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落石出
姬和一襲嫁衣縱身跳下永誠樓,態度之果決,即便凌不惑以最迅速的箭步上前,也只是扯到了如意織金披帛,未能將她一舉救回。
姬和如血色的蠶絲紅衣和風中綻放開來,雖似春花般絢爛,卻毫無生機,在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送她星辰入海,緣塵散盡。
就在這時,一個青色的身影借著城下守衛肩膀和駐足的馬車飛身而上,再腳蹬城牆,將姬和擁攬接住,再穩穩落下。
可還未等看客們放鬆精神,十幾枚暗器齊刷刷的向她們二人飛襲而來,好在,單明曦以披風揮接擋住,護在她們倆身前,才化解危機。
「你們沒事吧。」
「你沒事吧。」
顧予初和單明曦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一時間竟有一些心心相惜的味道,她們二人相視澹澹一笑。
姬和本人似驚魂未定,似事與願違的恍忽,空洞的遙看著遠方,身邊的兩個女人也不敢多言刺激,只是護在她的身前,隔絕看熱鬧的人群恨不得撲上來的熱切目光。
單明曦抖了抖披風,將姬和包裹住,用帽子遮住她的臉,迅速帶她上了凌子域提前準備好的馬車。
顧予初撿起一枚飛鏢,端詳了一二,也跟著上了馬車。
為確保姬和想不通再次做傻事,凌子域和單明曦將她暫時安置在靖川王府,也請了大夫為她開了安神的湯藥,她傷心過渡,很快便睡了過去。
凌不惑過了一個時辰才遲遲趕到,一進廳堂便看見三個人冷麵而對。
「你還是不是人,人家小姑娘為了你差點沒命,你居然現在才來?!」凌子域率先發難,他雖因綁架單明曦一事而反感姬和,但他們畢竟還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涉及生死,卻也著實不忍。
「有點事,耽擱了。」
凌不惑心裡也是內疚,解釋道,可他的話顯然並沒有得到三人的認可,他們依舊斜目冷對。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真相么?」凌不惑無奈的嘆了口氣。
「無論真相是什麼,她總是為情所困,因你想要一死了之。」
顧予初知道此事之後,凌不惑心中對姬和的內疚之情必然會生根發芽,即便她不肯承認,她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開始擔心自己終將會被取代或遺忘,所以她強迫自己跳出圍城之外,將這捆綁她的枷鎖粉飾一新,但也因表現的過於冷靜,讓這句客觀的評價變了本來的味道。
「那我能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你說!」
凌不惑心裡的火也一下子竄了出來,他忍讓了這麼久,刻刻高舉真心,可這個女人還是對他百般苛責,今日之事,他最是無辜,可最後誰都來指責他是罪魁禍首也罷了,她竟也跟著落井下石。
顧予初沉默,她雖識危機,但也清楚並不是現在,更明白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將這個男人越推越遠,她不禁為自己的衝動而後悔著。
「真相當然是最重要,大家都冷靜一點。」單明曦開口緩和著緊張的氣氛,但效果並不明顯。
只見當事雙方負氣而坐,再無任何交流。
凌不惑被質疑到這個份上也再不提真相二字,反正以現在的狀況來看,這件事背後的真相於他也是毫無意義。
沒過多久,靖川王府的丫頭來傳話,說姬和小姐醒了,要找尉遲將軍和太子說幾句話。
顧予初當即起身,可凌不惑卻沒有絲毫反應。
她無奈的看著難得氣到失態的男人,向前挪了兩步,輕柔的開口:「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凌不惑依舊不為所動,直到顧予初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頗有小女人撒嬌的樣子,他才稍有緩和,哼哧一聲,起身出了門。
單明曦靜默的看著他們的背影,似乎真真切切的了解到顧予初在凌不惑心裡不可撼動的位置。
「也就這麼點本事,還逞個什麼強,不嫌麻煩。」凌子域上前摟住妻子的肩膀,毫不留情的嘲諷著自己的兄長。
單明曦抬頭朝他微微一笑,目送二人離開。
顧予初和凌不惑一前一後的來到偏院,姬和見他們二人到來,趕緊爬起來要起身,凌不惑擔心她又來什麼跪地痛哭流涕的戲碼,逼得顧予初做什麼違心的承諾,連忙上前摁住了她。
「好好休息,別亂動。」
姬和心領神會,便坐在床頭,不再堅持。
顧予初有些尷尬,站在床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予初姐姐,謝謝你今天救了我。」姬和率先打破沉默。
「不用客氣,換做是別人我也會救的,倒是你,不該那麼衝動。」
「我的確是衝動了,殊不知這一跳,讓不惑哥哥和你難堪了。」
顧予初和凌不惑沉默,她一身紅色嫁衣跳下城門,的確是把太子府又推上了風口浪尖。
「有一件事,我要和予初姐姐澄清一下。」
姬和低著頭想了一會,而後下定決心,抬頭說道:
「那一夜,我和不惑哥哥什麼都沒有發生,是我扮作宮女偷偷熘進他的寢宮,哄他喝下那種迷亂心智的酒,可不惑哥哥堅守君子之禮將我打暈,我也確信我早晨從床上醒來衣服都是完好,而不惑哥哥未與我同床共眠,只是睡在太師椅上。」
顧予初瞥了眼凌不惑,心裡的內疚點滴匯聚成河,他也委屈的看向她,千言萬語化作一個低眉側臉。
「予初姐姐,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不惑哥哥,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接受大夫驗身的!」姬和見她沒有反應,有些著急。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話。」顧予初點頭答道。
「我對不惑哥哥一直是一廂情願,他不曾對我有過超過兄妹的分毫情誼,我心裡是清楚的,可總還盼望著朝夕相處會生出些許機會,這些日子我橫插在你們中間,做了很多湖塗事,我很後悔,也很慚愧。」姬和流著淚,懺悔道。
「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顧予初輕聲安慰道。
「我不該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感情。」姬和搖搖頭,用袖子擦乾了眼淚,抬頭看向凌不惑,繼續說道:「不惑哥哥,我會自請廢掉指婚,從此青燈古佛一生,但求你能饒我母親一條性命。」
「所以,到頭來,你還是要和我談條件,是么?」凌不惑澹澹一笑,無奈的看著她,問道。
「我本想一死了之,可如今求死不能,不得不面對一切,她是北凌的罪人,可也是我的母親,我為人子女,不得不報養育之恩啊!」姬和將頭埋在被褥之下,哭的聲嘶力竭。
「你母親手下的人命也是別人的子女和父母,這筆死賬要如何來算?按照北凌律例,你和姬恆也難逃一死,包括姬家直系子孫!現如今,紫延宮已網開一面,姬和,你當知道輕重。」
凌不惑警示道,而後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顧予初,繼續說道:「如你願意,太子府邸會有你的一座別院,你只要恪守本份,我可護你一生無虞,但也僅止於此。」
姬和沉默不語,也漸漸情緒平復,抽泣聲緩。
「你好好休息吧,若還是想不通,大可以再去永誠門、永定門,大方的穿上你的嫁衣,不必有任何託詞,我讓守衛給你放行,姬家世代忠良,我予你厚葬!」
凌不惑臨走之時,估計反其道刺激著,告戒她認清自己的當下的處境和身份,而他並不懼怕任何威脅和人言可畏。
顧予初見他都走了,自己也不必多言,更不便多留,便也跟隨其後離去。
他們兩人先後的登上了回太子府的馬車,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至行至內宅,顧予初才打破沉默,攔住他的去路,順口找了個話題,搭訕道:
「我想知道,你方才在靖川王府所說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據我所知,你並不關心什麼真相,又何必多問。」
凌不惑垮著一張臉,冷冰冰的答道,他如今也是揚眉吐氣,姬和當著她們倆的面澄清了那夜之事,這些時日忍下的委屈和苦悶他也是要好好清算清算。
「別這麼小氣嘛?」女人耐著性子,繼續糾纏道。
「這些日子見的多了,耳濡目染。」凌不惑惜字如金,反駁道,而後直接將人拒之門外。
顧予初吃了閉門羹,瞥著嘴,斜著眼,想著今日未看黃曆,還是不要去熱臉去貼貼冷屁股,便默聲一路罵著這個男人小心眼,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一夜,凌不惑多日來睡了最安穩的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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