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磚青年

「出事了！」

隨著一聲痛苦不堪的慘叫，整個工地立即陷入狂風呼嘯、地動山搖。

「你說誰？常山？可毀了！」

四面八方，人流涌動，在狂奔，在吶喊，平日里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幾百米，因為雙腿無力，顯得愈發遙遠，良久，幾十個「安全帽」聚集在一起……

「快快快！讓一讓！別擋道！離遠點……」

不管拿著手機一遍遍重複播著三個數字型大小碼的，還是為了留出一段安全距離撿起四散磚頭的，還是蹲在一個滿身鮮血青年附近流淚的，還是站在周圍被迫退後手足無措的，莫不焦急萬分，望向遠方。

隨後，無數剎車聲接踵而至，救護車、警車、轎車、自行車……你挨著我，我牽著你，好不混亂！

遠遠的，一輛瑪莎拉蒂孤零零的停在那裡，好似擔心，又似彷徨，在烈日的映襯下，逐漸模糊、虛幻……

「好痛！」

「我是誰？」

「我在哪裡！」

「爸——媽——」

「雲騄——」

……

一串串稀奇古怪的話語浮現在意識中，令趙常山頭疼不已，可是，無論他怎麼使勁，眼睛始終無法睜開。就好像深處一片無盡空間，任憑他「上天入地」，仍在原地徘徊。

「2萬塊，你們打發叫花子呢？」

一個即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映入耳畔，趙常山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一陣陣暖流沁入心扉，進而布滿全身，意識逐漸集中。

自小跟隨二叔生活的趙常山，有兩個愛好。

第一個愛好，打抱不平。

遇到不平事，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該出手也沒閑著。勉勉強強高中畢業，好不容易被老家的一所二流大學錄取，沒上兩天，把副校長的紈絝公子暴揍之後，灰溜溜的被迫退學。

在21世紀，高中學歷幾乎就是沒有學歷，再加上「光榮」的案底，想找份令人羨慕的工作，估計得下輩子。還好，趙常山有健壯的身體，選擇來選擇去，他義無反顧的加入搬磚工的隊伍之中。

別小看搬磚工的職業，悠閑自在不說，每時每刻都在鍛煉著體魄。如果能精益求精，鑽研出新花樣，不亞於實驗室里傳出的驚喜。

趙常山來工地前，專職、兼職加在一起，共有五名搬磚工，他們用夾磚器，按照多年形成的行業經驗，循規蹈矩，一次最多夾七八塊磚，已是極限。等趙常山出現后，風雲突變，所有搬磚工集體辭職。

原來，老趙同志藝高人膽大，人家搬磚用繩子，上下左右，兩圈一纏，「走你——」，三十塊磚是基礎數字，五十塊能留幾滴汗珠就不錯了。

按理說，不給勞動人民活路的「惡霸」，應該奮起群而攻之，但是，魁梧的身材，強壯的身板，一半人敬而遠之；並且，半遮半掩好事性子，不定時出現的憨厚笑容，又麻痹了一半人。所以，三年時間下來，換了若干個工程，接觸無數底層的布衣勞動者，趙常山是除了包工頭掙錢最多的人，也是人緣最好的人。

然而，意外在不經意間發生了，為了趕進度，趙常山挑戰自我，身背七十塊磚馳騁在送磚途中，孰料腳底一空，跟隨著被重量壓偏的鐵板，從五樓一頭跌下。

第二個愛好，找爸爸，找媽媽。

二叔從來不說，沒有別的親戚，趙常山也無人打聽，只能夜夜在夢中追尋，幾千次，除了兩個模糊的影子，一無所獲。

除此之外，趙常山對所有事關心不足，聽之任之。

這位奇葩青年莫不是一個缺心眼子吧？還別說，如此類似評價，常年累月存在，卻始終無法撼動趙常山那顆執著的心。

朦朧中，一道聲音響起：「奇迹！簡直是奇迹，才半天工夫，他的內臟竟然完全癒合了？這是重大發現，一定是忽略了什麼，不行！不行！我要回辦公室好好查查！」

趙常山感覺有人推著他走了好久，停了好久，蒼老的聲音轉瞬即逝，周圍又陷入漩渦中心無聲無息的死寂。

疼痛慢慢減輕，趙常山只覺身體漸漸有了重量，相信再等一會兒，浮空的靈魂即將歸竅。

拂曉划空，黎明將至，陽光映入，鼾聲肆虐，彷彿生命長河在交替中，又步入一個全新的軌跡。

趙常山慢慢挪動右手，只摸到自己臉上的呼吸罩，便再也沒有任何知覺。

儀器嘀嘀嗒嗒逐漸清晰，伴隨著一個男子如九天轟雷般的呼嚕聲，迴音不斷，響徹天際。

良久，良久，趙常山終於有力氣睜開雙眼，清晨的陽光是那麼柔和，還好，一系列的感知，讓他有了些許的心理準備。

全身緊裹的紗布證明，自己剛去鬼門關走了一遭。

環顧四周，這是一個醫療器械完備、裝修典雅、擺設溫馨、空間巨大的特等病房，先不說最終的治療效果如何，光在這裡躺上一躺，無論什麼刁鑽古怪的病情也能去之二三。

趙常山繼續搜尋二叔的蹤影，那對於金錢異樣的口吻，嚇不死人的呼嚕聲，絕對此家獨有，可是，找過來，看過去，病房沒有，陽台沒有，只有電視開著，以及視線不及的衛生間亮著燈光。。

「二叔……」

叫了幾次，沒有回應，趙常山索性不再浪費精力，試著從頭到腳活動身體，稍稍轉頭，看到一張紙，折放在一打百元鈔票之上。

緩慢打開紙，鬼魅的字體、礙眼的文字映入眼帘，趙常山想笑，然而，更多的是感動。

「嗅小子，大男不死，必有后服，看你動了，二叔放心不少。無奈有要事在身，不能等你星來相見，只能奇帶來日方長。這兩萬塊錢是你們老闆賠常的精神孫失費，我知道你小子喜歡三財，這些年所掙得錢都分給農民工兄弟了，上學還需要學費、生活費，好好收著。不想上學？拉到吧！你那點小心思、小一汗，我還不知道？不過，你得改改性子了，切莫雞動，一氣用事，拿個文平，方為正事。仙話不徐，bye-bye。」

大學退學，可以說是這一生他最大的遺憾，原來二叔一直想著，在與公司老總的「唇槍舌戰」后，給自己爭取到了福利。

趙常山雙眼模糊，不經意間流出的淚水刺激到神經，朦朧中，只聽電視中一段段廣告在朗聲播放。

「王者榮耀S10賽季即將開啟，新英雄、新模式、新地圖、新皮膚，等待召喚師們前來檢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