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鄉情
隔上月余,劉策與麾下跟隨朱靈,平叛不服之眾人,每戰必勝,有損耗直接從俘虜中補充,而一同隨劉策來的鄉人,死去三個。
劉策讓人裹了他們骨灰,遣人送往落山屯與小楊村,只是劉策心中,再無開始那般焦慮和不安,對於這類生死,也已經看淡。
劉沖與文丑關係更進一步,劉沖自文丑處,學得了諸多技巧,甚至文丑欣喜之下,送給劉沖一把鋒利剛斧,這原本是文丑頗為喜歡的武器,劉沖地位不如文丑,得不到袁紹封賞,又沒有趁手兵刃,索性送予了劉沖。
這一日,劉策收了訓練,已經守在一旁的傳令兵稟報,道:「報,朱靈將軍前來,見到騎長在訓練,已經等了一個時辰。」
劉策囑咐劉沖,讓劉沖安排後續事宜,來不及更換衣物,便大步走向營帳。
進入袁紹軍中,兵士在劉策的督促下,已經少了諸多不好習氣,劉策也立下了自家軍規,其中一條,便是訓練之間,除卻軍令,旁人一概不見。
劉策掀開營帳,見到朱靈一身輕裝,正在營中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擺的粗略地形圖,這非是畫出來的線條,而是劉策用泥土砂石以不同地形不同高度,鋪開的真實概況,跟隨朱靈剿匪征戰之時,劉策記下沿途標識,回到軍中,憑藉記憶,把它們還原,雖然與真實地形有很大偏差,比起那些粗略的線條,已是天壤之別,一州一縣一城池,哪怕是常年生活在其中的本地人,對於周邊環境,也只是了解大概,有時候還會淡忘一些環境,劉策這般標記,是為記載真實,即便是不了解地形的主將,也可很精準的判斷形勢。
劉策此縮小版的冀州,只囊括了一小部分,大部分冀州的領域,劉策尚未涉足,因此沒有記載。
朱靈見到劉策進來,面色肅然道:「我一直覺得劉策你統軍有方,技藝驚人,今日見到軍中布置,才知道我還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劉策解下訓練裝束,依次掛在營帳一偶,道:「朱將軍過譽,這段時間聽從將軍教誨,策感悟頗深,我與兄長劉沖以及同伴,皆很感謝將軍,訓練之中要一心一意,怕軍士心有雜念,這才立下如此軍規,將軍來見,可直接讓傳令兵通告即可,讓朱將軍等候良久,策心中有愧。」
朱靈擺擺手,道:「軍中原本就該如此,況且,若有軍規,我不去遵守,一軍之首便如此,談何能讓下屬信服,劉策,實不相瞞,此次我來,乃是有一急事,想請你助我。」
劉策拉過兩張座椅,一張自坐,指著另一張道:「朱將軍莫要著急,還請細細講來,看看策是否能夠幫得上你。」
朱靈坐下,面有優色,道:「劉策,你可知幽州公孫瓚發兵冀州,袁公一方拖延,一方調遣物質備戰。」
劉策點頭,道:「袁公雄才大略,以一城一池拖延公孫瓚,此乃良謀,如今已經入秋,恐怕起兵事,要等來年才可。」
朱靈嘆了口氣,接著道:「公孫瓚入冀州,多數城池望風披靡舉城投降,我乃冀州清河國人,前幾日,軍中細作來報,守備季雍已然獻了城池,清河乃是我故居,我已請命於袁公,收復清河,只是袁公一心備戰,軍士大都用於防禦公孫瓚部,實無更多將士與我平叛,公孫瓚又派遣麾下精兵衛清河,聽聞幽州兵士與外族作戰,悍勇持強,排兵布陣之事,我自不懼,只是公孫瓚此次領軍大將是嚴綱,黃巾賊亂時,我曾與嚴綱有過往來,嚴綱其人不善良謀,技藝十分驚人,麾下騎兵如臂揮指,可謂是公孫瓚軍白馬從義之下另一精兵,騎兵速來主奔襲,破陣沖圍無往不利,守城防備,則無甚大用,我不懼賊兵,只怕那嚴綱搦戰,當年之時,我不是嚴綱敵手,后嚴綱跟隨公孫瓚在幽州游擊,武藝或更上一層,我知道兄弟與劉沖武藝只在顏良文丑兩位將軍之下,必然勝過嚴綱,且嚴綱麾下騎兵精銳,戰場之上,若是被騎兵突襲,我必大敗,軍中有克制騎兵之師,然已調御公孫瓚,不能予我破陣,我觀你訓練在於應對騎兵,可為一奇兵,想請兄弟與我一同前往,助我克清河。」
劉策聽聞,沉默片刻,皺起眉頭道:「為兵者,食人俸祿,當以命相搏,然,若是此次敵人是步戰,策必全力以赴,不敢推脫,朱將軍,我麾下兒郎只訓練月余,未曾對上真正騎兵,你比我更知兵事,兵種相剋,我即便五百眾前去,也只是增加人數,對戰局聊無意義,如果將軍執意如此,策恐怕無法相助。」
朱靈的臉色有些赤紅,顯然知曉己身有些咄咄逼人,劉策一營針對騎兵訓練,以備騎兵突襲,此時尚未成軍,強行推入戰場,無法左右其身,反而會毀了這一營士兵。
與劉策相識已有一段時日,此時劉策已然不悅,若是再強求,劉策必會拒絕。
朱靈雙手端起杯水,右手掀開杯蓋,顫抖著擊打水杯邊緣,終究無法揭開一盞清水。
朱靈猛然把杯蓋掩住,重重放在桌上,道:「劉兄弟,我實不能忍鄉里被公孫瓚奴役,恰纔所言,多有唐突,朱靈這裡向兄弟道歉,靈知練就一軍,要一兩年長久,毀於一旦,多有痛心,也罷,如此,只需兄弟與劉沖與我一同前往起清河可否?」
劉策神色變得緩和,言語漸閔,「鄉里恩情,策多有感觸,這是人之本性,朱將軍這般珍重鄉情,是性情中人,將軍能體諒劉策私心,劉策感激不盡,既如此,策自答允,隨同兄長及軍中好手同往清河,還請朱將軍稟告袁公,請來袁公軍令,策必與朱將軍一同平叛而歸。」
朱靈見劉策答允,心中一陣驚喜,若是先前平叛只有五分把握的話,有了劉策劉沖,已經有了七分勝算,高興道:「此事朱靈欠兄弟一個情分,我自去向袁公請令,你訓練完尚未更衣,不必遠送。」
「如此,我便整備行裝,只待袁公軍令,與朱將軍一同前往。」
與朱靈一同走出營地,劉策望著朱靈的身影,心中一陣黯然。
清河被破,朱靈心中亂了分寸,如果朱靈無法調整自己的心態,這場仗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
只是,青牛竹杖,斑駁銅影,熟悉之人,熟悉的環境,又有幾人能夠不為所動。
落山屯多次被黃巾騷擾,全屯群策群力,終擊退匪眾,這種情志劉策深緬其心,對於朱靈這般心思,劉策很理解,然而不會苟同,朱靈有自己的目的,劉策同樣有自己的責任,同鄉之人跟隨劉策,劉策要確保麾下眾人不去魯莽送死。
這不僅僅是對老屯長得承諾,更多的是鄉里舊情所至。
之所以答允朱靈,皆因朱靈原本可上書袁紹,以軍令責劉策一營跟隨,朱靈先與劉策商議,徵詢劉策想法,再去向袁紹請命,朱靈這般做法,也給足了劉策情面。
心中盤算片刻,劉策使人召喚劉沖與小黑。
劉沖和小黑聽到劉策傳話,不多時便來到劉策營帳,小黑額頭尚有汗漬,右手隨意一抹,道:「策哥,你叫我們有何事?」
劉策道:「兩位兄弟,剛才朱靈來找我,他要去收復清河,只是聽聞公孫瓚手下大將嚴綱來援,想讓我等隨他出征。」
「哦?」小黑蹙眉,有些猶豫道:「策哥,我們這一營,正在訓練,尚沒有嫻熟,公孫瓚手下騎兵驍勇,怕是會損失許多。」
劉策笑著擺擺手,道:「小黑,朱靈說了,只要抽調幾個人,跟隨他前去,最多不會超過十人。」
小黑猛然睜大眼睛,裂開嘴笑道:「我明白了,策哥,朱靈將軍也是一個妙人,他自知武藝不如兩位兄長,想是怕斗將弱了威風,如此看來,朱將軍真是一個磊落的好漢。」
劉策笑著點頭,這也是劉策欣賞小黑的地方,小黑瘦弱,智慧卻不凡,只要一點撥,小黑就能理通其中關節,雖未曾猜到全部,也八九不離十,不過,劉策不會把與朱靈談論的所有都告訴小黑與劉沖。
有些事情,終究是一個人承擔好一些。
那一邊,劉沖聽得一頭霧水,后劉策詳加解釋,劉沖才算明白了其中關節,對於這般費神之事,劉沖毫無興趣,這幾日天天訓練,劉沖又掌握了一些技巧,尚未在戰場實踐,跟隨朱靈出征,正合劉衝心意,其他諸如行軍安排,如何部署一眾瑣事皆交給劉策,劉沖高興的去準備出征坐騎和武器。
朱靈做事毫不拖沓,當日下午,劉策就接到袁紹的軍令,著劉沖跟隨朱靈平叛清河,一切聽從朱靈安排。
在營帳中囑咐屬下眾人嚴加訓練,劉策挑選小黑劉沖共十人,跟隨朱靈出征,這幾人都是在征戰中以技藝脫穎而出,其中只有兩人是劉策劉沖同鄉,餘下五人是併入劉策麾下的義勇,劉策為人嚴謹,毫不謀私,一切以能力軍功為首,提拔任命有理有據,不管是同鄉人,還是旁人,都挑不出任何過錯,這些聚義之人,在當地皆小有名氣,又自負才能,武藝比不上劉策,又親自感受到劉策的這般公平對待,原有的一絲不甘也化作了敬佩。
已經入秋,天氣漸冷,加之公孫瓚起了兵亂,一路之上,頗有蕭條之色。
朱靈下令全力行軍,不去城池莊子休憩,劉策心知,這是朱靈準備在最短時間,奔赴戰場,避免給清河郡加固防守,整備防禦的時間。
一路之上,朱靈沉默不語,主將下了命令,劉策只好以令執行,而對於朱靈,劉策終究有些不安心,獨自思索良久,劉策下了決心,準備單獨向朱靈請命。
劉策驅馬到朱靈身旁,道:「朱將軍,我軍一路向北,隱瞞不了行蹤,那些有心的細作,或許已經開始活動,我兄弟小黑,最為機警,若是讓小黑先頭打探,抓捕細作,大抵有些用處。」
朱靈點頭道:「我亦發現這幾日周圍有所動,實無偵查兵,這才勒令全軍而行,以防懈怠戰機,如此,就麻煩劉策兄弟了。」
劉策拱手道:「豈敢豈敢,這是分內之事。」
劉策劉沖小黑二十人,其中有朱靈親信,從朱靈舉義跟隨著朱靈,對於冀州乃至清河地形熟稔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