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底公布競賽結果的日子近在眼前，前幾日南珊絞盡腦汁構思著自己的設計作品。她想通過這次大賽大放光彩，然後順利找到工作。

南珊焦急不安地等待著參賽結果，生怕錯過了簡訊和電話。

「莫斯科沒有眼淚，大雪紛飛……」手機鈴聲響起，南珊立馬接通。

「請問是南珊小姐嗎？我們邀請您來會場參與頒獎典禮。您有收到我們前兩日發給你的邀請函嗎？今天就是舉辦頒獎典禮的日子。」

「我並沒有收到什麼邀請函，但是記得頒獎典禮的地址，我馬上趕過去可以嗎？」南珊回復到。

「南珊小姐，我們的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如果您不能準時到場，我們將視為您放棄這次比賽的評獎。」

「好的，我知道了。」南珊稍作打扮，立刻拿起包包出門。一到樓下便看到一輛很眼熟的車。只見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英俊的面孔。

「還在磨蹭什麼？」炎寧瞥了她一眼，「再不去就趕不上頒獎典禮了。」

南珊毫不猶豫地衝上車，等到平靜下來之後細細打量他，才發現他今天打扮得很正式，西裝革履。

「你是特意過來接我的嗎？謝謝你。」南珊微笑著說道。

「順路而已。」炎寧面無表情地說道。

前面的司機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他可是繞了大半個市區才來到這裡，明明是特意過來的，嘴上還不承認。

會場的裝飾很華麗，華貴的吊燈，鮮紅的地毯，金碧輝煌的大廳。而燈光下行走的人更是華貴無比。

南珊這才意識到自己就像村姑進城，居然穿著牛仔褲和針織衫就來了。她看了看炎寧，卻發現他無比淡定，都沒有在意旁人看過來的目光。

「不用太在意旁人的目光，要登上舞台的人註定會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你要學會習慣。」炎寧發現了南珊的不安，便安慰道。

南珊瞬間覺得自己多了一些勇氣。

「各位來賓，今日最佳優勝獎是『冰雪童話』。讓我們歡迎南珊小姐上台領獎。」

南珊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才剛來沒一會兒就要上台了。炎寧輕輕推了她一把，將她送上了舞台。

「你好南珊小姐，可以為大家介紹一下你的作品構思嗎？」主持人來到她身側，親切地詢問道。

南珊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

「它源於一個幻想，卻也是真實的存在。」南珊停頓了片刻，聲音有些哽咽，「很小的時候，生在南方的我從小都聽著媽媽講述北方故鄉的故事，媽媽所形容的大雪和冰雪世界是我一直未能見到過的。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可以去北方看看大雪就好了。後來我不顧父親的反對，只身前往北方上大學，想看看我小時候嚮往的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親眼去看看不留一絲污點的潔白的雪。」

台下的觀眾們都紛紛為她鼓掌。

「我的母親是在北方的冬天過世的，我還記得那天風雪很大，那也是我第一次踏足北方的土地。我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雪景，卻再也牽不住母親的手。」南珊的眼裡水盈盈的，聲音也越來越沙啞。

炎寧看見台上講述著悲傷故事的女孩，心裡多出了些許疼惜。

「您的母親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肯定很幸福吧。」主持人微笑著安慰道。

「她和我的父親是被拆散的，有人說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應該在一起。」南珊傷感地講述著往事。

「他們在一起的歲月大多是在逃避親友，雖然他們感情很好，從來不曾吵架，但是我可以從母親的眼裡看到遺憾和苦楚。」南珊繼續講解，「我所表達的『冰雪童話』是一個簡單而又單純的世界，是一個充滿幻想的國度，它不需要任何艷麗的色彩去渲染，單單是潔白無瑕的光芒，就足以點亮我們的夢。」

「這個作品是為每一個心中有愛，為愛付出的朋友們設計的，希望他們能愛得純粹，能經營好自己的國度。」南珊向大家深深鞠躬。

台下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掌聲，不少聽眾的眼角噙著淚水。在眾人的注目下，南珊接過獎盃，走下舞台。

「南珊，你的作品真的很棒。」炎寧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好的作品是有溫度的，即便你的燈光都是冷色調的白。」

「但是，不得不說，你的作品很有爭議，而且極具冒險精神。越是簡單，越是難以處理細節之處，與此同時也越有機會脫穎而出。」炎寧繼續評價道。

「沒想到你還是我的伯樂。」南珊笑道。

「等等，我有事宣布。」炎寧走上舞台，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

「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從明日起南珊小姐將擔任我們公司的設計總監一職。」

南珊驚訝地站在台下，而周邊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會場門口處站立的女人嚴肅地盯著正在相互對望的男女。

「夫人，我們要怎麼做？」女管家詢問道。

「你看到寧兒的笑容了嗎？自從他母親過世之後，他從來沒有像這樣笑過了。」炎夫人苦笑道，掩飾不住自己眼神里的失落。

「你待會兒把南珊叫來副總辦公室。」她轉身準備離開會場，「『冰雪童話』終究只是一個童話，再逼真也無法替代現實。」

南珊還沒有完全晃過神來，頒獎典禮早已結束，剛跟炎寧分別出會場便被人攔住去路。

「您好，南珊小姐。我們副總想跟您聊聊。」女管家說道。

南珊覺得眼前的人十分眼熟，一時之間也沒有想起來。她充滿疑惑地跟隨女管家來到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里的氛圍有些緊張僵硬。

「我可以給你更高的職位和薪酬，送你去莫斯科怎麼樣？」炎夫人認真地說道。

「我不懂您的意思。」南珊費解地看著她。

「薪水是現在的十倍。」她自信南珊一定不會拒絕這樣的薪酬。

「您還沒有回答我的疑問，您這樣做究竟是有什麼意圖？」南珊疑惑地看著她，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離炎寧遠一點就好，最好永遠不要再跟他見面。」她得意地笑道，「能跟他相匹配的也就只能是大集團公司的千金，如果有那種灰姑娘的美夢算計，最好趁早打消念頭。」

「這是他的想法嗎？」南珊疑惑地問道。

「這是我的安排。」炎夫人似乎不打算再多費唇舌。

南珊嘆氣道，「您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有我父母那樣的例子在那裡，我作為子女也是深有感受的。」

「那樣最好，免得日後痛苦。」炎夫人笑道，「你這孩子還算聰明，一點就通。」

南珊笑道：「您先給我一周的時間，讓我先了解目前的相關工作，熟悉一下工作環境，差不多上手之後，我就會聽從您的安排。」

炎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記住你答應過我的話。一周后我就會將你派到莫斯科。」

「對了，炎夫人，我想還是有必要誠實地告訴你，你可能是誤解了，我和炎寧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他怎麼想的，我比他還要清楚。你下去吧。」炎夫人嘆氣道。

南珊來到全新的辦公室，一畢業就能抓住這樣一份機遇，的確是一種幸運。她走到落地窗前，俯視著窗外的建築與道路。

「莫斯科距離這裡究竟有多遠？」南珊喃喃自語，卻未曾發現有人走進辦公室。

「9302公里。」炎寧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她身旁，「怎麼？你想去旅遊？現在國際列車都開通了，往返挺方便的。飛機的話也就2-3個小時吧。」

「如果我去了莫斯科，會怎樣？」南珊偏過臉與他對視。

「不去怎麼知道會怎樣？」炎寧疑惑地看著她，隨後將身後的東西擺在南珊面前，「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南珊好奇地看著他手中的物品，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這是……」

「冰雪童話的模型，這個燈可以點亮。」炎寧開始演示。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南珊認真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只是突發奇想，覺得將你的獲獎作品做成等比例模擬模型會很有意思。」炎寧的目光一直留在模型上，並沒有在意南珊的目光。

「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覺得這些都只是你傲嬌的借口，會以為你愛上了我。」南珊苦笑道，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只是不希望再有變數。而他有可能就是那個變數。

「你想多了。」炎寧終於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在你身上我實在找不出能愛上你的理由。」

南珊鬱悶地看著他，這座冰山始終都是這麼難以接近。「我要打個電話，你方便迴避一下么？」

炎寧將模型放在辦公桌上，便一言不吭地轉身離去。

「爸，一切還好嗎？」南珊在電話里詢問道。

「珊珊，你什麼時候回來？」珊珊的父親南嚴迫不及待地問道。

「爸，我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是一個好機會。下周可能要去莫斯科。」南珊在電話那頭解釋道。

「莫斯科？跑那裡去做什麼？是要長期過去嗎？」南嚴憂心忡忡了起來。

「是的，爸。」南珊心虛地說道，她也明白自己隻身一人跑到國外肯定會讓父親擔憂。但是她也不好開口，讓父親陪她一同過去，畢竟爸爸年紀也越來越老，老人都會對故土更加眷戀，若不是迫不得已，大多也是不願意待在國外養老。

「珊珊，為了一份工作值得嗎？」南嚴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沒有什麼比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更重要。爸就不信你回來這邊就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爸，可是這真的是一個好機會，想一畢業就找到一份薪水可觀又吻合自己專業的工作，實在是奇迹。也許是媽希望我留在北方呢？」南珊勸說道。

「你媽應該是希望我們父女團聚在一起的，希望你能開心幸福，至於工作如何那都不重要。咱們家雖然不富裕，但是也不愁吃喝，爸爸繼續養你在身邊也是可以的。」南嚴說道。

「爸，我真的不想錯過這次機會，讓我再考慮考慮吧。你在家照顧好自己，千萬別生病了。」南珊囑咐道。

「恩，爸知道了。珊珊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晚上睡覺少踢被子小心著涼。」南嚴叮囑道。

南珊惆悵地看向窗外，幸福來得太突然，但是也讓她心虛。總感覺幸運過頭了，物極必反。

南珊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始翻閱辦公桌上的材料，打算儘快熟悉公司的一些基本信息，並且儘快上手自己的工作。因為一場比賽而獲得設計總監這份崗位，她也不清楚公司的員工會不會有什麼想法和議論。畢竟人言可畏。

南珊在辦公室坐了一下午，聽到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才明白過來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她走出辦公室打算去7樓的餐廳買一點晚飯，這一路上公司來來往往的人目光都跟隨著她，南珊很不習慣這種氛圍。

「她就是新聘來的設計總監吧？這個崗位怎麼能給新人啊，肯定是有裙帶關係，要不然就是跟炎少關係不淺。」旁人都在竊竊私語。

南珊尷尬地走進電梯，明明自己是比賽的優勝者，是憑藉自己的作品贏得這個崗位，可是現在怎麼自己都心虛了。這一切來得太輕而易舉，她自己的心都是沒底的。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勝任。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很沉重，高薪意味著要承受更多的工作壓力。

「在想什麼呢？一進電梯就發獃。」

南珊抬頭看著電梯里的人，滿臉的委屈，「我覺得自己沒法勝任了。」

炎寧依舊面無表情，「聽到什麼閑言碎語了？這麼容易就動搖？你的耐心，你的拼勁都去哪了？」

南珊沉默地低下頭來。

「我做出的決定都是經過考慮的，選擇你自然有我的理由。」炎寧繼續說道，「你發揮你的優勢，好好工作就行。也不必太在意那些流言。」

「我知道了，炎總。」南珊小聲回復到。

「今晚我請客，你一會兒隨意點餐。」炎寧補充道。

南珊瞬間打起精神，「真的可以隨意點？」

炎寧嘴角微微上揚，「你還真是……」

「沒有什麼是美食無法解決的，一頓不行就兩頓。」南珊元氣滿滿地看向炎寧。

晚餐時間，餐廳里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下班回家做飯。而一些打算加班或者不想回家做飯的員工，就會來這裡點上一些小菜。

南珊東瞅瞅西看看，挑選著自己喜歡的食物。

「老闆，紅燒牛肉給我來1份，還有魷魚，小雞燉蘑菇……」

炎寧傻眼站在一旁，這丫頭還真是不客氣，全點葷的。

「6個菜應該夠了吧？」南珊回頭看向炎寧。

「老闆，來一份蝦米冬瓜湯，在來一碟清炒大白菜。」炎寧補充道。

「你怎麼盡點素的。」南珊疑惑不解。

「營養均衡也很重要，肉類的你已經點了6碟。」炎寧說道。

等到菜端上桌的那一刻南珊震驚了，她理解成小碗菜了。

「這麼大份！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南珊欲哭無淚。

「是你自己沒有留意人家老闆驚訝的表情。」炎寧見她一副抓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吃不完好浪費啊，這至少是五人份的菜！」南珊開始糾結了。

「要不了多少錢，你先吃吧。」炎寧說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品德問題。」南珊還是不想浪費糧食，可是老闆已經做出來了，想退也是不可能。

這時南珊的目光盯向剛剛邁進餐廳的3人。

炎寧只是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從前也有那麼一個人……

南珊連忙起身，朝著那三個高大威武的帥哥走過去。

「嗨，兄弟，你們要過來一起吃飯嗎？我們兩個菜點多了，浪費就太可惜了。」南珊立刻上前搭訕。

炎寧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看著不遠方正在交談的4人。人際關係這方面，南珊總是能處理得很好，也很容易跟人混熟。

三人將目光移向餐桌處，「菜不錯呀。」

「恩恩，過來一起吃吧，他請客！」南珊微笑著說道。

三人看到坐在不遠處的人是炎寧之後，尷尬地笑了笑。

「你們吃吧，我們仨就不打擾你們了。」其中一人委婉拒絕道。

南珊發現他們見到炎寧之後都有些畏懼，於是盯著罪魁禍首。

「大哥，你們就當是幫幫我，我一個人跟炎總吃飯也挺尷尬的，你們幫忙救救場，OK？」南珊露出可憐的乞求目光。

「你就是大家在議論的那個新來的設計總監？」

南珊點了點頭，「我就是本人。」

「你看著是個挺實誠的人，也不像她們說的那樣啊。」三人中又一個說道，「你確定拉我們過去吃飯，炎總能樂意？」

「沒有他首肯，我又怎麼敢來找你們？」南珊笑道，「放心過來吃吧。」

三人終於被南珊說服，跟隨她一同來到餐桌旁。

「炎總好。」三人紛紛向他打招呼。

「你們坐下吧，隨意吃。」炎寧說道。

三人偷瞄著炎寧的臉，卻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開吃吧，我已經餓到不行了。」南珊毫不客氣地拿起碗筷，挑了一個香菇放進炎寧碗中，「這香菇看起來挺好吃的，你嘗嘗？」

炎寧微微蹙眉，看著碗中的香菇。

而桌上的另外三人皆震驚不已，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炎少最討厭菇類，而且也不喜歡別人亂動自己的東西。

「香菇很有營養的，你不喜歡嗎？」南珊疑惑地看著他。

桌上的三人默默地觀察著炎寧的舉動，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發飆。這頓飯註定吃得忐忑。讓他們意外的是，炎寧居然夾起碗中的香菇優雅地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了起來。

「味道還不錯，你也嘗嘗。」炎寧從盤中夾起一塊香菇放入南珊的碗里。

「恩恩，我來嘗嘗。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聽說小雞燉蘑菇是東北這邊的一道特色菜，所以剛來哈爾濱的那會兒，我在學校食堂吃了一周小雞燉蘑菇蓋澆飯。」南珊開心地聊了起來。

「你是南方妹子？」

「感覺從南方往北方來的人好少啊，去北京的比較多，但是往咱們哈爾濱來真不算多。大多數過來讀大學的學生畢業后也都去北上廣那些城市了。」

「咱們先介紹一下自己吧，我是南珊。」南珊建議到。

「我是徐遠程，他是柯景，這個是林躍然。」三人中比較活躍的一位順帶一起介紹了一番。

「我是炎寧。」

4人紛紛看向自我介紹的炎寧。

「你是公司的大名人，不用介紹大家也都認識。」南珊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你這樣一本正經地介紹，莫名戳中笑點。」

「菜都涼了，就你話多。」炎寧嘆了一口氣，繼續開始吃飯。

在南珊的帶動下，大家飯桌上的交談也逐漸輕鬆愉快了起來。

「今年咱們團建是要去名都滑雪場吧？」徐遠程問道。

「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我怎麼不知道？」林躍然好奇地問道。

「我的消息向來很準的。」徐遠程笑道，「南珊妹子到時候跟我們組隊一起玩唄。」

南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會滑雪，大學四年來都沒去滑過雪，一到寒假就回老家過冬了。」

「不會沒關係，你林哥教你。」林躍然熱情地拍了拍南珊的肩膀。

坐在南珊對面的炎寧似乎臉色有些陰沉。

「南珊到時候會跟我一起。」炎寧突然發話。

「好吧，咱們炎總是高手，去年的比賽還獲獎了。」林躍然尷尬地笑了笑，發現自己有點得意忘形，搞不好已經得罪了領導。

「你不怕我拖你後腿？」南珊好奇地看著他。

「我若是想贏，帶上拖油瓶也能贏。」炎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