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變調
或許世上真的存在「輪迴」，相似的事總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重複。
從隕落時代到傳承者時代，又從傳承者時代來到今天，好似在歷史的進程中悄然積蓄能量，當這股無從斷定善惡的力量積攢到無法繼續沉寂下去的時候，它便以席捲天下之勢不可阻擋地爆發出來。
不過在等到歷史「判決」的節點之前，生命亦在經歷新生和毀滅。
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生靈始終以自己的方式認真演繹著屬於自己的篇章。
兩萬年前的修真界比起傳承者時代資源更加匱乏，大量高階功法因為無法在靈氣稀薄環境下修練也隨之被遺棄。
飛升對那時的人們來說全然成了奢望，修士整日的為了增長一點壽元奔波，可稍微延長的壽命又很快被投入了尋找長生的靈丹妙藥的旅途中，這永無止境卻又無比絕望的道路就像蛛網一樣將人們死死網縛其中，直到生命終焉回顧一生的時候，人們才豁然醒悟，為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幻夢感到悲痛和不值。
那時的修真界，沉浸在迷惘和頹然之中。
無望的人，渴望救贖，也需要救贖。
而正是此時，四聖會降臨了。
為修真界帶來的不是重壓與控制，那時四聖會就像黑霧中的一道光，為迷失的人們指引了新的道路。
不再單純地向自然索取，而是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反哺修真界，讓憔悴的大地漸漸煥發生機；奇迹般的功法大大延長人修的壽命，給予他們更多時間去完成心愿，令包括飛升在內，許多曾經只能望之興嘆的東西開始變得觸手可及；仙神妖魔四大修真體系浸入——儘管妖的傳承比起其它三修顯得十分單薄，擺在修士面前的路變得前所未有的繁多，人們感覺無限的可能正在眼前延伸。
毫無疑問，是它，是四聖會，為這死氣沉沉的世界帶來希望。
然而越是明亮的光芒就越是容易衍生出越加黑暗的影子。
生活在這個時代，激情又振奮的人們並不知道，在他們不曾看到的地方，陰影正悄然滋生。
「當藏於地底的苟且被連根拔除，到處都充滿平和與熱情的時候，卻有人在暗自嘆息，」赤臉上掠過一絲可惜，「找不到啊，在哪都找不到，想要以正義之名順勢收下的那件東西。」
蘇達伯等人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似乎害怕打擾到赤，雖然時間跨度異常地巨大，可他們不可思議地預感到赤接下來的話就是他們不願提起卻最渴望知曉的事情。
「花費了無數心血，甚至成為了這片土地的救世主，站在世界的制高點，他們承載了無數人的信仰和命運。」
「然而天道之名豈是簡簡單單就能擔當下來的？」
「根本不是人們能看到的光鮮而已，在背後，他們付出了太多太多，沉重的『規則』卻讓他們不能也不敢就此撒手。」
「或許後悔了，也或許沒有，但空手而歸的結果此時的他們已經完全無法承受，若是就此放棄，作為這個世界『至高之聖』的他們反而會第一個崩潰。」
「於是，在激烈的糾結之後，他們終於將目光轉向了地底。」
地底……玄夢……
穆瀟冷渾身發涼，不止是她，這聖華山上有太多太多知曉「秘密」的人。
「地穴里的物件保存得還算完整，很幸運，抑或是……拱手相送的幸運？」赤的眼睛流露出深邃的色彩，「當然，留下的不會只有冷冰冰的死物而已。」
青龍和窮奇默默無言，只有瞳孔中閃爍的複雜訴說著一切。
在聖者們晦澀的目光下，赤侃侃說道：「瓶瓶罐罐，完整的記錄，以及——不能被釋放到外界的活物，面對這些遺留之物，要怎麼做呢？」
年輕的真魔望著赤，等待著她的結論。
「——還是延續下去吧！」
唔……
有虛獸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並非人人都是突變的產物，並非每一個虛獸都來自普通的家庭，也並非誰都經歷過無邪的童年。
不見天日的洞窟，冰冷的鎖鏈，兒時的記憶無法忘卻，成為瀰漫在心上永久的陰霾。
「做吧，只要足夠小心。」
「外面的世界很寬廣，這裡好似大海中的一座荒涼的小小孤島，偶爾從附近經過的船隻幾乎不會多看它一眼，遠離繁華的邊緣地帶，稍微有些偏離『規則』也算不上什麼奇怪的事情，不是嗎？」
「更重要的是，只要一日沒有觸碰到『那件東西』，地底進行的研究就算不得什麼大事。」
「已經淪為實驗體的螻蟻若是被放到外面，說不定會造成更大的恐慌，它們本就不能暴露在陽光下，那麼用失去了自由權利的它們做一些對進步『有意義』的事情，或者更謹慎點，以拯救的名義進行研究，豈不更加安全？」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赤的笑容愈發深沉，「事實也證明，他們是對的。」
視線落在古幽真人身上，赤無奈聳聳肩：「即使是維護『規則』強者，也無法由此對其多加指摘呢。」
蘇達伯等人忽然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
規則……難道不是代表天道的四聖會依存的根本嗎？聽赤的意思，這位建立幽府之淵的古幽真人才是真正代表「規則」的那個人？
習慣了幽府之淵以陰暗和邪惡的姿態出現，雖然細細斟酌后，不少人對赤的印象有所改觀，像蘇達伯這樣願意與赤並肩作戰的人也有一些，可也沒有誰敢簡單地將赤的理念推廣至整個幽府之淵！
規則不是正義，可大多數時候，規則都代表了正義。
若赤所說是真，那豈不是相當於告訴他們，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站在了正義的對立面？
不，不能接受！
我們不相信！
這已經不是信仰崩塌的問題，而是要連過去的自己一起否定。
如此殘忍的事情，沒有人願意承受。
「胡說八道！這一切都是你胡編亂造的對不對？萬年前的事情你一個丫頭片子又了解什麼？是你親眼看見了，還是知情者告訴你的？你倒是說啊！」
痛苦的嘶喊，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