我這樣無情!」
淚如泉湧,我撲到他懷裡痛哭,不住地説:「我恨你,為什麼……這比死了更痛苦……你知不知道……小尹……我的小尹……」
「冷靜!請你冷靜好嗎?」他緊張地抱住了我,不住地説:「不要,不要這樣,冷靜下來,慢慢説。」
「冷靜!我怎麼冷靜!」用力地抱著他,淚水濕了胸前一大片,胡言亂語起來,他,一直抱著我。
抱了多久,已經忘了時間。
感覺,很久很久,十年那麼長,十年又那麼短。十年的糾纏,十年的情牽一幕幕在腦子裡湧現……
有些累了,我不哭了,卻也不再説話。哭夠了,忽然覺得癱軟了,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我向後倒下,同一時間,他就順勢壓在了我身上。
那一刻,很自然。
沒有什麼語言,就是一起倒在枕頭上。
我閉上眼,感覺他的唇開始靠近我,熟悉的氣息。
可是,期待許久的吻並沒有烙下,我失望地睜開眼,從他懷裡掙脫開,衣服皺成一團。
轉過身,用力地把玻璃上的字擦掉,很用力,玻璃噼啪作響。
「做我情人吧!」嗓子很疼,每吐出一個字都牽動神經,我看著他的薄唇説:「你需要錢,我需要男人。我給錢,你給身體,直到她……生產前,也許一夜就夠了。」
「不。」他眉頭擰成川字,低沉著臉看著我,臭臭的。
「你沒有拒絕的理由,就是有,也沒有那個權利。」我強勢地看著他。不管他是不是磔,事已至此,他必須選擇服從。
「下午我就找人來接你,最好不要想到逃,不然,她就別想活!」身子冷得發起來,頭昏昏的。走出破敗的房門,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臉真的很臭,很臭。
我笑得很虛弱,頭也更重了。
可我不想倒下,真的不想,磔,我不屈服,我不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