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八)
陳嫻靜笑道:「你放心,即使我坐上了陳家家主位置,我也不至於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等我當了陳家家主,我便不在那裡住了,那房子送你又如何?」
林忘我淡淡笑了笑,儘管能在一個地方有屬於自己的房子是許多人的心愿,但林忘我知道,自己多年以來流浪江湖,漂泊不定,即使有一棟房子也無法長期居住,反而會成為自己的累贅。住是不可能長期居住的,不住的話又是浪費,還不如留給有需要的人。搖頭道:「這倒不必了,我在汀州府待的時間想必不會長,那房子你不要了,可以賣出去,或者轉贈別人也可。」
陳嫻靜瞪大眼睛道:「送給別人?我和別人可沒這麼深交情,你若是不能幫主我奪得陳家家主,我也絕不可能將那棟房子送給你。你要知道我那房子雖抵不上陳家府邸,比不上肖家府邸。可論豪華程度,論佔地面積,在汀州府也是名列前茅。這樣的房子白送給人,我如何捨得?」
林忘我啞然一笑,他與陳嫻靜見面次數並不多,對她的了解也就有限得很,一直以來都以為陳嫻靜既然是陳耀輝私生女,那自然從小錦衣玉食,對錢財沒有絲毫概念。可現在看來,陳嫻靜這人對金錢的重視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見到陳嫻靜那一副著急的樣子,林忘我心裡忽然一軟,覺得此人甚是可愛,好像一個小女孩一樣。
林忘我一直以為有錢人向來不在乎錢財,可他不知道,有錢人之所以成為有錢人,就是因為他們珍惜每一分錢,重視每一個銅板。若人人都像林忘我一樣,連幾千幾萬兩也不看在眼裡,只怕這個世界也就沒了窮人了。
陳嫻靜拉著林忘我的手,道:「我們走吧,第一次到別人家吃飯可別遲到,不讓主人家要以為你輕視他了。」
林忘我取笑道:「男人輕視誰也不能輕視岳父,不然怎麼將別人的女兒娶回家?」他和陳嫻靜之前有過節,如今兩人可謂同仇敵愾,算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所以林忘我說起話來,也沒有那麼生疏,反而像在和至交談話一樣。
陳嫻靜怔怔地看著林忘我,心中起伏不定,好比萬馬奔騰一般。她樣貌雖然美麗動人,而且走在街上也有無數男人目不轉睛地觀看她,可其實一直以來真正和她表達過男女之情的男人卻一個也沒有。
女人往往對第一次有些特別的感情。第一個得到她身體的男人,她一定忘不了。第一個向她表達愛意的男人,她也同樣忘不掉。
林忘我便是陳嫻靜生命中第一個向她表達男女之情的男子,儘管這些話在林忘我看來只不過是開玩笑而已,可在女人看來,就好像男人在含蓄地表白。
陳嫻靜心裡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厭惡。但很顯然的,當女人有男人喜歡時,她的容顏便得到了肯定。對於女人而言,這顯然是一件值得讓她高興的事。陳嫻靜很想發生笑出來,可她一想到這話是不久前自己極為討厭的一個男子說的話,心裡的想法又驀地改變了。
雖然陳嫻靜之前想以身體來換取林忘我的幫助,可那並不代表她對林忘我有感情。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的,她們的身體不過是她們滿足慾望的工具,並不一定非要留給愛她的男人享受的。儘管可能很難有愛她的男人。
其實有些男人也一樣,他們的身體也從來不只是留給愛他的女人。
陳嫻靜的心忽然砰砰跳動起來,整個人的身體也炙熱起來,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過,她抬頭偷偷看了眼林忘我,可林忘我卻一直沒有看她,或者說是不敢看她。對於任何男人而言,女人只要長得不醜,那這個男人和女人產生男女感情的幾率便存在。林忘我並不想和陳嫻靜有太多的接觸,當他知道肖欣悅的下落,將自己答應陳嫻靜的事情做完,那他也就可以離開了。
陳嫻靜忽然鬆開了抓住林忘我的手,一人在前面引著路,腳步邁得奇大,比平時的距離多兩倍有餘。
女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當男人在她心裡躁動不安時,她便能做出一些平常做不出的事情。比如平常她也許能一手提一桶水,可當男人在她身邊時,她也許連一桶水也無法提得動。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快如疾風,可當男人在她身邊時,每一口她都細嚼慢咽,舉止優雅。
這是女人獨有的,也是吸引著男人的一個地方。
在去陳家的路上,林忘我一直低著頭,默默想著:悅兒現在在哪裡?悅兒她吃的是什麼?是否吃飽了?她高興么?
一想到這裡,林忘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悅兒被肖笙夢關押起來,怎麼可能會高興?兩父女的關係本來就不好,如今肖笙夢更是為一己私念而限制了肖欣悅的自由,這一來,肖欣悅對肖笙夢的感情更差了。
林忘我心中雖然對肖笙夢頗為不滿,但一想到肖欣悅父女兩人形如水火,又不由得為肖欣悅擔心,為肖笙夢傷心。
他知道的,人這一生有很多渠道可以獲得幸福,比如從朋友,比如從金錢,比如從情人。可家人卻永遠是最重要,也最不可缺少的。可肖家兩父女並無法從家人身上得到幸福。
走了一段時間,林忘我兩人到了陳家府前,林忘我還是第一次來過陳家府邸,不由得游目四顧,想看看這陳府與肖府有什麼不一般的。看了一遍,林忘我心裡頓時跳出美輪美奐、豪華大氣兩詞,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想法。
陳耀輝是不可能在門口等候兩個晚輩的。此時在門外等待林忘我與陳嫻靜的自然是陳晨塵。陳晨塵見到兩人後,大為喜悅,好像見到了久未碰面的老友一般,兩手張開,大步向前道:「林忘我,你可來了!」手掌在林忘我後背重重拍擊幾下,林忘我只是淡然道:「別這麼親熱,我們好像不太熟。」陳晨塵一怔。便在這時,陳嫻靜將陳晨塵推開道:「別說你們不太熟,連我和他也不熟。」拉著林忘我的手,直接往府里走去。
她來過陳府幾次,對裡面的結構布局也較為清楚,並不用別人來引路。陳晨塵轉身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真是有趣的妹妹。」面色雖在笑,可眼神中的狠毒卻遠比屠夫更為兇殘。
當林忘我再次看到陳耀輝時,他也看到了那位饒恕了戴龍岩的陳夫人。兩人坐在飯桌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陳耀輝微笑不語而陳夫人則淡然不言,好比一人為水,一人為火。由於知道這位陳夫人宅心仁厚,為人慈善。所以林忘我對她也頗為尊敬,對兩人微微彎腰,說道:「陳家主好,陳夫人好。」
陳耀輝抬手示意不必多禮,笑道:「都坐,都坐。」林忘我倒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可陳嫻靜卻是第一次在這種正式場合與陳夫人同席而坐,不由得大為局促,抬起椅子,不讓它發出一點聲響,緩緩坐了下來,好像椅子上有什麼毒蟲一般,甚為小心謹慎。
陳夫人淡淡道:「晨兒去哪了?他不是去門口迎接你們么?為何你們三人不是一同回來的?」
陳嫻靜道:「他……他還……」
林忘我笑道:「他還在後面。等會應該就倒了。」
沒幾個呼吸,陳晨塵便出現了。陳夫人見陳晨塵坐了下來,便道:「既然人都到齊了,便開飯吧。」手一揚,示意下人可以上菜了。
從林忘我進來一直到現在,陳夫人儼然是一副主人姿態,好像在陳家,陳夫人的地位比陳耀輝的地位還要高。
林忘我知道的,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尤其是在這種家庭里,女人的地位絕不可能比她的丈夫要高,因為在這種家庭中,男人往往視女人於玩物。即使外界說陳耀輝與其妻子如何恩愛,但這並不影響陳耀輝對女人的態度。他只是尊重這個女人,至於愛不愛,那便另說了。
酒菜上齊后,陳晨塵端起酒杯對林忘我道:「林公子,這杯酒我敬你,你武功高強,我甚是佩服。」一口飲盡后又添滿杯子道:「林公子與靜妹將來結為夫妻,那便是一家人了。日後多多照顧幫扶。」仰頭又喝下了一杯酒,喝完后又將杯子倒滿,笑道:「這第三杯嘛,那自然是感激林公子將青梅竹馬的欣悅送給我,我這輩子何德何能,能將欣悅娶做老婆?我成了他丈夫以後自然會對她百依百順,體貼溫柔。林公子,這杯酒敬你。」
林忘我心裡雖酸楚難當,但臉上卻仍是淡然如水,點點頭道:「同喜同喜。」心裡卻已下定了主意,等找到肖欣悅之後,無論如何要將她救出,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很清楚,如果讓肖欣悅嫁給了陳晨塵,陳晨塵也許一輩子都只會將她當作洩慾的工具,而不會將她當作自己的妻子!
心裡告訴自己,如果自己可以娶到肖欣悅,一定會用一輩子來守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兒傷害,不惹得她不開心,在她生命危險時,自己絕對是第一個為她擋危險的人!
陳耀輝撫掌笑道:「林公子入贅我陳家,那是喜事一件。想必陳家以後在塵兒與林公子的帶領下可以享譽九州,名震四宇。」
林忘我想到當初在辰家當鋪時,自己曾對陳耀輝說起過自己對肖欣悅的感情,現在陳耀輝卻好像無事人一樣,將那時的事情完全忘了。心裡不由得暗想:也不知他是故意裝作不知還是真的忘卻了。
但無論如何,陳耀輝不重提舊事,林忘我也便少了許多麻煩。
林忘我敬完陳耀輝和陳夫人後便一言不發,陳晨塵和陳耀輝問什麼,他才淡淡開口回答一句,其他時間都用在了吃上。
一直到家宴結束,陳夫人一句話也未說,甚至連看林忘我和陳嫻靜一眼也未看。直到她起身臨走時,她才看向林忘我道:「林公子是吧,你現在若是有空,不妨陪陪我這老太婆走一走。」
陳夫人雖年歲不小,但畢竟身處富貴人家,飲食自不必說,勞累之事也不必她做。是以樣貌仍可算得上中上,而且相比於那些年輕女人,陳夫人自是多了一股女人味。老太婆這三字自是無從提起。
林忘我道:「夫人貌若少女,體健甚昔。何來老太婆一說?即使夫人相邀,自是幸甚,求之不得。」
當下陳夫人在前走著,林忘我緊跟其後。走了片刻,陳夫人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道:「林公子想必是認識戴龍岩這人的。」
林忘我微微一驚。不懂她為何這麼問,但既然這麼說了,自然是清楚他和戴龍岩的交情了,說道:「是,不久前曾和戴兄相處過幾日。」
陳夫人淡淡道:「那你自然也知道陳家和戴家的恩怨了。」
林忘我道:「是。非但知道,而且清楚得很。」
陳夫人冷笑一聲,道:「那你覺得我之前的做法過分么?」
林忘我沉吟了會,說道:「自然是有些過分,但事情已經過去了,陳夫人又何必舊事重提,戴兄對於陳夫人願意放他一馬甚是感謝,一直想找機會來陳府親自感謝下夫人。」
陳夫人笑了笑,道:「哦?戴龍岩感謝我么?想必你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到戴龍岩了吧。」
林忘我道:「確實有段日子沒見戴兄了。」
「那你自然不知道他在這段日子裡幹了些什麼了。」
「不知道。」
陳夫人冷笑一聲,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現在便帶你去看看。」一路往陳家後院走去。
原來陳夫人自親生兒子落水溺死後便開始吃齋念佛,陪伴佛祖。為了方便,特意在陳家後院騰出了一間房,裡面擺上佛祖,香爐,每日燒香拜佛,祈禱兒子在天上得享安樂。
陳夫人將林忘我領到自己每日燒香拜佛的房門前,指著那間房道:「你進去吧。」
林忘我心裡納罕,不是說帶我去看看戴龍岩做了些什麼么?為何帶我來了這裡?但還是推開了門,想看看裡面有何特別之處。可門一推開,林忘我便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他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