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曾遭遇過性侵
「藍歆……求你了，快點醒過來啊！不要嚇我啊！！」浩然一邊給藍歆做心肺復甦一邊叫喚著。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誰能想到在泳池中，有頂級的自由潛水教練作為安全員，甚至都沒準備好下水，竟然還會發生溺水意外！這是浩然在從事教練的職業生涯中，從未有過的疏忽。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勉強你下水的！對你的心情一點都不了解就命令你！是我錯了！你快點醒來罵我吧！」浩然又對藍歆做了一次人工呼吸。
突然一口水從藍歆嘴裡噴涌而出，而後她開會猛烈地咳嗽。
藍歆終於蘇醒過來！浩然淚流滿面，一把將藍歆擁入懷中！
「對不起！藍歆！對不起！我再也不強迫你下水了！都是我不好！」
「浩然師兄！」藍歆抱著浩然摸著，同樣淚流滿面。「你覺得我是不是太不爭氣，太矯情了？」
「不，是我的錯，低估了你的恐懼，不，不只是恐懼，簡直就是應激障礙。」
「一觸碰到水，我就想到以前的經歷，一想到那些，我失去求生的慾望和本能……」藍歆渾身還在不住地顫抖。
「你過去到底經歷了什麼？」浩然緊緊地擁著藍歆，輕拍著她的背，想儘力給她以安慰。可藍歆只一味地搖頭。
「浩然師兄，我是不是很沒用？說了要跟你一起深潛，做你的微光，現在卻連下水都做不到……」
「不要想這些了。自由潛不能勉強。你先去換衣服，我帶你去吃午飯吧！」
「不要……不要放開我……就這樣抱著我，再多一會兒，只要一會兒……」藍歆近乎乞求。彷彿只要在浩然懷裡，就能恢復所有的力量，藍歆她現在很需要浩然給予的力量。
他的懷抱，讓她感覺很溫暖很安心。
浩然跪在藍歆身旁靜靜地抱著她，隔著厚厚的潛水衣，還是能感覺到她的顫抖。他突然想起藍歆閨蜜冉冉曾經說過的，她說藍歆碰到自己准沒好事。想來的確如此，藍歆她，第一次來三亞找自己就中暑了；之後又因為自己和安琪的戀情曝光而買醉；現在甚至因為自己，差點連命都丟了！
但她一點都沒有埋怨，還是願意信任自己。想到這些，浩然心中很不是滋味。對於這個師妹，自己實在是虧欠了太多太多，而能為她做的又太少了。
正當浩然陷入自責之際……
「浩然師兄……我是一個曾經被性侵的人……」
「啊？！」聽到藍歆幽幽的話語，浩然震驚得不知該作何反應，他何曾想過，總是掛著明媚甜美笑容的她，會有這樣晦暗悲慘的人生經歷！浩然還以為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但他分明地看到藍歆的臉上掛著一抹悲戚。
「那時候我才14歲啊，他怎麼能這樣對我……他怎麼能這樣……」藍歆涕淚滿臉，與平日那個形象出眾的女孩判若兩人。
浩然知道，這時候自己什麼都做不到，除了用心陪伴她釋放著擠壓已久的負能量。於是，他更加緊地擁抱她，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心臟上。
「7年！7年過去了！我一直告訴自己已經過去了，心裡的傷口已經治癒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忘記了。但這樣的自我麻醉多麼可笑。每次只要一看到泳池，那天空氣中的味道、溫度，那個人臉上假裝的善良，都異常清晰地回到腦海里。」
藍歆不住地顫抖，嘴唇青紫，臉色蒼白，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浩然不知道該不該將她從痛苦的回憶中拉回現實，他真的不知道怎樣做才能真正幫助這個讓人心生憐憫的女孩。藍歆繼續說著悲慘舊事，嘴唇一直在震顫。
「那個壞人是跟我上同一個游泳課的，他剛18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喜歡靠近我，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人很溫柔，笑起來很陽光。可能就因為這樣，我對他失去了警惕。
那是個夏末的傍晚，天空烏雲密布，空氣粘粘乎乎的，天氣預報說下半夜將有大暴雨。
游泳課的教練帶著我們一班學員做下水前的準備運動。我突然感覺胃部抽疼，他主動跟教練說要送我去醫務室。教練大概見我們經常在一起訓練，以為我們是朋友，所以也沒多說什麼，就讓他攙扶著我走了。
那時的我還沒發現他心底那些污穢的念頭，還一直覺得他真體貼真善良。我真是傻啊！
那天我也真是不幸，醫務室裡面空無一人，值班的醫生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我胃疼得厲害，也沒注意他一進醫務室就反鎖了門！他扶著我躺上病床，我正想蓋上被子時，卻被他一把掀開了。他把自己身上的泳褲扯掉后，就撲上來拉扯我的泳衣。他力氣很大，加上我胃很疼，完全沒有招架之力……」藍歆邊說，邊哭著，聲音都沙啞了。
浩然聽著她清晰的描述，心情極度壓抑，他能體會到，這不堪的經歷，對她造成的是不可抹滅的心靈創傷。
「他一次又一次地要了我，直到窗外的天快要黑了。臨走，他說我會遭到侵犯全賴我自己，他說只能怪我發育太好，引人犯罪……
也不知道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躺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完全黑透了，我才坐起來腰酸背痛，胃倒是不痛了，卻發現床單上留下了刺眼的一片血污和一些已經幹掉的不明物體。
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嗎？我覺得自己真特么臟！
所以我跑到游泳池裡，我要把自己洗乾淨，從上到下徹底地洗乾淨！
我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怎麼就能夠一下沉到池底，我就抱著兩個膝蓋靠著池邊坐著。水的浮力不斷地將我往上托，但我就是克服了浮力，一直坐在池底。
漆黑的夜晚，清涼的池水，無聲的世界，沒有人發現我，我一個人在池底，彷彿世事都跟我無關。但剛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卻像夢魘一般追隨著我，掙不脫，逃不過！四周一片漆黑，但還是能清晰地看見那個人猙獰的笑容……
其實我下水的時候沒有想要死，我就是想把自己洗乾淨！而且池底真好，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或者關心我，讓我能夠一個人靜靜地承受所有痛苦和抑鬱！但當身體氧氣不足，眼前一黑時，我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那一刻，我也並不是尋死，我只是放棄了求生的本能……
當然，我死不成。我的家人見我遲遲沒有回家，找到了教練。聽說教練先找了醫務室，發現了病床上的異樣，打了電話給值班醫生了解情況后，然後火速跑到泳池中撈起我。據說我那時身上一絲不掛地浮在水面上，皮膚已經開始發白髮冷，心跳都停了。
但是教練還有我爸媽都不讓我帶著不能說的秘密離去，硬是把我拉了回來。那是一個星期後的事了，醒來后，我已經躺在醫院，身邊是憔悴的爸爸和媽媽。
其實我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覺有點麻木了，大概是因為不想憶起，所以假裝堅強吧。
同樣假裝若無其事的還有我爸媽，他們不曾過問當天的細節，彷彿我身上的不幸，從未發生過。他們甚至決定不起訴那個罪大惡極的人！
我明白他們的心情。閨女遭遇性侵，是一件極不光彩的事，所以他們選擇了沉默。我相信他們的出發點肯定是為了我好，不想再讓我重新回想不幸的經過。
但其實我真寧願他們把那個壞人繩之於法，讓他為自己的罪惡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即使這樣會把我心上好不容易結的痂重新撕開，但只有這樣才能把裡面血肉模糊的膿都挑掉，真切地告訴我發生這樣的事情，錯的不是我，丟人的不是我！我可以反抗回憶的枷鎖！
但他們沒有這樣做！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洗不掉我身上的臟污！看到游泳池，我的神經總是失去應激的能力。我總想躲在水的深處，一個人呆著，再也不用聽到指責的話語，再也不用看到憐憫的眼神！」藍歆抒發著內心的苦悶，她是第一次跟第三者說那麼多，她將完完整整的自己說給了浩然聽。也不管對方是否樂意，她就是自顧自地講述著。
浩然聽得很壓抑。這是他第一次聽性侵受害者親口講述自己的經歷和心情。他第一次發現，人的內心真的很複雜，外表那麼開朗的人，竟然經歷過如此難以啟齒的傷痛。他突然明白，她笑容越是燦爛，背地裡就越是逞強。想到這些，浩然越發痛心。
「歆歆！你選擇在我面前袒露傷痕，我感到很榮幸！過去的事情不能當作沒有發生，那就勇敢面對它吧！但是你聽我說！在這件事裡面，你沒有錯！你無需再用別人犯的錯折磨自己了！」
浩然雙手緊緊地抓住藍歆的肩膀，彷彿要把她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真摯地注視著她的瞳孔，柔聲勸慰著。
「記住！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陽光開朗的女孩。但是在陽光下總有陰影，接受自己的陰影吧！請你更加珍惜你自己！」
她空洞的瞳孔中逐漸有了光芒，一顆晶瑩的淚珠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