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運籌帷幄(下)
耿恭彷彿看穿了迷吾的心思,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初我收服烏孫,便四處測量西域各處地貌。我素聞西羌有不平意,當然也去了解一番。後來,馬將軍與你們大戰於隴西,我率一軍直插西羌,又暗地細細測量了數次,這些地貌,自是八九不離十了。」
迷吾嘆道:「將軍真神人也!」
耿恭皺著眉,緊緊盯著沙盤,突然,眉毛一揚,道:「有了。」然後,耿恭指著沙盤,娓娓道來。迷吾、姚果聽完,不禁大喜,道:「將軍神機妙計,不怕兀都不敗!我先零羌有救了!」
耿恭道:「姚將軍,你潛入故地,招攬舊部過來,能招多少,便是多少,不必強求。」
姚果雙拳一抱,壯聲答道:「是!」隨即奔出營地,騎了一匹馬,往西而去。
數人又計議了一番,耿恭遣走迷吾,坐在沙盤前苦思苦想。楊晏見了,輕輕道:「哥哥,不是計議已定嗎?為何還要這麼苦惱?」
耿恭嘆道:「兀都此次必敗,不足為憂。我只是在想,兀都一敗,必然西竄,倘為西域諸國所用,豈不埋下一樁禍端?」
范羌眼中泛起殺氣,恨恨道:「哥哥,要不盡殺羌兵,獨留先零羌?」
耿恭搖搖頭,背著手,起身圍著沙盤走了幾圈,嘆道:「仁者之兵,不以殺人為要,前次水淹淮城,不分敵我,不知淹死多少人,我心中有愧,常常半夜驚醒。此次但助迷吾逐走兀都,豈可斬盡殺絕?」頓了一頓,又道:「聽說我弟尚在於寘,倘若他在鄯善,讓開一道,讓兀都奔龜茲,然後追在身後,一舉滅了龜茲,再攻焉耆,這兩國一滅,西域再無強國,不日即可蕩平。」
楊晏大喜,起身道:「哥哥這棋下得妙啊……」
范羌也站了起來,向前幾步,激動道:「哥哥,我去于寘找班將軍,約他南北夾擊!」
耿恭搖頭道:「談何容易!欲去于寘,必過西羌,如今西羌為兀都所據,如何能過?就算過了,也是十天半個月的事,可戰事不待人,一瞬萬變,又有何用?」
耿恭躊躇了半晌,一兵在營外叫道:「將軍,一人求見!」
范羌哼了一聲,道:「半夜三更,耿將軍需要休息,不見!」
話音剛落,一人已掀開簾帳,闖了進來,范羌一瞧,見來人身材短小,兩隻眼睛閃閃發光,不正是李邑嗎?不禁大怒,撥刀架在他脖子上,狠狠道:「李邑,你這個奸賊,我們被你害得好慘!你今番還敢過來?看我今天不殺了你喂狼!」
李邑嚇了一跳,顫聲道:「我是班將軍遣來的,你、你、你休得無禮……」又眼巴巴地望著耿恭。
耿恭聽得他是班超遣來的,不禁大喜,忙道:「羌弟,放開他!」
范羌眼睛一瞪,殺氣騰騰,道:「哥哥,不要被他騙了,這人的舌頭跟抹了蜂蜜一樣。他前番還詆毀班將軍,使班將軍不得不離開疏勒,班將軍恨他入骨,又怎麼會遣他過來?」
李邑急得滿頭大汗,粗大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從胸口掏出一書,道:「范、范、范將軍不要動手,這是班將軍親手寫的書信,要我交與耿將軍,貨真價實,貨真價實……」
耿恭手一揮,道:「羌弟,把刀放下!我弟班超雖然恨他,可李邑畢竟是皇上派出的使者,我弟怎會亂來?再者,像李邑這種人,留在身邊,夜長夢多,他日東歸,必會再來妄言,倒不如早日派他出去。」
范羌把刀撤回,兩隻眼睛瞪得通圓。李邑聽了耿恭一番話,火冒三丈,可身在屋檐下,不敢不低頭,臉上一塊紅一塊白。
原來,李邑奉章帝旨意,慰留班超。陳慮、徐幹皆憤憤不已,欲殺李邑。惟班超不留露聲色,待之以禮。陳慮不平,問:「將軍,李邑在皇上百般詆毀您,您為何仍以德報怨呢?」
班超笑笑道:「寧罪君子,不罪小人。」隨後又修書一封,令李邑送給耿恭。
徐幹又道:「李邑以前損毀將軍,使將軍功敗垂成,為什麼不奉皇帝旨意,留邑在西域,好讓他吃些苦頭,為何要他去送信呢?」
班超微笑道:「我正為李邑好進讒言,留在身邊,百無一益,反而有害,不若令他送信,送完后自行回洛陽,豈不更妙?」
這事後來被李邑知道了,他心中十分憤怒,可竇固已被罷官,他無枝可依,當然無可奈何。此番又聽了耿恭這話,又羞又怒,可不敢發作半點,臉上只好堆滿了笑。
范羌冷冷道:「把信拿來!」
李邑害怕,急忙從懷中掏出信,恭恭敬敬遞了過去。范羌接過,又給了耿恭。耿恭十分激動,天山一別,已有數年未見,當年少年,都染滿了征塵。他呼吸急促,顫抖著打開信,蒼勁有力的字映入眼帘,信很長,耿恭一口讀完,撫掌大喜,道:「我弟真是一員儒將哩,談笑之間,便將數國擊敗,真乃絕域孤雄也!」
范羌、楊晏忙湊了過來,看完后大喜道:「哥哥,英雄所見略同!原來班將軍已至鄯善,設下了一計,只待哥哥擊敗兀都,使其西逃,然後一鼓擊敗龜茲,再攻焉耆,西域大局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