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9桃坪令5 藍兒
稷蘇獨自整理好登記的冊子跟禮物,抱著進院子時鳶七正巧出來幫忙全數接了過去,自己反而落得輕鬆,抬眸正見重華迎著月光如白松立於院中,柔和而溫暖,比離落讓人移不開眼的奪目之姿更讓人踏實。
「苦活累活交給弱女子干,大男人在這裡袖手旁觀,你的君子風度呢?」稷蘇一撩裙擺,特意選了佔了重華最近之處的石凳坐下,隨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送到嘴邊,舌頭和嘴唇如受暴擊吐了出來,喃喃抱怨道,「外頭忙得熱火朝天的,鳶七這小丫頭竟在無憂殿沏茶偷懶,果然近墨者黑!」
稷蘇正要伸手用衣袖取擦袖口擦拭嘴角水漬,重華適時地上手帕,爾後,揀了桌上一乾淨茶杯,往裡面斟好茶,才慢悠悠坐下,將茶杯推到稷蘇面前。
「茶乃我方才所沏,與鳶七無關。」合著連個盒子都不帶的空手回來,是為了沏茶賞月?稷蘇差點沒被嗆著,回了個大白眼,繼續喝自己茶。重華又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輕酌之後,似乎很是滿意,又道,「我讓鳶七給你手帕為何不用?」
下山回來不到半個時辰時間,鳶七送來一個十分好看木箱,說是重華給禮物。稷蘇滿心歡喜,這傢伙開竅了,竟然會給女孩子送禮了,打開一開整個人都不好了,滿滿一箱子全是白手帕,連顏色都不帶變的。
「我送你的簪子,你不也沒用!「稷蘇收到那一箱子手帕時特想敲開隔壁房門與之正面剛上,自己願意是男子還是女子不礙他事,細想之下,又覺得重華不會是那般惡意的小人,八成是好意用錯了方法,才暫且放下不計較,這人今日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稷蘇便不再想許多,直接回懟道。
「那些帕子乃絲絹所制,色澤亮麗,柔性而有光澤,密度極高,幾乎看不到任何孔透。」
「它就是黃金所制也還不是帕子。」稷蘇是被放養著長大,所學全憑生活需要,自然不懂得書上絲絹所代表的「橫也思來,豎也思」的隱喻,只覺得重華突然講這手帕的材質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的話出口之後,他眼中似乎有不易察覺的失落,心軟道,「好啦,才開始學做女子,忘記帶不是很正常么,明天起,我天天帶著成了嗎?」
既然要借著採辦年貨去跟畫店老闆確認畫是如何來的崑崙,不妨先聽聽當日承認拿畫回來那名弟子如何說,到時也好有個判斷。三人中,節並與女弟子相處較少肯定了解不多,丹朱倒是了解得多,但嘴巴不把門,只剩下白梨,雖然身份原因與旁人相交不多,但畢竟同住流月閣,聰慧又通透定,向她打聽穩妥再合適不過。
「咦?稷蘇,你怎麼沒跟大師兄一起?」
「我為何要與大師兄一起?」稷蘇隨著白梨的視線朝自己身後瞅了瞅確認後面沒人,才好奇問道,「怎麼,找他有事兒?」
「不不不,我在等你。」
「哦?哦。」白梨方才在書院門口左顧右盼分明就是在等人,看她話里的意思八成就是等的節並,只是面子薄,不好意思承認罷了,稷蘇也不拆穿,只是含糊,故作意味深長調侃道。
「稷蘇---」白梨能活下來兩大技能首要便是察言觀色,自然知道稷蘇話里沒說明的意思。「大師兄昨日沒同你說什麼嗎?」
「說了啊。」原來是昨日單獨出去,白梨吃味了,稷蘇索性將戲做的足足的,讓她吃味到底再說明實情道,「下月初一同下山採辦年貨。」
「只有如此么?」
「當然只有如此!」稷蘇擔心自己一身的男子習氣,跟節並相處起來讓白梨有所誤會,拍胸脯保證道,「姐妹的男人,在我這裡就是兄弟,你放一百個心吧。」
「大師兄並非我的......」白梨的教養讓她無法輕易說出男人二字,心上人三字更是有千斤之中無法出口,從第一眼見上,節並幫她出頭她便喜歡。她向來通透知權衡,兩人間差差距無需旁人告知,她再清楚不過,那喜歡只能是喜歡,此生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甚至連被被人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我知道,現在還不是嘛,以後會是的。」明明兩情相悅,卻誰都不說,稷蘇看著都著急,若不是又丹朱的戲份在,自己貿然出手有傷朋友情誼,她還真想推一把。既然幫不上忙,索性就丟到一邊不管,問自己的正事要緊。「白梨,你可記得那日得來這畫的小弟子?」
「當然,她叫藍兒,也是個出生卑微苦命人。」入了書院之後,白梨輕聲在稷蘇耳邊,小聲問道,「你懷疑她有問題?」
「松花釀跟畫卷的事情,你不覺得時間上都太湊巧了嗎?」松花釀也好,畫卷也好,一出馬上便成為別人的把柄,而且矛頭直指向自己,想不生疑都難。
「藍兒出身卑微,無權無勢也沒朋友,應該不會主動給自己拉仇恨。」講到出身白梨還是忍不住傷感,在她的內心自己與藍兒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且,我昨日親眼所見,紅鸞從她手中搶下的那幅畫,並非她主動呈上的。」
「像我們這樣的人只求能平穩度日,斷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稷蘇聽著白梨的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輕拍其肩膀,她只是笑笑,補充道,「其實松花釀之事大師兄原本已經認罪,若不是我去找你,也不會連累到你,與其說是刻意針對,倒不如說是弄巧成拙更合適一些。」
白梨所說不無道理,自己在崑崙識人不多,更未與人結怨,確實談不上刻意針對。只是,弄青春事情只是巧合本應高興才是,稷蘇心裡卻總有一絲不安無法平復。
離春節還有小半月學院就放了假,門派里也給弟子們放了假,假期自由安排,正月十五回崑崙報道便可。山上冷卻了許多,無憂殿卻熱鬧了起來,因為留下的弟子不多交由節並便可,需重華親自處理的事務不多,大部分時間都留在無憂殿。而稷蘇靈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估摸著年後不久便可大好,所以日日把自己關在房內鑽研給重華的藥方,難得三人都在,無憂殿倒成了崑崙上下最齊整的地方了。
年三十的晚餐除了比平時多了兩道菜並無特別,用餐也同平常一樣「食不言,」稷蘇倒也落的自在,不用刻意配合節日氛圍,一碗飯下肚便打算回屋繼續縫製給夜宿未做完的衣裳,那是她準備用來補償頭一年沒有陪他過年的禮物。
「你以往過年可有什麼特別的習俗?」稷蘇回身正見重華放下手中的碗筷,端端正正的坐著,目光柔和。
「過年嘛,當然要跟在意的人一起吃湯圓、發壓歲錢、放煙花啦。」稷蘇沒想過重華會有此問,心虛的將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東拼西湊出了一個「特別的習俗。」
500歲以前的春節就是能吃上幾頓好的,偷偷撥了一點給小呆龍吃,還被它嫌棄,500歲之後的春節便是一個人抱著罈子酒對著小銀蛇自言自語,期待青玄出現,總之就是,從沒體驗過人是如何過年的。
於她而言,年歲上加了一個數字而已。
「明日卯時起,我的習俗。」稷蘇目光追隨著重華,從飯桌直到廚房門外,還是沒明白,他前面的鋪墊就是為了告訴自己明日要早起?
「我忘了說了,我們那裡還有一個習俗叫:睡瓜子,初一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啊,喂!」稷蘇沖著背影大喊,只換回來輕飄飄的一句「先言者為大。」
稷蘇拿起順便幫重華縫製的披風,狠狠仍在桌子上,暗罵自己太天真,竟然會因為一袋子醬牛肉就以為這刻板獃子已經變得開明了。想著便打定注意,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聽來的」睡瓜子「的習俗貫徹到底,睡前還特意用紙將兩隻耳朵堵上,防止鳶七敲門打擾自己清夢。
「師尊,你起了嗎?」卯時到,鳶七準時端著剛熱好的洗臉水,敲響了重華的房門。
「稷蘇可有起?」重華穿戴整齊開門,接過鳶七手裡的水盆,隨口問道。
「肯定沒啊,師尊您是何時有的大年初一卯時起的習俗的?」鳶七侍奉了重華幾百年,對此習俗為所未聞,原本正月初一應當是一年中最自由一天,現在卻因為這習俗這麼早起,睡眠質量實在不好,忍不住又是一個大大哈欠。「別說懶惰的蘇蘇了,就是勤快如鳶七也實難起來。」
重華在人間為王時勤政,即便大年初一也是卯時準時准刻起來用功,但這並非什麼習俗而是他的個人習慣,昨晚卻用在了稷蘇身上,不想今日該起人沒起,不該起的人卻早早的來報了道,面色不變,心裡卻有些彆扭。
「咳咳。」重華右手握拳遮擋住咳嗽的嘴,待鳶七一臉關切的過來攙扶,方才吩咐道,「叫醒她,不管用何種方法。」
方才敲門聲音如此大,隔壁都沒任何反應,不是裝睡便是堵住了耳朵,重華很不厚道的將難題丟給了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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