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拳拔牙
「齊王殿下到。」
聽得這一聲通報，原本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西陵毓瞬間清醒，緊緊盯住走進來的人。
平心而論，這位齊王的相貌相當俊朗，文質彬彬又極為儒雅，舉手投足都是翩翩的風度，與過去十多年總是見到的大老粗軍士全然不同。
或許就是這個緣故，當初她才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這門婚事，結果為此付出性命的代價。
現在，她怎能讓這人繼續肆意玩弄他的權術？
一進屋，桓靖佺掃到夏侯衍的怒目，正要出聲，忽然又對上一雙恨意滿滿的眼睛，頓時錯愕。
等到看清，原來是夏侯家還未及笄的三姑娘——不過一個小丫頭，怎會有這樣銳利的眼神？
桓靖佺暗暗嘲笑了自己的恍神，向夏侯衍欠身道：「夏侯二爺，聽聞貴府三姑娘病倒，本王帶了些王府的藥材過來，除卻消暑降火的功效，也能給三姑娘調養身子。」
「唔。」夏侯衍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個氣音，輕輕理了理女兒額前被汗濕的散亂碎發。
桓靖佺碰了個軟釘子，面上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又道：「今日……」
「今日，王爺有什麼喜事嗎？」一個甜美的少女聲說道。
小姑娘一開口，賓主都嚇了一跳。
夏侯衍一愣之後心裡瞬間狂跳，他這獨女原本自娘胎裡帶出不足之症，到了八九歲都還說不出幾句連貫的話，看了不少大夫、吃了許多藥劑，至今沒有明顯起色。
難道方才受的暑氣，順便把那些病症一併燒化帶走了？
桓靖佺臉色變了變，目光看一眼夏侯衍，卻發現他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副不想搭理外人的神情，甚至還有些莫名的歡喜。
齊王殿下頓時臉色更黑。
若非皇姐沁安長公主所求，今日他才不會來這裡受這鳥氣！
忍了忍火氣，桓靖佺還是決定不要和夏侯家人有什麼額外過節，轉向西陵毓淡然道：「非也，本王今日是來向夏侯二爺議事，並探望三小姐康健。」
西陵毓呵呵冷笑。
看看這副尊容，她的牙齒都酸得打顫，若這男人剛剛說的有一句是真話，她的牙齒現在立即被酸掉一顆。
西陵毓故作可愛地眨眨眼，嘟起小嘴，軟軟地道：「王爺不是要成親了嗎？就像我姑姑和赫世子那樣的。」
——哎呀夏侯斕這小姑娘的聲音真嗲，用來噁心人可謂正好。
果然對面的桓靖佺打了個冷顫，臉色登時不自然了。
西陵毓暗自冷笑，使勁用更加嬌滴滴的聲音道：「可是別人說哦~~王爺的夫人也像我姑姑一樣沒了呢~~既然他們說了『一樣』，那王爺的夫人~~是否也是被王爺給氣死了呢~~？」
雖然她那時是被刺客用劍戳死，但這一世如果要住在京城對著這個人的臉，她可保不準以後會不會被氣死！
「你——」桓靖佺的俊臉瞬間扭曲，伸手向她面門而來，恨不能將這張討人厭的小嘴馬上捂住。
這死丫頭，會不會說話！
……不，明明之前聽赫大嘲笑地說過，夏侯家的三姑娘是個有口不能言的傻女。
現在看來，這傻女怕是根本「不會」說話，夏侯家才對外說是口齒不清吧！
看到那隻伸過來的手，西陵毓勃然大怒，這人竟然惱羞成怒還想揍她？
她習慣性想用一招擒拿手將他放倒，但手腳剛一動，就發現自己還被愛女心切的夏侯爹爹緊緊抱著，而夏侯衍又在神遊天外……
一遲疑間，那個噁心的人的噁心的手已經到了眼前！
西陵毓娥眉一顫，情急之下，只好張開小嘴狠狠咬住了桓靖佺的食指。
十指連心，指尖傳來明顯的刺痛，桓靖佺惱怒非常，下意識地收手揮拳！
「砰」的一聲，一個細小的物件跌落到地上，還彈了一下，在靜謐的室內聽得一清二楚。
這一聲傳來，夏侯二爺猛地回魂，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斕兒！」
三丫頭怎麼突然間滿嘴是血？
聽到夏侯衍的慘叫，門外瞬間又奔進來幾人，搶在最前面的居然還是赫成瑾。
赫成瑾暗道幸虧自己還在猶疑著走或留。
畢竟齊王金貴之軀，哪裡做過這樣的「勾當」，他原本就擔心齊王會與夏侯家起衝突，不想還真被他料到了。
看到桓靖佺手背上的紅色，再看到面無表情的夏侯三小姐滿嘴的鮮血，赫成瑾呼吸一瞬間滯住。
他急忙順著小姑娘的視線看去，等到看清地上白色的小東西，赫成瑾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齊王……怎麼能做這種事！對面還只是個孩子！
這要怎麼圓過去……要怎樣不傷齊王的面子，又安撫夏侯家？
嘴角抽搐著，赫成瑾小心翼翼地看著西陵毓，臉都憋紅了，終於憋出一句話：
「就當是……幫三小姐換牙了吧。」
「……滾！都給我滾出去！」夏侯二爺遲來的咆哮幾乎掀翻了醫館的屋頂。
……
回家的馬車上，夏侯家「父女」相對而坐，都陰沉著臉生氣。
西陵毓氣自己現在的這副身體太弱，不然剛剛就不會只咬破桓靖佺的手指頭，也不會被他一拳就打掉一顆牙！
但不幸之中的大幸是，她至少又活著了。
眼前驀地浮現那些忠心耿耿的將士們慘死的情狀，西陵毓猛地閉上眼睛，拚命忍住眼淚。
等聯繫上哥哥西陵睿，她一定要弄清刺殺的真相，為所有犧牲的同儕報仇！
「斕兒，下車了。」
西陵毓回神，才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夏侯衍站在車外向她伸出手，笑容溫柔中泛著疼愛。
從記憶里看，夏侯家上下幾乎都是些性情中人，比如夏侯家的兩位老爺，都是出了名的疼愛妻子兒女。
尤其「夏侯斕」的這個親爹，就像她的父王一樣，也是一個外剛內柔的人。
眼下，夏侯衍的溫柔令西陵毓的怒火漸漸平息，更覺出一絲暖意，她對這個「父親」越發有好感，便乖巧地迎上前。
夏侯衍將小姑娘輕輕抱下車，牽著她的手往裡走。
坐落於夕蔭街的夏侯府，其實在京城只算一個新貴，遷入京城不過才五六年。
但他們有一個在民間流傳甚廣的諢號：
天下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