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拔宅24故地重遊
「重華……」
崑崙白衣師尊,風華絕代,不染塵世浮塵,執一柄木劍,懲惡揚善,於人於妖,總留三分餘地,此時卻……
白鷂倒地,脖頸處迸發而出的血痕浸濕白衫,不給這位自命不凡的美男子,留下半分體面,他卻只在意眼前的景象,瞪大雙目,手掌微張,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想抓住什麼。
重華一手持劍,一手抱著蘇雨溪,盯著白鷂倒下,順理成章與其身後的稷蘇四目相對,和平常一樣。
棠溪滴血,一聲一聲彷彿滴落在稷蘇的心上,奇怪,她不是什麼犧牲小我成全大的人啊,上天庭會不會亂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在擔心什麼?重華救下了蘇雨溪,這場仗他們贏了,從此以後他們可以找個地方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想幹嘛就幹嘛多自在啊,或者就待在這城堡里也不錯,誰也找不見,打擾不了他們,也打擾不了他們,她應該高興,對,應該高興。
「沒事吧。」稷蘇繞過倒在地上的白鷂,越過重華遞來的蘇雨溪,徑直接過棠溪,緊盯著上面的血跡,半晌,笑著對地上的人道,「棠溪劍下第一人,你倒也不虧。」
其他人慢慢靠過來,離落與節並反覆檢查白鷂的傷勢,確認無救,沮喪著臉起身,彷彿地上躺著的是什麼了不得的好人一般惋惜。
「稷蘇!」
稷蘇本來就是強壯的洒脫,被離落這麼憤怒一扯,差點跌倒,幸好重華及時攙住。
「小事任性也就算了,這等大事,你……」離落當然知道這個結局不是稷蘇能控制的,也不是稷蘇想要的,但他不能也不夠資格去質問東方天帝,只能將怒氣轉嫁到了無辜的稷蘇身上,「你不知道他不歸位,上天庭會發生什麼嗎!」
「我知道啊,那又怎樣,跟我有什麼關係嗎?」離落所言正是她自己心中所想,如果她沒有悄悄挪到白鷂身後準備偷襲,好好看著重華,也許…….重選一次,她還是會義無反顧這樣做,她深刻的知道,所以她試圖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也說服離落。
「你……」離落捏著月白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骨節發白,瑤漿傾斜而出,與地上的血漬融合,散發出迷人的香氣,讓人只想瞌睡。
稷蘇盯了一眼離落揚在半空的手掌,輕輕閉上眼睛,此刻,她只想好好品一品這令人沉醉的氣息。
「表哥……」節並大跨步抓住離落的手腕。
不管稷蘇怎麼說,別人怎麼說,從在崑崙第一次遇見,他就一直堅信,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玩世不恭、冷血無情、自私自利、沒有分寸的女子,相反她很好,甚至比很多男子都要優秀。
「不可能,這不可能!」
白鷂盯著某處,拖著身子向前爬,剛爬沒幾步,噴出一口鮮血,留下兩個血泡泡,便永遠的消失了。
「爹爹。」
流動的金色光暈中,熟悉的白衣蛻變成明黃色長袍,身後的萬千情絲,揉合成髻藏於冠帽之中。
「等你回來。」
他朝她揮手,她也朝他揮手,直到重華轉身,稷蘇仍與小夥伴們,張嘴望著天,這是似乎是他們唯一能表示意外的唯一方式,只有蘇雨溪一人,追著喊著,跟在長到看不見重華的兵隊后,興奮不已。
「你們怎麼了?」直到完全看不見人影了,蘇雨溪才折回來,見稷蘇還在揮手,嚇了一跳,以為娘親傷心過度傻了,再一看其他三個人也是一樣,才興奮的去拽稷蘇的手,「爹爹去做神仙了,娘親不去找他嗎?」
稷蘇這才回過神來,剛剛重華穿的和伏羲好像是一樣的,這就是說他不但保留了仙籍,還歸位了?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給不出答案,畢竟沒誰見過殺了神仙還被這麼大陣仗被接回上天庭的,也沒誰見過一天便從小神仙變成天帝的。
「他剛剛手上拿的是不是……是不是……」是那支簪子,他生辰時,她送他的簪子,他沒變,他還是重華,他都記得,稷蘇激動得紅了眼眶。
「是是是,是你送的,還不快去。」離落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勇氣說出這句話,沒想到此刻卻如此輕易的出了口,非但沒有難過,反而為她高興,這一世他們終於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
應該去披香殿跟伏羲復命呢,還是去沐香殿找重華呢?他應該在沐香殿吧,不對,此刻他應該在披香殿商議上天庭紛亂才是,稷蘇風塵僕僕趕回上天庭,邁過天門之後,卻變得糾結起來。
大約是難逢喜事,上天庭各處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仙娥們妝容艷麗,眉眼含笑,稷蘇感覺自己一路回來臉都笑酸了。
「宿宿?你在哪兒呢,我回來看你了。」明明才見了不久,一回來就開始到處找人家,太不矜持了,稷蘇想著,索性決定先回庭花閣看夜宿。
有日子沒回來了,剛搬進來時種的瓜苗已經牽了藤蔓,黃色的小花兒下結出毛蟲大小的瓜,樣子十分可愛,稷蘇忍不住想去摸,手到了邊上,又想起老人說的,還沒成熟的瓜摸了長不大,只好收了手,繼續往裡面走。
「這香味怪好聞的,你又種了什麼新品種嗎?」
院子里多了幾盆蝴蝶一樣葉子的植物,偏偏引來的確實兩隻聒噪的蜜蜂,她不認識,卻很喜歡,因為它釋放出的淡淡木香,獨特而高雅,同重華身上的氣味很像…..
稷蘇靈光一現,好像想到了什麼,卻又覺得不太可能,探著腦袋往裡走,邊走還便試探著呼喚,「宿宿?夜宿?小銀蛇?小呆龍?」
大殿內也空無一人,桌上放著壇酒,紅帶子還沒拆,酒香便已溢滿整個房間,稷蘇偷摸著,拔開塞子,嘗了一小口,閉眼享受留在唇齒間的酒香,十分滿足,夜宿真的是越來越傷體貼了,真好。
「取而不說是為偷。」
稷蘇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放下酒罈子,跑出屋外找人,果真在菜園子里見到了「久違」的重華,小跑著衝進他張開的雙臂中,眼淚一下子出來。
「這些菜長的不錯。」重華輕拍稷蘇的後背,盯著迎風招展的枯黃小苗,笑道。
「你怎麼在這裡?」她種這些純屬無聊,反正不吃,也沒指望它能長的多好,重華的反話對她無效,稷蘇將他抱的更緊,緊到身體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略快的心跳。
「哭什麼?」
「你緊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就是想流淚,止也止不住,索性是讓其自由發揮,將鼻涕眼淚全蹭在重華的衣裳上。
兩人看似對話半天,實則各自自言自語,終於同頻,相視而笑,男子俊美克制,女子秀麗放肆,相左卻又出奇的相配。
「等你空了,回去看看小寶。」
「嗯。」稷蘇正視重華的眼睛,瞎話信手拈來,「你不去嗎?你突然莫名其妙的走了,他可嚇得不輕。」
他離開時每個人的表情都還在腦中尚未散去,誰嚇得不輕並不難判斷,重華不願拆穿,因為這正合他意。「自然是要一起的。」
稷蘇帶著重華先回了一趟暮山,暮山派在周瑾與湯圓的共同打理下,弟子隊伍和橘見的生意都比她在時還要好上許多,總算沒辜負木之風的臨終囑託。難民所在杭文浩的運營下更像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稷蘇懶得面對複雜的逃客套交流,、本打算遠遠看一眼便離開,卻意外碰見了英子。
英子背著簍子,拿著鐮刀,膚色比從前黝黑了許多,一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陽光開朗,寒暄幾句后,邀請他倆進屋坐,等文浩過來一起吃飯,被稷蘇打趣拒絕了,反正等不了多久便會再見,到時候謝媒的錢她可是要一分不少的收的。
與重華故地重遊,恍如隔世,她的心中不再只有復仇,他的心中也不再只有蒼生,他們卻又還是一樣,心中有著彼此,只是更加堅定了,稷蘇緊了緊挽著重華的手,腦袋沒骨頭一般靠在重華肩頭。
「想吃?」重華停在滷味店旁,伸手去摸身上的錢袋,這是他下來前,特意去找離落要的,因為要給她買吃食。
稷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這麼香的肉她竟然走近了都沒聞到味道,是在庭花閣聞多了花花草草的味道,鼻子失靈了么。
「說真的,你想過我們會像現在這樣,走在大街上嗎?」稷蘇舉著兩串鴨肝,跟重華保持距離,一邊吃得津津有味,嘴巴卻不肯閑著。
「想過。」
他想過,從第一次在這裡她拿著醬牛肉,跟在自己身後開始,他一直都想著,即便是在她與他因為蘇稽和身份冷靜的時候。
「想過?」重華突然停下,稷蘇差點撞上,收起吃過的竹籤,脫口而出到。
其實,她又何必再問,重華是不願意答寧願沉默也不會說謊的人,她只是好奇,重華在知道她與他結合便會灰飛煙滅時,是如何考慮的。
「陪著你,只要你願意。」
若在東方天帝的身份和稷蘇中間選一個,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稷蘇,那時讓他猶豫並非人與神仙的差距,而是他永遠無法給她一個女子最在意的名分,所幸,陰差陽錯,他與蘇稽舉行了儀式,得到了仙籍,又殺了白鷂通過了上天庭對王者的測試,他重回帝位,讓她可以有名分的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而稷蘇,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與他結合,她的灰飛煙滅,換回的不是他的仙籍,而是帝位,這是當年的懲罰之一。
離落知道,重華也知道,但誰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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