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颱風過境樹倒滿地
（1）
「看來是個失敗品啊。」
黑白混雜的雜音中響起陌生的聲音和模糊的言語。
「換下一個吧。」
好像有兩個什麼東西移動到遠處去了，和聲音一樣是黑白的顏色。思維很遲緩，像是拖拉機上坐了全地球所有的胖子。
那兩句話很久才在我的腦子裡翻譯成我聽得懂的信息，然後疑惑的情緒氣喘吁吁地從情感處理的中樞爬遍全身。
他們……是……什麼……？
想要……看……一看……
我用遲緩的思維去控制我的肢體，但是感覺到肢體這個步驟像是費了一輩子的時間，更要命的是我覺得我好像，沒有肢體。不過還好，我還是感覺到了我的雙腿，可能是因為我只需要它們，所以我一直沒有找到我的手。
感覺，好像抬高起來了。思維在一點一點變得快起來。黑白的奇怪的視野扭曲著填充上色彩，它變得像正常的視野了，但是正常的視野好像不能看到後背。我不習慣可以看到後背的感覺，於是後背的視野慢慢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我看向記憶里，那兩個「東西」離開的方向。他們早就走了，我「站立」起來花費了大量的時間。
不過我已經猜到他們是人了。
思維還是有些慢，但已經快了許多，起碼不是拖拉機上坐了全地球的胖子；精確一點，胖子的數量應該減少到了三分之一吧。
視線里有奇怪的影子，我找不到手，用腳碰了碰，前面的「空氣」傳出嘡嘡的聲音。我應該是在一個玻璃器皿里。我退後了一點，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模樣。
像是……長了一雙人類的腿的泥漿怪。
恐慌的情緒以一個不快，但相對於思維來說如同飛一樣的速度傳遍全身，我覺得我應該發毛，但是我好像已經沒有毛了。
我變成了一個長著人腿的泥漿怪。
玻璃上的「泥漿怪」和我一起顫抖著。
我明明是人。
我是人啊。
我不要做怪物。
視線重新變作黑白色，白色的喘息聲和黑色的浹背感壓迫著我好像已經不再存在的心臟。
我不要做怪物。
我要做人。
我要做人。
把我變回人！
把我變回人！！
（2）
白色，灰色，黑色，相反色，灰色，白色，黑白兩色，彩色。
黑白的噪音像是兩條帶著噪點的線不斷地在彩色的視野里閃爍。
我喘著氣。儘管我不需要。
遵從著過去的本能轉過頭看向早就已經看見的地方，亮白色的光束吞沒地面細小的身影。
黑色的霧氣在空氣中瀰漫著，遙遠之地蒼白的面龐卻好像近在眼前。身影朝著我伸了伸手，然後那隻手迅速融化、崩壞，最後變成細密的黑色的霧氣。
「快逃。」
彩色的聲音貫穿黑白的視野。
我想要前去，但是我在不停地後退。我轉過了身，朝著看不見她的方向不斷奔跑。14小說網www.14xsw.com
白色的光束在我的身邊不間斷的閃過，每一次閃爍都會在我身後留下一具她不成人形的、扁平的屍體。黑白的視野變得混亂扭曲，大片的破碎線條和噪點在我的周圍做布朗運動。
我不知道我這樣跑了多久，直到黑白色的盡頭出現兩個我認不出顏色的彩色的亮點。亮點不斷逼近，變成兩隻生長著豎瞳的眼睛。
「醒過來。」
視野完全變作黑色。
（3）
那兩隻眼是凌邢的眼睛，他忘記關掉眼裡的光了。
影子獃獃地坐在椅子上。他還不能見光，房間里沒亮燈，視線只是從黑色變成灰色，然後變成富有層次感的黑白灰三色。他能夠「看到」周圍三百六十度所有的東西，包括聲音、氣味和觸感，但即使排除掉這些也還是覺得奇怪。
「你多長了一隻眼睛。」凌邢提醒道。
「哦。」影子遲鈍地摸摸臉，把左眼下面多長出來的一隻豎著的眼睛收了回去。
「她早就死了。」凌邢從他的身體里抽出一枚黯淡的符文，然後換了一枚新的進去。
影子過了很久才回答：「我也早就知道了。」
「你行事太囂張了，昨晚的損失本來完全可以避免。」凌邢往他身上打了一道符，「我沒有治療能力，麻痹了感官不是說毛病就治好了，你現在還是個殘廢，腦子放清醒點。」
「哦。」削弱了絕大部分感官，影子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不少。
「對了，我這兩天要出去一趟。」凌邢道，「副腦快沒能量了，我得找一些替代品。放在你身上的字最多可以用三次，省著點。」
凌邢劃開空氣，一扇門在他劃過的地方敞開；影子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裡。
視線由參差分明的灰度變作潦草的黑白，影子躺在床上，閉上只有輪廓的雙眼。
（4）
和前台交代了情況之後，影子的任務轉變為了長期任務，由第4小組和第39小組繼續負責。
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三十九小組的四人一直到三點才回到基地。軼是被扛出來，這個平日里一推就會醒的傢伙這次睡的跟死豬似的。
諸決拎著軼的兩隻腳，延祈抓著他的肩膀。兩手空空的瓔珞打開基地的大門，大屏幕的藍光從玄關透出來，還能夠聽到熱血少年的對話聲。
瓔珞的臉一下子黑下來。
基地的門打開動靜不算小，看動畫不知不覺看到凌晨三點的江涵瑜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關了屏幕跑向自己遙遠的房間。瓔珞的身影在門口消失，以極快的速度截斷了江涵瑜的去路。
延祈空出一隻手來哭笑不得地關了基地的門。
江涵瑜最後是哭著回去的，她房間的門關上后空氣里還有她帶著哭腔的「再也不敢了」的聲音在回蕩。
江涵瑜通宵看動畫的事情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第二天早上送走了哈欠連連的江涵瑜之後，其餘的四人被孟含叫到了第4小組的基地。
門是孟含親自過來開的，一身墨綠的中年女子一手插腰，一手拍著旁邊一個帶著圓框眼睛的小哥的肩膀：「他叫管河誠，從隔壁基地借過來的。他的能力是識圖，可以通過照片找到圖片上人和物的位置。昨晚回來的時候我們復原了足夠清晰的影子的正面圖，我靈機一動忽然就想到圖都有了找這小子不是正好，就把他借了過來。」
「那他找到了影子嗎？」
「還沒開始找。」孟含帶著管河誠和三十九小組的四人在基地的沙發上坐下，「他識圖要用紙質稿，基地里沒有印表機，已經讓人去文職那邊借了。」
「別客氣，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孟含把有些拘謹的管河誠按在沙發上。
「早飯剛吃呢。」延祈朝她喊了一聲，然而孟含當沒聽見，哼著小調跑廚房翻箱倒櫃去了。
孟含沒過多久就端著一盤洗過的水果放在桌上。出去借印表機的小伙帶著兩份紙質稿走了回來，管河誠摘下眼鏡接過，能力發動，眾人能夠在他的眼裡看到很明顯的藍色的亮光。
「給我一張地圖。」
一張全市地圖在大屏幕上投出來，識圖能力對用來指定位置的地圖沒有要求，管河誠邁著有些僵硬的腳步走到大屏幕前，一巴掌按了上去。
地圖一陣放大變幻，一個藍色的坐標點出現在地圖上。在他們所在的區內，一個山腳的別墅區。
管河誠重新戴上眼鏡，氣喘吁吁地在沙發上坐下。孟含用通訊器記錄了位置，召集了第4小組其他的人；兩輛基地配備車在幾分鐘后齊齊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