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狀

柳老二媳婦賈氏和入琴從三房出來，直接奔前屋來到上房，三間上房中間的一間是廳堂，也就是平時待客的客廳，大家平時都在這屋裡吃飯、說話，來客人也在這間接待，廳堂中間一張半舊的八仙桌，兩邊各四把椅子。兩人一進屋看見柳老太太和桂嬤嬤正坐在右邊的椅子上研究什麼，走近一看，兩個老人在看花樣。

柳老太太雖然落魄了，但一身短打布衣依舊能穿出富貴老太太的氣勢來，臉上略有細紋，但仍然白皙，頭髮梳的乾淨，腰板拔得溜直，富貴鄉里多年的浸淫果然不可小覷。

「婆婆，您看看，這三房的小崽子給我打的，您看看，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入琴一進屋就大著嗓門嚷嚷。

「吵什麼？我還沒聾呢。」柳老太太說完，撩了撩眼皮看了入琴一眼，「一點規矩沒有，規矩都學狗肚子里去了？」

「婆婆，您老人家說起規矩，這就更要說道說道了，三房的傻子一點規矩沒有，和該打死，居然毆打長輩，這個婆婆您可得讓三房給我個說法。」入琴雖然降低了聲音，卻告了如月的黑狀。

「那個把你打了？你是個大人、長輩，老三家的三個孩子恐怕沒人能打得過你，那就是小肖氏打你了？」柳老太太說完，看了看入琴的手，果然紅紅的一小片印子，「也沒打壞，你叫個什麼勁？你今日不是不舒坦么？怎麼這會兒中氣十足的？」

「我這不是聽說如星淋了雨了嗎，心裡替孩子擔心著，就和二奶奶一起去看看孩子，沒想到人家不領情，不但不領情，還在後屋偷藏好東西，自家偷偷吃呢，咱們不去看還真不知道。」說完兩隻眼睛瞄著柳老太太。

二房媳婦賈氏立在旁邊，心裡偷偷高興，有入琴這個傻狍子擋著，自己不用得罪人還辦了想辦的事兒。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柳老太太又轉過頭來看著賈氏，眼裡全是問號。

「婆婆，這個，老三家的不知哪來的雞蛋，在家煮著吃呢，不是您給的？」老二媳婦明顯吱吱唔唔的又想說又不說的，不過也全說明白了。

「她們在家裡煮雞蛋？」柳老太太問了一句，再沒往下說，卻看向桂嬤嬤。

「我也沒給，你看我做什麼？」多年同甘共苦的老僕已經成了姐妹，桂嬤嬤和柳老太太說話也隨意。

「是啊，這就是了。」入琴接著說，「這不就問這件事嗎，入琴覺得不管這雞蛋是哪來的都應該交給婆婆，家裡的雞蛋誰撈著吃了，不都是賣了換錢嗎，即便是小肖氏娘家拿來的也都是交給婆婆經管的，這回可倒好，不但不說一聲，還偷偷吃了，我就問一句，那小崽子就打我，三房真是無法無天了，就憑她們家四個賤人也配吃雞蛋！」

「你怎麼說？」柳老太太不看入琴，但是二媳婦說話她還是信的。

賈氏見老太太問她，看了入琴一眼，接著把小肖氏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又說了入琴去三房廚房翻了一通，就翻出一點點紅糖，說完指了指入琴手裡的紅糖小罐。

老太太看了一眼小罐，嘆了口氣，對桂嬤嬤說：「桂芳，去把三媳婦叫來。」

「婆婆，那打人的小崽子不叫來？」入琴趕緊說。

「怎麼說話呢？那是你的侄女，有名有姓，你會不會說話？管誰叫小崽子？混賬東西！口不擇言！」柳老太太一頓呵斥，入琴頓時縮頭裝死。

「孩子們也一起叫來吧。」老太太又說。

桂嬤嬤看了入琴一眼，也嘆口氣起了身，去三房叫人。心說：這入琴還真是上不得檯面，這也真是窮的，想當年，怎麼還會為幾個雞蛋打破頭，如今落魄，家人為幾個雞蛋打破頭，當真是可憐！

桂嬤嬤人長得瘦高，頭髮也梳的一絲不苟的，渾身上下收拾的乾淨利索，轉彎來到三房。

「三少奶奶，在屋裡嗎？」桂嬤嬤見門關著，就隔著門問。

「桂嬤嬤，在呢在呢，快進來。」小肖氏在裡屋聽見外邊喊她，趕緊下地趿著鞋出來，開了門，往屋裡讓桂嬤嬤。因為桂嬤嬤很少來後院，小肖氏知道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桂嬤嬤往常也來過三房，從不進屋，只在門外說事兒，說完就走，大概今天的雞蛋捅了簍子，所以桂嬤嬤進屋來了。

「桂嬤嬤，您上炕坐，外邊天陰雨濕的，冷颼颼的，快上炕，炕上還有點熱乎氣兒。」小肖氏趕緊往炕上讓。北方的平民家裡冬天來了相熟的客人，都往炕上讓，這是很高的禮遇。

如月回頭白了桂嬤嬤一眼，心說：都落魄的好吃不上飯了，還奶奶，真是輸人不輸陣哈，死要面子，呵呵呵！

如月本來看著外邊，聽見聲音這一回頭引起桂嬤嬤的注意。

「這是如月，五丫頭？」桂嬤嬤經常看見如星、如辰，獨獨這五丫頭如月因為傻很少讓去上房，這會兒猛一看如月，桂嬤嬤微微有些吃驚，面前這個披著頭，頭髮蓋了半個臉的小女娃雖然還小，但其美貌卻無法掩蓋：就像精緻的瓷器一樣白白的小臉，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挺巧的鼻樑，好看的小嘴紅嘟嘟的，桂嬤嬤心裡暗呼：好精緻的小娃娃，即使當年的京城也不見有幾個小娃娃能趕上這小丫頭的。

「這可真是有好一陣子沒見這孩子了，這孩子還真是出息。」桂嬤嬤由衷贊道，又看著小肖氏問：「這孩子是不是好些了？」因為剛才如月若有所思的眼神讓桂嬤嬤心裡起了疑。

「唉，哪裡好了，剛才還混鬧呢，若是不傻了，可是給我爭氣呢，我立時就去給菩薩磕頭燒高香，磕一千個頭也願意。」小肖氏一邊嘆氣一邊說。

這邊正說著話，耳邊猛聽「咕咚」一聲，如月掉窗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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