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3章
陰險!太陰險了!
駱塵鳶緊咬著牙,努力不去看那呂的模樣,撂下句,「小女不耽擱呂公子大事,先走一步。」剛想跑,才發現腳還崴歪著。弱弱地揮舞竹竿,瞥了呂明一眼,忙道,「不用麻煩了!不要跟來啊!」
呂明微依舊笑的和氣如春風,「那姑娘請自便吧,告辭。」語畢他竟自顧踱著優雅地步子走了。
駱塵鳶鬆了口氣,一瘸一拐的往後門處走,走了幾步,不得不再次咬牙——呂明不快不慢的就走她前面,那抹頎長俊挺的背影時刻在她眼前晃來晃去。這簡直比他們並肩一起走還可恨!
誰讓自己先拒絕人家來著?駱塵鳶小臉憋的通紅,發泄的用竹竿將宋如此家的青石板路敲得「嘚嘚」響。而前面那人,隨便她怎麼在後面鼓搗,都充耳不聞,氣定神閑走著自己的路,讓別人吃癟去吧!
終於坎坷的走出了府衙,駱塵鳶站在晨光熹微,人聲鼎沸的大街上。
她還是頭一回真正的親眼目睹古代繁華大街,九曲鎮的大街兩邊皆有商肆店鋪,叫賣聲、討價還價的、人與人之間的親切問候聲,眾聲百匯交結,聽起來是那麼的悅耳而溫暖。
路人川流不息,人影繁多,也顯得在前面自顧走著人不再那麼刺眼。愛逛街是大多數女人的天性,駱塵鳶腳雖不便,但心情已經大好,再想想糧種的事情已經有了著落,馬上就可以回到屬於她的地盤上,就更加愉快起來,除了瞅見前面那陰魂不散的背影會讓她皺眉,一切其實挺好的。
「哎呦呦!葉郎,奴家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你看看那個女人好像是被你休了的駱家十一小姐。葉郎……,奴家道為何今天早上氣兒難順,原來是碰到被你休回去的掃把星!嗚嗚……這可如何是好!奴家好不容易出來散心,竟碰到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一個軟膩膩的聲音綿綿的在駱塵鳶身後響起,似乎還拿著腔調的嚶嚶哭了兩聲。
「軟軟別這麼說。那個沒姿沒色,沒有品行,不守婦道的女人,不早就被退婚了嗎?她已經被掃地出門,不會跑到這邊來的。沒準是我們認錯人了呢,你總是這麼脆弱,讓人心疼。」
駱塵鳶嘴角的微笑早就僵硬,聽到男人的聲音更是狠狠一抽。忍著怒意,緩緩的回過頭。眼前是一個帶著籠冠漆帽,穿著身淡鵝黃色長袍的男人,尖臉濃眉,狹長清俊的眉眼處,竟斜生出一滴淚狀的胭脂紅痣,跟著那微有不耐的笑容,愈加顯得耀眼而感性,他右手執著一支玉柳簪子,左臂此刻被一個直鼻、柳眉、粉面含春的纖腰女子挽著。
那女子慵懶且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與張狂,迎上駱塵鳶有些驚訝的瞳眸,更是柳眉一蹙,嬌嗔著推了推身邊的男人,軟膩道,「哎喲,陌塵。奴家道老夫人執意讓你迎娶的人,定是個貌美如仙的美人。若不是奴家今日瞧見,還不知這美人竟如市井那豆芽菜一般,想是品行很端正了。」櫻唇頗有嘲諷的上揚,杏目低掩,看駱塵鳶更是一副居高臨下,頤氣指使的模樣。
葉陌塵不屑地掃了駱塵鳶一眼,將胳膊從女子懷中抽出,安慰地看她一眼,竟大步向駱塵鳶走來,走到駱塵鳶面前時,跋扈而囂張的氣息逼得駱塵鳶不由地後退一步,心中懊惱之極。
葉陌塵將駱塵鳶上下打量了一遍,沉臉道,「真的是你!駱十一,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本少爺已經跟你們駱家和你講的很明白了吧?本少爺不願意娶你,你如此糾纏於我,也未必太過分了。品行?」說罷,冷哼一聲,面向已經圍觀著的群眾,睥睨著駱塵鳶,冷哼,「你若是真還有個知書達禮的模樣,就不會拿你父親之死的事情來求奶奶可憐你,讓我娶你入門。我好不容易帶著軟軟出來散心,你竟然如此不知羞恥的跟來,現在我當著眾人的面,再次警告你!」
說罷葉三少高舉手中的玉簪,用力一掰,玉簪頓時斷為兩截,盯著她重重道,「你這女人聽著!你我就如這斷簪一樣,永不可能!」語畢便將玉簪決絕的丟在駱塵鳶面前,眼角怒紅的淚痣,奪目而諷刺。
看到斷簪,眾人已唏噓不止,古人最重節氣,倘若不是極為仇恨、厭惡對方,沒有人會去行那割袍斷義這樣的極端的事情。可見眼前這個瘦削弱小的女人,定是那極為不知羞恥之人了,否則如何能讓人厭惡至此?人群中已經有上年紀的老太太對著駱塵鳶這邊,吐了幾口唾沫,罵罵咧咧的走了。
羅軟軟滿足的拂上葉陌塵的胸膛,賢惠地替他順氣,又走到駱塵鳶面前,將斷簪拾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可惜奴家這把簪子了。不過即便是斷的,也萬不能舍了你去。」湊到駱塵鳶耳邊,低聲道,「因為你——太賤了。」
駱塵鳶深吸一口氣,握緊的拳頭,將尖銳的指甲陷入掌心,鑽心的刺痛讓她極度隱忍著。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這都是原版造的孽,跟自己無關,跟自己無關,羞辱的也是原版……
可聽到羅軟軟那句極度卑鄙的話時,她再也忍不住,淡淡地迎上羅軟軟得意的目光,誠懇道,「不如你。」瘸著腿走上到葉陌塵面前,抬眼,冷靜而絢爛的琉璃瞳眸,淡淡對上他微有詫異的厭惡目光,所有的羞辱和憤怒只化成簡單的一句話,「我也不認識你。」
而後,在眾人頗有詫異和猜測的目光中,轉身便走。可腳邁出還沒落地,就聽眾人中爆出嗷嚎一聲哭響,「不能走!」
駱塵鳶嘴角狠狠一抽,僵住身形,小臉已灰白的皺成一團。還有完沒完了啊?她惹不起腦殘,還躲不起么我!
接著在她轉身的下一刻,就被人撲的差點踉蹌著跌倒,驚悚的看著腳下的人,是一個衣衫齊整的****,只見她滿臉的淚痕,聲淚俱下地死命揪著駱塵鳶的裙子,匍匐她在地,死命抽噎,「你不能走!你若走了……我……我不能瞑目啊……」
駱塵鳶瞠圓了眼,這又是演的哪一出?還瞑……目……她真的懵了,抬眼看葉陌塵和羅軟軟,他們被自己憋的正一臉怒紅,因這突然的變化也有些傻眼,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這是誰的托?
駱塵鳶面色已經極為難堪,眾人看****哭的這樣慘,本來給駱塵鳶閃出來的空隙也被幾個路人迅速堵住,個個怒氣沖沖的瞪著駱塵鳶,這下准把葉陌塵扣在她腦袋上的罪名給坐實了。
駱塵鳶崩潰的一手拽緊衣裳,一手狼狽不堪地推著那****,失措道,「這位大嫂,你認錯人了吧?小女……小女不認識你啊……」
****直起身子,咚咚地給駱塵鳶磕了幾個頭,「恩人啊……你不能不認奴家啊……您是奴家的貴人啊……若不是您,我們全家可都要活不下去了……」
一句話雷住全場。
駱塵鳶也呆住,手腳無措道,「什麼?大嫂,您……您把話說清楚啊!」
****抽噎著看向眾人,淚水直流,「奴家是鎮東的李二嫂子,奴家妹子英兒在府衙侍候宋大姑娘。奴家英兒自小聰明能幹,勤懇憨厚,不想今天早上被羅姨娘哄入老爺房裡,說我們英兒是****宋老爺……污奴家英兒清白……」
這時眾人已經醒過來大半,瞧清楚那地上的****后,幾個年長的****忙唏噓,「啊!還真是李二嫂子!」忙上前來去扶李二嫂。
李二嫂見有人附和,哭的就更驚天動地了,「奴家英兒是出了名的乖孩子!我們又不是將英兒賣了入府為奴的,何苦當著青天大老爺的面兒侮辱奴家姑娘!虧奴家妹子好事做盡,盡心儘力的服侍著老小,末了竟……竟被人扇了耳光給轟出來了!啊……可叫奴家怎麼活啊!奴李家何曾這麼被人污濁過啊……」
「奴英兒心眼兒實生,被羅姨娘污衊了轟出府後就要尋死!多虧了這位姑娘勸解啊……」李二嫂緩了口氣,繼續哭道,「姑娘可憐奴家妹子,千辛萬苦的尋了宋大姑娘替奴家妹子洗清冤屈,才救下奴家妹子……啊!眾老鄉評評這理,咱老百姓的臉就不是臉了?老百姓的姑娘就說栽贓就栽贓的了?咱們姑娘做了好事還被人打了臉轟出來罵,還要不要人活了啊!」
眾人怒了,這若是過路人的戲看就看了,沒幾人當回事。可這下不成了!這都鄰里鄉親的,知根知底的自己人!這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眾人忙勸的勸,拉的拉,向駱塵鳶賠不是的賠不是,大膽的幾個****就邊聽李二嫂的哭訴邊跺著腳破口大罵那羅姨娘不是。
忽然從人群里一個被氣得枝椏亂顫的窈窕淑女,一張小臉已被憋得絳紫,不顧身邊男人的拉扯,跳出來指著那李二嫂大喝道,「你胡說!我姑媽不是那樣的人!定然是那英兒故意****老爺的!沒皮沒臉的,還敢出來說!」跳出來的人正是羅軟軟。
於是這場論戰陡然變得深奧了。
「原來是你這狐媚子來替你姑媽侮辱奴家恩人!奴給你拼了……」李二嫂「嗖」的站起來,同時殺過去的還有那些罵羅姨娘的****。
駱塵鳶拄著小竹竿,憤憤又同情的「答答」敲著地面,嘆道,「腦殘啊……真是腦殘啊!」無語至極的揮舞起小竹竿,想上去拉架,才剛邁出去一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扭過頭一看,便瞧見呂大腹黑那張陰沉的臉,「還沒鬧夠嗎?回去!」
駱塵鳶一怔,立即恍然了!
陰險啊!太陰險了!知道自己和英兒事最多的人,就數他了!
狠!太狠了!睚眥必報,刀刀切人七寸!
駱塵鳶戀戀不捨的望了眼那邊廂打成一片的父老鄉親,淚眼婆娑,她忽然特喜歡這片土地,特熱愛這裡的父老鄉親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下手絕對不帶手軟。
趕緊追上了呂大腹黑,小心翼翼地問道,「呂明……呂……公子……老鄉們下手沒個輕重,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呂明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走自己的路,「不會。」
「可……」葉家倒底是很厲害的商賈大家,有錢能使鬼推磨,再者說那羅軟軟倒底還是府官羅姨娘的親侄女,老鄉們都是些布衣百姓,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老鄉們難擔當的起啊。
呂明看駱塵鳶眉頭緊鎖,一臉擔心的模樣,不知為何心裡一軟,面上依舊冷冷的,「葉陌塵和羅軟軟是從葉家離家出走的。宋府官那裡已經自保不迭。百姓之中,我已有安排,無妨。」
駱塵鳶簡直絕倒!
呂大腹黑你真是、真是令人髮指!太陰險,太毒辣了。
葉陌塵和小軟軟私奔,葉老夫人正要磨練磨練他,挨頓揍,別說葉家會追究,沒準人家還會感激涕零,嫌老鄉們揍輕了。宋府官那裡,大夥也瞧見了,就宋如此一人,就已綽綽有餘,宋府官巴不得休了那羅姨娘,給如此取樂呢。姨娘,想要幾個不成?女兒就他這高齡,也就一個了。
駱塵鳶再次膜拜!
呂大腹黑突然停了步子,回頭不經意間就瞧見了駱塵鳶一臉崇拜的正望他,極為受用的扯嘴角,忽念起自己的身份,又忙繃緊臉,指著不遠處一輛馬車道,「上車吧。」
駱塵鳶愣了愣,這才從呂明身上移開目光,看到馬車時,烏墨琉璃俊眼幸福的眯起,呂大腹黑好體貼……
「快點,你穿成這樣,跟在我身後,實在讓人很難堪。」呂明別過臉,抽著嘴角冷酷道。
駱塵鳶眼角一抽,僵住。她就知道幸福,體貼離她總還是差那麼點點距離……跟著呂明的馬車先回了客棧取回自己包裹,又去了趟當鋪,才回到大雜院。
馬車裡很寬敞,設著華麗的綈幾和靠背,車廂底部鋪著一地暗青色斜褐織毯,上面綉著滿地漩渦雲紋,用手摩挲,雖有粗糲的質感,卻不覺得難受。洛駱塵鳶小心地打量歪著一邊閉目養神的呂明,心裡微有自慚,自我嫌棄的丟了小竹竿,挪坐在馬車最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