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你有屬於自己的使命嗎？

下午的時候，弘諒去了雲南王府找年羹堯。

索爾力瞧著主角兒都走了，也識趣的同年世蘭他們道了別，正準備回去呢，誰知道福嘉卻突然從後頭跑過來，手裡頭還抱著個白瓷瓶。

「這是給你的，治頭痛的葯，你回去的時候別忘了吃。」

感情她剛剛一聲不響的消失不見居然是為了給自己拿葯去了，想到這兒，索爾力覺得自己的心口都被脹的滾燙。

年世蘭和弘曦他們都默契的進了屋，將院子裡頭的空間留給這對年輕人，實在是不留給他們也沒辦法，這兩個人的感情，實在是太酸臭了。

福嘉才不在乎被家裡頭的人嘲笑了呢，知道索爾力要走，便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一路送著他走到了月亮門那兒。

索爾力的馬車正在那兒等著，再送，就不合適了。

福嘉理了理身上衣裳的褶皺，半晌才抬頭笑著同索爾力道別，囑咐他一路慢著些，小心駕車。

等到馬車走遠，福嘉才蹦蹦跳跳的回了後院，像是個活潑的小兔子似的。

最起碼年世蘭看到她的時候，都能從她的眼神中讀懂她的快活。

「將人送走了？」

「送走了，額娘喝的是什麼茶，好香啊。」

「你春柳姐姐熬得山楂茶，消積食的，你若是想喝，自己倒就是了。」

福嘉才不會客氣，坐在年世蘭的身邊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回頭卻沒發現弘曦和陳氏，不由感到奇怪。

「小六和弟妹怎麼不在這兒，剛剛在月亮門我也沒瞧見他們出去啊？」

你六弟妹身子有些不舒坦，小六帶她去後頭花園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了，一會他們回來之後，這茶你可得收好，別弄錯了，你六弟妹如今身子特殊，可不能喝。

福嘉知道陳氏的身子重，自然不敢馬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才讓春濃過來將茶具給收走。

陳氏回來的時候，年世蘭的屋子裡頭已經換成了熱牛乳，她這會喝正合適。

弘曦給她倒了一杯，然後看著她喝下才算是安心。

年世蘭瞧見她這會兒臉色蠟黃，確實是不太好看，也不免有些擔心。

「我瞧著臉色不太好看，要不要叫府醫過來瞧瞧，還是你們先去客房裡頭休息一會。」

陳氏現在的狀態，想要回去時不可能的了，弘曦就絕不可能答應。

陳氏也知道自己，便順著年世蘭的話應承了下來。

「實在是不必勞煩府醫，媳婦一會兒去客房休息休息應該就好了。」

春玉遵照著年世蘭的吩咐，將弘曦他們帶去了從前常住的客院，福嘉瞧見他們離開，才重重的嘆了口氣。

「額娘，這懷孕生子可真是不易。」

前有年世蘭做對比，如今又有陳氏，福嘉還沒成親呢，已經開始有些害怕生孩子了。

年世蘭瞧著她一臉的恐懼，不由開解。

「你不用擔心，你六弟妹懷第一個的時候不也好好的，這一胎主要還是雲南這兒的氣候她沒完全適應罷了，再說了，你自小便習武，身子比一般的女子都康健，你擔心什麼？」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福嘉的心裡頭還是覺得女人從有身孕開始，一切的行為都像是在受罪，只是這樣的話說出來，免不得讓年世蘭擔心，她便乾脆都咽在了肚子里。

年世蘭瞧見她這樣，也沒有再勸。

福嘉陪著年世蘭坐了一小會，才提出要回自己的院子，年世蘭自然不會攔著她，笑著就讓她離開了。

出門之後，福嘉也沒急著走，而是到了府里後院的池塘邊坐著發獃。

直到弘諒回來過來找她，她才從自己的想法中回過神來。

「阿姐，好端端的你坐在這兒發什麼呆啊？」

「沒什麼，你去姨母府中找二舅舅，可有遇到什麼阻礙？」

「都是一家人家，有什麼阻礙？倒是姨夫知道我要待半年，許我在他的軍營里待上幾個月呢，我已經應允了，準備過了這個月，就去軍營報道。」

福嘉聽了，多少有些無奈，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現在一門心思都是軍營，哪裡還有小時候那般單純可愛。

「你做這個決定，可和額娘說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這次回來她有多高興，結果你剛回來又要走？」

「不是不走了么，就在姨夫的軍營，離得又近……」

說到最後，弘諒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他何嘗離得不近，可是那幾年，他一年到頭的操練，哪裡有機會見到年世蘭他們，這次到了雲南的軍營，想來也是一樣的，也不怪阿姐會生氣。

弘諒彎下身子坐在福嘉的身旁，目光直直的落在遠方。

「阿姐，你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嗎？」

福嘉回頭看他，總覺得弘諒現在的眼神太過於哀傷，她並不想看到。

「阿姐，你知道嗎？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帶我的師傅為了救我直接死在了我的面前，可是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後來朝廷撥下來的撫恤銀子，有大半都被人貪墨了，幸虧阿瑪當初查了出來，否則，我那師傅家中有老娘，有幼子，該如何活下去？」

福嘉聽得心裡頭揪著難受，總覺得弘諒如果再講下去，她會忍不住的哭出來。

可是弘諒卻沒有如她的意願，依舊繼續說著。

「後來有一次我去師傅的家中看望他們，師傅的老娘親待我很好，可他的孩子卻避開不肯見我，當時我不懂，興沖沖的帶著錢，以為那樣就是對他們好，可是我走後沒多久，因為忘了東西回去拿，就看到我送過去的荷包就被人扔到了地上，我師傅的兒子跪在門口哭，那一幕，我永遠都忘不了。」

福嘉眼底的淚匯聚在一起，一滴一滴的落在衣袖上，可她甚至都來不及去擦。

弘諒這會兒也沒忍住紅了眼睛。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輩子，我註定是要在戰場上了，哪怕是死在戰場上，那也是我的命，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那是一家子的希望，卻因為我都毀了！都毀了！」

弘諒說完，拚命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福嘉怕他傷到自己，連忙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

「小七，我是阿姐，現在沒事了，你若是想在軍營操練，儘管去，額娘那裡若是不同意，我去說，你千萬別哭啊，你哭的我都心疼死了。」

姐弟兩個抱著痛哭了好一會兒，後頭伺候的人都不敢上前勸說，只能寄希望於他們自己能快點平靜下來。

弘諒這些年經歷的多，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倒是福嘉有些控制不住，還在忍不住的抽噎。

這些話憋在弘諒的心中許多年，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如今終於說出來，他覺得自己心裡頭就像是有一塊石頭落了地一般的踏實。

姐弟兩個現在的形象都不算好看，福嘉有些嫌棄，乾脆回了院子裡頭去梳洗，臨走之前，還不忘摸了摸弘諒光溜溜的月亮頭，那是她小時候最喜歡做的。

雖然如今弘諒比她還要高出不少，可是還是乖乖的坐在那兒，就像小時候一般。

福嘉的身影走出好遠，都要消失的時候，終於還是沒忍住回了頭。

「小七，我們是家人，我們永遠都愛你，不要為了別人的事情將自己封鎖，你只有變得更好，才是對你師傅犧牲的最好的回報。」

她說完，甚至沒等弘諒的恢復，就匆匆離開了。

弘諒獃獃的望著水面，半晌卻突然自己大笑了起來。

「若是早有人對我說這些，我也不至於……」

剩下的話被他咽了回去，讓人聽不到分毫。

姐弟兩這場對話隱秘，並沒有人知道，第二天兩個人碰到的時候，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就像是擁有了一件共同的寶貝似的。

果然如同福嘉預料的那樣，弘諒剛剛說出自己要去軍營的想法，就被年世蘭給拒絕了。

「你四哥不是都給你放了假了嗎？你二舅舅都知道鬆快鬆快，怎麼你就上趕著往軍營去吃苦，這個家裡給不了你溫暖了嗎？」

弘諒聽著年世蘭的話苦笑，然後將求助的目光落在了福嘉的身上。

福嘉心領神會，上前一把抓住年世蘭的袖子撒嬌。

「額娘，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們練武之人，最怕的就是荒廢，尤其是小七將來是要上戰場的，自然不能疏忽，要知道稍一疏忽，那可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年世蘭如何不知道，可是她還是捨不得。

「那麼多的軍人，除了你七弟別人就都不行，他就這麼優秀？」

「那隻能說明額娘您生的好啊，您瞧瞧我們姐弟幾個，哪個生的不是花容月貌英俊瀟洒的，小七這麼努力，不也是不想讓您丟人嗎？」

她說著，在身後偷偷的沖著弘諒揮了揮手，弘諒立刻心領神會，上前抓住年世蘭的另一隻袖子，就像小時候那般撒嬌。

「額娘，阿姐說的對，兒子這麼做可都是為了您，誰不知道我是您的孩子，我優秀不也顯得您教導有方嘛，您放心，兒子一定給您爭光！」

好話歹話都被這姐弟倆給說了，年世蘭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再加上姐弟兩個一左一右的晃著她撒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居然就那麼鬼迷心竅的答應了。

剛剛答應她就後悔了，可是福嘉和弘諒壓根就沒給她後悔的機會，恭維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倒，直接就將年世蘭給砸暈了。

以至於午膳的時候，年世蘭都有些悶悶不樂的，胤禛瞧出來了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只是誰都不肯搭理，連飯也進的不香了。

胤禛懷疑的目光第一個就落在福嘉的身上，福嘉雖然心虛，可是面上卻是不漏分毫，一臉的無辜，倒是讓胤禛一時之間難以判斷。

弘諒怕引火上身，只是低著頭大口大口的扒著飯，很快一碗米飯就見了底，正準備撂下筷子就跑呢，卻被福嘉在桌子底下偷偷的踹了一腳，堅決的不讓他得逞。

弘諒沒法子，只能讓春濃再給他盛一碗米飯。

春濃是最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這會兒接碗的時候都是憋著笑的，就怕胤禛瞧出什麼不對勁來。

弘諒這些日子的飯量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對於他這要第二碗飯的行為都沒表現的多納悶，只有年世蘭看著弘諒這般沒心沒肺的模樣險些氣炸了肺。

要是目光能殺人，弘諒絲毫不懷疑自己現在已經被年世蘭給凌遲處死了。

用完午膳，福嘉借口要去看望陳氏，便腳底抹油先溜了，弘諒也是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往門邊湊，趁著眾人不注意，直接就偷偷的跑了出去。

胤禛就算是再遲鈍，也看出了不對勁。

「是這兩個猴崽子惹到你了？」

年世蘭恨得咬牙，可是在胤禛的面前，她還是一點風聲都沒漏，她知道若是胤禛知道弘諒的決定定然是會支持的，既然說了也是一樣的結果，年世蘭乾脆就不說了。

她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這家人家的，這輩子才會過來還債來了。

這一個個的，都是她的討債鬼。

出了年世蘭的院子，福嘉倒是很講義氣的躲在角落等弘諒出來，看到他的人影的時候連忙沖著他招手，就怕他看不到自己。

「小七，小七，過來！」

弘諒往後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出來，才快步跑到福嘉的身邊。

「阿姐。」

「走，阿姐帶你出門去逛逛，正好晚上也帶著你嘗嘗這邊的酒樓，讓你熟悉熟悉，不至於到了軍營，連自己住的地方都摸不清。」

這話倒是說到弘諒的心坎里了，當下兩人一拍即合，趁著沒人注意就偷偷溜出了府。

只是弘諒萬萬沒有想到，索爾力居然在外頭等著，想到什麼可能，他當即眯著眼睛看向福嘉。

福嘉連忙無辜的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索爾力會在這兒，可她也知道為什麼，只是這個原因，她不能跟弘諒說，否則若是被弘諒將索爾當成什麼妖怪去找阿瑪和額娘，那可就糟糕了。

與其這樣，讓他誤會一番倒也沒什麼。

索爾力顯然也知道自己這次來錯了，他沒想到弘諒也一起出來了，只是這會兒來都來了，自然也是不能走的。

福嘉倒是沒客氣，大步一跨就上了索爾力的馬車，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弘諒雖然心裡頭有些不痛快，可也乖乖的上了馬車，算了，阿姐就算是有些私心也是應該，他不能要求的太多。

這番自我安慰了一番，眾人才啟程往熱鬧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