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朝成棄嬰
作為一名合格的醫務人員,黃一刀深知嬰兒時期的營養問題對往後一生身體素質的重要影響,因此她以45歲高齡心態盡職盡責的做好嬰兒的本分——吃、睡、排,將自個兒那股子認識這個新世界的渴望死死的拍在心底。
不過,黃一刀終究不是個真正的嬰兒,某些表現還是令人嘖嘖稱奇,例如過分的乖巧與愛潔,基本不哭,大小解從不弄髒小尿布,從無夜啼,旁人說話總是靜靜地聽,時不時轉一轉烏溜溜的小眼珠,好似能聽懂,樁樁件件的事都讓奶娘和嬤嬤們表示:從未見過如此乖巧的小孩,大少奶奶好福氣。
但是這樣的奇,在某些有心人嘴裡卻又成了妖。
這日,黃一刀正在自己的小床上儘力伸展四肢,為培養良好的肢體協調能力努力,劉奶娘在旁做著針線。
房門吱啞一聲,周奶娘偷偷摸進來,湊到劉奶娘耳邊,悄悄道:「劉姐姐聽說了嗎?」
劉奶娘猝不及防,一針扎在了自己的食指上,一滴鮮紅的血珠瞬間沁了出來,她「嘶」了一聲,忙將滲血的手指放進嘴裡吮著,含糊的嗔道:「神神道道的幹什麼呢?」
「哎呀,我的姐姐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給這小妖怪綉東西。」周奶娘順手扯過劉奶娘手裡的綉繃子一扔,剛好落在黃一刀伸展的小腳丫上,彈了一下滑到了一邊。
黃一刀吃疼,扁了扁嘴,在哭與不哭之間糾結。劉奶娘將她抱到懷中輕輕哄拍,忍不住白了周奶娘一眼:「做什麼呢?就算小小姐不懂事,不愛哭鬧,我們做下人的就能這麼作踐主子嗎?」
「主子?」周奶娘嗤了一聲,「很快就不是了。姐姐你還不知道吧?剛才老太太請了城外知貞觀的柏彥道長來安家宅,道長仙筆玉批,說月內家中有妖孽入宅,主刑克六親,應在不足周歲的女嬰身上。你說這府里不足周歲的女嬰,除了咱倆奶的這一個,還有誰?」
「啊!」劉奶娘張大了嘴,半晌才道:「這可如何是好?……大少奶奶知道嗎?府里……府里要怎麼發落孫小姐呢?」
「唉喲,我的姐姐呀?你怎麼就這麼不靈醒呢?這小妖怪怎麼樣,哪裡輪得到我們來操心呀。還是想想我們的出路吧?我們進府是來奶孩子的,現在這孩子是個妖孽,眼看府里是不會留她了,那會怎麼處置我們呢?聽說豪門大宅,最重面子了,攤上這樣的事,我們還能有好?」周奶娘一屁股坐到劉奶娘身邊,愁眉苦臉,喃喃道:「聽說仁慈點的是灌上一碗啞葯,遠遠的打發了,心狠點的那就斬草除根,一個不留啊……」
周奶娘的想象力都還挺豐富,知識積累也不錯.這個平日喜歡偷點小奸耍點小滑的婦人很有危機意識,若是放在前世那個文明社會估計也能博出個不錯的前程,黃一刀讚賞了半天周奶娘的遠見卓識后,忽然後知后覺的發現,那個妖孽說的好像是自己啊?
他奶奶的這萬惡的舊社會,可惡的封建迷信,憑著一個騙子道士三言兩語就要草菅人命啊!該怎樣才能自救呢?黃一刀轉動了半天小腦瓜子,自救的法子一條條想出來,又一條條被否決。
與道士當面對質,拆穿他的謊言?那就真坐實了自己是妖孽的說法。一個不足月的嬰兒當眾侃侃而談,不是嚇死聽眾就是讓別人來把自己燒死。
偷偷出逃?怎麼逃?連翻身都不會呢。
思考了半天對策,結論就是沒有對策。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真是令人沮喪啊!黃一刀化悲憤為食慾,在劉奶娘抱著她餵奶的時候,拚命吮吸,好幾次嗆得咳出聲來。
「好孩子,難道你也知道吃不了幾天奶了,才這麼著急?」劉奶娘撫摸著黃一刀腦門上軟軟的胎髮,嘆息了又嘆息。
次日,劉嬤嬤來抱黃一刀,對兩個奶娘說:「大少奶奶要去知貞觀上香,求了老太太恩典,帶著小小姐一起去,你倆就在家歇著吧。」
油壁香車內,年輕美婦抱著小小嬰兒親了又親,珠淚簌簌而下:「嬤嬤,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大小姐啊,聽嬤嬤一句,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把小小姐交給他們,回去再告訴老太太,說靈仙門的仙長說小姐是仙子轉世,把人帶走了。這樣不僅小姐保了命,你也不用背上生出妖孽的惡名。只有借靈仙門的名,才能壓著柏彥那個老騙子啊。」
黃一刀驚訝的張大了無牙的小嘴:這是要偷偷將她送人?嬤嬤威武,在妖孽的傳言下,先下手為強,將她偷運出門確實是保命首選,但……靈仙門是個什麼鬼?她還以為自己的前途在宅斗界,怎麼看著卻要轉戰修仙界了?天意難測,古人誠不我欺也……
美婦抱著黃一刀泣不成聲,一滴清淚落在了她幼嫩的小臉頰上,微涼卻入心,黃一刀一個激靈,這才後知後覺的有了點離愁。畢竟是這一世唯一的親娘,對她又是真心的疼愛。想到以後可能無緣再見,黃一刀睜大眼,想要看清娘親的臉,記住她的樣子,可惜剛足月嬰兒的視力雖比初生時好了點,但看出去還像是蒙了一層薄紗一般。直到瞪得眼皮發沉,黃一刀也沒能細細看清娘親的五官。雙目闔上時,眼帘上只留下了一雙哭得紅腫的美目投影,澄澈而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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