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她的話就像是最美麗的毒蛇，緩緩爬上宇文鈺楓的身體，纏繞在他的脖子上，妖嬈柔軟地一點點縮緊。這倒是讓宇文鈺燁一怔，突然又聯想到沈玥璃如果真是那個人，難道她一世是死在宇文鈺楓手中的，所以對他有這麼深的仇恨？

如果真的是這樣，豈不是麻煩？於是宇文鈺燁的眉頭不著痕迹地微微一斂。

宇文鈺楓從地上狼狽地站起來，捂著脖子上的傷口，怨毒地看著沈玥璃，他不知道沈玥璃的話背後是否還有別的意思，但他知道，他跟沈玥璃早就是不死不休了。

宇文鈺燁，越是你在乎的看中的，我越要毀得徹底！沈玥璃，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是宇文鈺燁的人！

沈玥璃在宇文鈺燁懷中側頭回看，她眼中交織著慾望的恨意不比宇文鈺楓的少，只是一個接近癲狂，一個卻無比平靜。

「別看了，我帶你回府。」宇文鈺燁不必看也知道宇文鈺楓眼中的仇恨駭人，看多了有害無利。

「多謝王爺相救。」沈玥璃收回眼神苦笑一聲，現在欠宇文鈺燁的人情越多，到時候還的時候便越難吧。

宇文鈺燁低頭看了一眼沈玥璃，她正半低著頭，寬大的衣服遮不住她的風情，散亂的青絲鬆鬆垮垮地垂在臉頰，有幾縷無意地搭在了她的脖子上，最後的發梢落在她高高凸起的美人骨上，凝胭如玉的肌膚不輸白雪的顏色，被宇文鈺楓掐過的地方還有點點淡紅，似朵朵梅花自她肌膚上綻放。

宇文鈺燁平日對沈玥璃倒是多有輕薄，但真要讓他對沈玥璃做出些事來，他卻毫無興緻，在他眼中，沈玥璃到目前為止依然只不是個樂子，供他無事的時候用以消遣。當這個樂子惹出了麻煩，自己還不能解決爛攤子的時候，宇文鈺燁便會些不滿。

「你以為你惹得起宇文鈺楓嗎？」宇文鈺燁抬起頭，冰冷一句。還有一句話是他沒有說的，他不想以後沈玥璃闖出一堆禍事，自己還要替她收拾爛攤子。

沈玥璃看一眼他的側臉，卻只是冷笑連連，又低下頭去。不是她能惹能得起的人？她重新來到這世上，便是要惹一惹所有不能惹的人！

體內的藥性盡數發作，沈玥璃只覺得渾身上下好像都要被焚燒成灰一般，宇文鈺燁身上濃烈的男兒氣息是最好的導火索，沈玥璃生怕自己忍不住要對宇文鈺燁「下毒手」。

聽著沈玥璃越來越沉重急切的喘息聲，宇文鈺燁隔著披風的手都能感受到她發燙的肌膚，眉心不由得皺得更緊，一張臉也陰沉得要滴水。

「想不到……王爺倒是個正人君子。」沈玥璃撐著最後一點清醒的神智說著話，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內心如同被蛇蟻穿行，騷癢難耐，再不分散只怕要自己活生生逼瘋。

宇文鈺燁銳敏的眼神看到沈玥璃的雙手握著拳，不長的指甲都已經嵌進肉里，指骨透著異樣的慘白，身子瑟瑟發抖，一直往他懷裡不自覺的蜷縮，女兒家的體香直往他鼻端衝撞著。

他腳下加快速度，全力往王府奔去，口中說道：「本王對你沒興趣。」

宇文鈺燁抱著沈玥璃回到燁王府時，黎錦正來回踱著步子著急，冰靈趕到府上時身受重傷，這會兒還在昏迷，只怕沈玥璃也是凶多吉少。

他倒未必有多擔心沈玥璃，而是知道沈玥璃對少主十分重要，如果沈玥璃出了事，只怕十分的不妙。

而宇文鈺燁一進府門，便高喊了一聲：「宏祈，救人！」

那時的沈玥璃已經快要徹底失去神智，清醒和慾望在她眼底來回交織，七竅中都溢出血絲來，蜿蜒在她異紅漲紅的臉上，如果不是宇文鈺燁點住了她的穴道，只怕她已經直接掛在宇文鈺燁身上了。

宏祈醫術到底有多好，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擅岐黃之術不過是因為他自己是個病秧子，從小在藥罐子里泡大，便是久病成醫了而已，此時沈玥璃裹在床單之下，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翻滾個不停，臉上全是異樣的緋紅和大汗，若不是她實在能忍，只怕還要發出陣陣呻吟聲。

「王爺，她這般模樣我下不了金針。」宏祈為難地望著宇文鈺燁，他最不擅找人幫忙，若非沈玥璃整個人已經蜷縮成團了，他不得已之下也不會求救於宇文鈺燁。

宇文鈺燁上了床，將沈玥璃緊縮的四肢掰開，半昏迷的沈玥璃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一口咬在了宇文鈺燁的手臂上，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這一口下去竟咬得宇文鈺燁手臂都破了皮流出血來。

「少主？」黎錦擔憂地喚了一聲。

「無妨，宏祈，下針吧。」

宏祈順從地點點頭，抽出幾根金針準備地扎進幾個穴道，過了片刻，一些污血順著沈玥璃的脖子上的金針溢出來，再未多久，便見沈玥璃沉沉睡了過去。

沈玥璃在迷迷糊糊之間能查覺得到一直有個人在替自己擦冷汗，又替自己掖好被子，她很想睜開眼看看是誰，卻無論如何也抬不動眼皮。

等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個時辰，她眼前終於掀開了一絲兒細縫，模糊間看到一個少年正關切地望著自己，少年眉目清秀，面色透著不健康的蒼白，還不時摸摸自己的脈搏，偶爾會皺皺眉頭，像是擔心。

「宏祈。」沈玥璃認得他，這是那個在沈府給自己解毒的木訥少年。

宏祈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觸了電一樣連忙把搭在沈玥璃手腕脈博處的手指收回來，又趕緊站起來退開幾步遠，小聲說道：「我去叫王爺。」

「等一等。」沈玥璃的嗓子像是被火燎過，聲音嘶啞：「謝謝你。」

宏祈微微垂著頭，用更小的聲音說：「不用謝。」說完轉身就跑走了，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

未過多久便見到宇文鈺燁走了進來，他看向沈玥璃的眼神未有半分憐憫，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身體怎麼樣？」

「已無大礙，多謝王爺。」沈玥璃還是喜歡那個小大夫，這王爺太過冷漠了。

「冰靈護主不利，交由你處置。」宇文鈺燁說著便見冰靈走了進來，臉色慘白，身上好幾處地方還纏著紗布，直直跪在沈玥璃面前。

「屬下接連兩次護主不周，但憑沈小姐處罰。」冰靈什麼也沒有解釋，擔下全部的責任。

「起來吧，這怎麼能怪你？」沈玥璃說道。

「我……你不怪我嗎？」冰靈不解道，卻仍然跪在地上，她跟著沈玥璃這幾日，知道她是一個何等心狠手辣的人，不指望她會這般輕易地放過自己。

「我為什麼要怪你？」沈玥璃奇怪地反問，「你傷成這樣也是因為我，你不怨我已是我的大幸，我怎麼會反過來怪你？」沈玥璃看著冰靈衣服上的斑斑血跡，臉上還有一道傷，畢竟是女子，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留疤。

冰靈已拚命至此，自己要再是怪罪她的保護不周，怕是老天爺都要看不過去了。

「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無情無義的一個人？」沈玥璃見她神色尷尬，說著玩笑話打趣道。

「是……不，不是的！」

「你，不要動宇文鈺楓。」一直沉默的宇文鈺燁突然開口說道，其實除了在外人面前必要的演戲之外，宇文鈺燁對沈玥璃的態度，實在算不得好。

沈玥璃在床上挪了個舒服的姿勢，笑望著宇文鈺燁：「怎麼，王爺這是在意手足之情了？」

宇文鈺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波瀾無驚的聲音說：「你覺得你有何本事可以對付得了他？」

不怪宇文鈺燁對沈玥璃存疑，這京中波詭雲密，稍不留心的人，就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沈玥璃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人人都只以為她要對付的是宇文鈺楓和沈毓曦，幾個人看得穿她真正的打算？

沈玥璃與冰靈各換了一身衣裳，天剛黑的時候一起回了相府，宇文鈺燁擔心冰靈一個人保不住沈玥璃的小命，多派了個人給她，看著是一個鬼機靈的小姑娘，叫荊伊，聽說她輕功了得，最靈敏的卻是鼻子，天下毒藥在她的鼻子下都無處遁形。

沈玥璃只是覺得好笑，宇文鈺燁這般千方百計地要保住自己性命，是方便他在日後來取嗎？王爺，你又怎知，我一定會乖乖來等你取我性命？

回府的時候沈毓曦正坐在前堂喝茶，看樣子是在等沈玥璃一般。

「長姐。」沈玥璃走上去笑看著她，若說宇文鈺燁劫走自己沈毓曦不知情，那才是笑話。

「五妹妹。」沈毓曦抬頭看著沈玥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

宇文鈺楓早就派人來傳過信了，沒想到宇文鈺燁竟然為了她怒闖楓王府，不惜打傷了宇文鈺楓也要救她出來，這倒是讓沈毓曦心生警惕了，原本以為沈玥璃只是宇文鈺燁一時興起看中才是。

可惜了啊，這一次沒有把她殺死，以後就更難了。

兩人相對無話可說，往日里沈玥璃還有興子在沈毓曦面前扮一扮怯弱無辜，可沈毓瑤斷腿和小圓發瘋這兩件事，卻讓沈毓曦終於看清了自己，再假裝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所以沈玥璃眸光懶懶淡淡略帶清寒，輕輕慢慢笑看沈毓曦。

而沈毓曦實在不喜沈玥璃太過沉靜的雙眼，緩緩起身帶了下人回房，路過沈玥璃時，沈玥璃嘴角泛起淡笑似清風拂過湖面，盪起圈圈細小漣漪。

長姐你既然與宇文鈺楓給了我這樣一場驚喜，我怎麼也該回敬二位才是！

「荊伊，聽說你嗅覺靈敏，可在這沈府上問到什麼特殊的味道？」沈玥璃轉身問荊伊。

荊伊吸了吸鼻子，眨了眨小眼睛，說道：「別的倒沒什麼不同，就是有股滅魂靈的味道，不過你們沈家沒事就害人，想來有這種東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沈玥璃幾乎是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荊伊說話的態度，這沈家的確沒事就喜歡害人。

「我還記得你輕功極好，不如替我送一封信吧。」沈玥璃突然說道。

荊伊是一雙細長的眼睛，一笑起來整個眼睛都眯成一條長長的細縫，說話也乾脆利落：「行啊，送去哪裡？」

「軍師府。」

「好勒！」

趁著荊伊送信的時候，沈玥璃去見了一個快要被人忘記的人那裡。

不過短短几天，沈毓瑤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便是成天再多的湯藥滋補，也補不住她那顆差不多已經死了的心。

親生娘親置自己生死於不顧，一心偏愛長姐，不惜讓自己替她鋪路送死。長姐毫不在意姐妹之情，由著自己被沈玥璃折磨至此卻不聞不問，甚至還毒啞了自己。

沈毓瑤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淪落了到這般地步。

但是當她看沈玥璃走進自己房間的時候，還是怒不可遏，沖著要撲上去撕爛沈玥璃的臉！

沈玥璃堪堪躲開，看著冰靈一把將沈毓瑤推倒在地，沈玥璃笑聲說道：「長姐果然厲害，不過幾天，四姐姐的腿已經長好了。」

想來畢竟這成親喜事總是要沈毓瑤自己走進楓王府的，三次跪拜也是不能由別人代勞的，沈毓曦倒是捨得下本錢，上好的靈湯妙藥跟撒水似地往沈毓瑤房裡堆著。

沈毓瑤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粗啞難聽，沈玥璃推開房間的窗子透氣，這一屋子全是濃烈的葯湯苦味。

「四姐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第一個嫁進楓王府的正妃是必死無疑的。」沈玥璃望著窗外的白雪，慢聲說道。

沈毓瑤怔往，她沒想到原來沈玥璃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正是因為她知道了，所以才要害得自己嫁給楓王爺的吧？於是她恨恨地盯著沈玥璃後背，像是用眼神戳穿她的身體一般。

「不過，若是我說，我可以救四姐姐，四姐姐會不會想求一條活路呢？」沈玥璃說完轉過身，面色悠然地望著她。

沈毓瑤先是震驚，繼而不解，她害沈玥璃不少，沈問怎麼可能幫她？她掙脫冰靈的手，尋了筆墨過來，急急寫下：「你又想怎麼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