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多事之秋（6）

下雨了。

那些故事裡嘩啦啦滂沱大雨的聲音，淅瀝瀝綿綿細雨的聲音，在李碧樹的耳邊，通通都不再聽得見。

她太疼了。

以至於已經沒有精力去動，去想，去看，去聽。

她只是希冀著，自己能早點死在這兒。

最好，死在這場雨中。

雨能洗刷去她殷紅的鮮血，這樣宮裡的路便也不會如她一般骯髒。

雨能洗刷去她污穢的身軀，這樣她死時還能像來時一樣純真且善良。

「把她帶回去。」

「可是娘娘，這是林婕妤打出來的，說是和侍衛……」

「本宮的話，你也不聽了？」

「奴婢不敢。」

「帶回去吧。」

「諾。」

……

「啟稟娘娘，李姑姑這脈象……」

「這脈象如何？」

姜后眉目寒涼，她在宮中待了這麼多年，看李碧樹的樣子也能猜到是什麼。

現在想來，也怪不得當初林婕妤會把她打出來。

太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姜后，斟酌著字句，低聲道：

「李姑姑，有孕三月有餘了。」

「張太醫，李姑姑不曾有孕，有孕的……是本宮。」

「這這這……娘娘說的是，娘娘這喜脈平穩，身子康健，想必到時能夠一舉奪男。」

姜后滿意地勾起嘴角，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著的李碧樹，還有滿面諂媚的張太醫。

她接著一胎登上后位，可是剛剛過了幾天，便被宮裡那些個小賤人害得流產。可是陛下還不知道這些事，那小賤人也被她私下裡處置了。

如今正好，李姑姑懷上了。

只是可憐了碧樹，才是十三四歲，就要遭這樣的罪。

……

那些泛黃的回憶，在腦海中掠過。

李碧樹的眼底，是一片冰冷。

「李碧樹！你為何要背叛本宮！」

姜后氣得全身發抖，她瞪著台階上端莊美貌的李姑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以平怒火。

「背叛？姜君虞，你做的事情，你難道不明白嗎？」

回應她的，是李碧樹淡漠如常的聲音，偏偏說出來的話都是那麼不敢，連那雙眼裡足夠讓人脊背發涼的悲憤，怎麼也無法讓人忽視。

「李碧樹，本宮捫心自問，從來不曾虧欠與你！你可還記得當年你被林婕妤打出後宮，是誰救的你？」

「那我問娘娘，汝王殿下，究竟是誰的種？」

「李碧樹！你究竟在說什麼！」

尖利的咆哮聲里，是姜后的蒼白與無力。事已至此，她已經想不到辦法來脫身容杉杉一事，就是李碧樹剛剛的話，她便已經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境況。

可她始終想不明白，是什麼，讓一直以來乖訓的李碧樹反水。

「娘娘，您一定好奇，奴婢為何要背叛你。」

像是聽懂了姜后的所思所想，李碧樹開口。

「其實很簡單，因為我看見了李姑娘。」

李碧樹，李安如……

李家？！

就連落瀟瀟也被李安如這話里藏著的東西嚇了一跳，她看向已經呆愣住的李安如，當初是怎麼也料不到李碧樹與李家的關係——

可李安如，是與李碧樹有四分相似。

李安如面色蒼白，她盯著高台之上與自己幾分相像的女人，突然想到了什麼，嘴裡囁嚅著，喃喃道：

「姑、姑姑？」

「是我。」

李碧樹淺淺地點了點頭，讓人絲毫看不出她對李安如，自己的侄女兒有任何的情誼。

既不冷漠也並不熱絡，宛如過路的來客。

姜后跪在百山帝的腳下，扯著他的袍子，聽李碧樹的話神色是一變再變。

她如何也沒有料到，李碧樹會是李安如的姑姑，而且是李安如願意承認的姑姑。

要知道太安公主府里的那個容姨娘，怎麼著也是容家當年的三姑娘，那容杉杉就不曾像李安如一樣，喊容姨娘一聲「姑姑」。

那這麼一來，李碧樹應當是是李家嫡系的姑娘了。

可是李家嫡系的姑娘，需要入百山帝宮做個小小的宮女？

像是有一道閃電劃過自己的腦海，姜后好像突然抓住了什麼，她說道：

「李安如，既然你都是李家人了，榮華富貴什麼享受不得？進百山國的宮裡來，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你今兒這般行為，擺明了就是要挑撥我與陛下之間的關係！說，你究竟是不是李家派來的姦細！」

一隻保養得當的手，伸出一根指頭來，穩穩地指著李碧樹的鼻尖，眼睛有意無意地劃過李安如的身上，那意思可是相當明顯了。

百山帝本來也不太相信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皇后，會做出這麼多讓他不敢相信的事情，李碧樹的身份一揭曉，一切在百山帝的眼前都顯得豁然開朗起來。

可是又不那麼開朗。

李碧樹的話，怎麼著都不是空穴來風。

咚——

咚——

咚——

正待百山帝再說些什麼，就見李碧樹驀地跪下了，然後重重地在地上朝百山帝磕了三個響頭：

「陛下！請先不要因為奴婢的身世而妄下定論，容杉杉被奴婢用了些法術帶到了鳳鸞宮裡，希望陛下先找到真兇。」

鳳鸞宮禁閉的大門突然開了，裡面呈現出金碧輝煌的景象，何其美麗，卻只是映襯出了李碧樹的卑微。

她磕完頭后，又緩緩地站起來，走回了鳳鸞宮。

剛剛站起來一動，這氣質便又從卑微小心，變得不卑不亢、高高在上。

不知道她是鳳臨後宮的皇後娘娘，還是此時狼狽不堪的姜后。

落瀟瀟不加思緒，二話不說便上了台階，跟著李碧樹進了鳳鸞宮。如今這等複雜的狀況，也懶得去管什麼後宮的規矩。

其餘人見落瀟瀟又跟了過去，思量了幾分便跟上他們的步伐進了宮殿之內。

「哎呀，諸位郎君，快、快來看看杉杉啊～杉杉要難受死了～」

別啊容姑娘，你這麼叫，我快要難受死了。

落瀟瀟感覺自己的胃在翻騰。

真不知道，怎麼會有男人願意上這種女人……

聲音之大，前來的人都紛紛色變，而李姑姑卻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一個勁兒地把人往那浪蕩的呻吟出處帶。

「樓主！杉杉這遭了這些人的葯，只有您……」

落瀟瀟的臉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