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一式,瞬滅
霎時間,寧越步伐一止,蹬在又一處屋檐凸起處猛然轉身,凌空而下的一劍劈斬狠狠迎向後方追逐而來的那賞金獵人頭目。
「不自量力!」
叮!
不屑的呵斥聲與雙劍碰撞之聲共同激蕩長空,上挑的銀虹劍光舞出一弧華麗絢爛。
寧越敗退,劇烈的衝擊之中好似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漂泊蕩漾一晃,竟然直接落在了在後方的一座屋檐之上,臉色也是一變,浮現痛楚之色。
「好強。」
他持劍的手都在顫抖,雖說剛才看到了對方的身手,然而真正交鋒之刻才真正知曉威力。眼前之人,恐怕實力已在元武境九重之上,雖然尚未真正達到靈醒境,但也應該觸碰到了門檻。
況且,這還是在其之前有過一場惡戰之後。
甚至他有些不敢相信,這等實力的人想要擒拿自己單槍匹馬就夠了,何必還要帶上同伴,以至於自己的估算終於出現了紕漏。
「哼,真有你的,選擇了一個很不錯的時機逃跑。看來,我還是被你算計到了。不過,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自己選擇吧,是斷一隻手臂,還是斷一條腿?」
賞金獵人頭目冷冷一笑,立在寧越面前長劍比劃一削,卻是暫時沒有真正落下。
半跪在屋檐上的寧越瞥了一眼遠處,其餘的幾人也正在朝著這邊趕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夠抵達。他自嘲一笑搖了搖頭,嘆道:「怎麼好像和上次的情景差不多,又是想著斷我一條手臂?」
下一刻,他抬手一撫,肉掌直接觸碰在鋒利的劍刃上一抹,血肉瞬間被冰冷的鋒芒切開,鮮血緩緩溢出染在銹跡斑斕的劍刃之上。
「怎麼,寧願自己動手嗎?」
對方的微笑更加冰冷,然而剎那之後,他的眼神變了,雙眸劇烈一陣收縮,憑空而現的猩紅流光映在瞳孔之中,變幻的迷離之下,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瀰漫在虛空。
鉛華洗凈,斑駁銹跡截截褪去,隨著寧越重新挺身站起之刻,在他手中,整柄古劍再無絲毫棕紅鐵鏽,取而代之的是泛著嗜血詭異之光的暗紅色鋒芒。
吾血為引,敵血為祭!
心中的淡淡恐懼感還在攀升,那賞金獵人也不明白自己的不寒而慄究竟源於何處,但是有一個念頭並不會因為而改變。
即將到手的賞金,決計不能再跑了。
手腕一抖,經脈中殘餘的勁力赫然重新凝聚,他面色一冷,劍刃揮舞之刻,嘯動的狂風捲動瀰漫,虛無的利刃悄然匯聚出數十道鋒芒從天而降。
在他看來,實力的差距絕非旁門左道的小把戲就能夠扭轉的。
「我知道你能夠聽得到,能贏得了他嗎?」
左掌中被劍刃割裂的傷口不再疼痛,而是如同火焰灼燒一樣炙熱,寧越持劍的右手也是如此,渾身好像血脈都在沸騰,風中凌亂舞動的長發之下,圓瞪的雙眼中多出了一抹如血紅色,隱約中好像凝聚個某個古怪符號。
冰冷的觸感突然間附上了他持劍的手掌,與記憶中的那個感覺完全一樣,幽冷的聲音也是隨即響起在耳邊。
「傷我主人者,殺!」
剎那間,寧越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了,世界的色彩黯淡許多,前方賞金獵人出劍的甚至凝固在半空中,準確的說是動作遲緩了上百倍,一點點地逼近,再也感覺不到絲毫的銳利氣息。
遠處,正在趕過來的其餘幾人也是身形停滯在半空中,幾乎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
心中怦然一驚,他抬起手中之劍,卻是發現自己動作揮舞隨意,並沒有隨著看似被凍結的時間一同凝固。
猛然間,寧越反應過來,並不是時間凝固了,而是他快了,無論是感官還是動作。因為自己夠快,所以看上去,別人太慢了。
與此同時,劍靈的冰冷聲音再次響起。
「主人,維持不了多久了,出劍!」
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寧越低吼一聲,縱身上前,一劍突刺,即將擊中對方左胸之刻,他心中生出了一絲猶豫,劍尖一偏,最終刺擊在了那人右胸之上。
嗤!
劍尖輕而易舉貫穿血肉,也在這一刻,時間的凝固在他眼中消失,一切恢復如初,只聞見凜冽劍風一斬,賞金獵人頭目傾盡最後力量的一擊落於空處,劍氣一嘯,硬生生將下方破舊房屋轟塌大半。
然而,寧越已經得手退去。
還欲再追,奈何右胸傳來的痛楚以及經脈中的虛弱感讓那賞金獵人踉蹌一晃,直接一頭栽倒,重重摔在了地板上,仰首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
沾染著血漬的手抬起握在半空,他咬牙切齒一吼:「寧越,我歐陽武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繼續大步穿梭在無人的狹長小道之上,寧越氣喘吁吁,覺得剛才那一劍揮出耗去的力量比自己練劍之時揮擊五百下都更要費力,不過以威力和效果來說,完全值得。
他俯首一看,也許是劍刃又飲了那名為歐陽武的賞金獵人之血,劍刃依舊閃爍著詭異的暗紅色光芒。
「劍靈,剛才那一擊究竟是怎麼回事?」
很快,直接在耳邊響起的幽冷聲音帶來了回復:「這柄劍裡面封印了很多重力量,只是主人現在實力太弱,再加上劍塵封太久,真正蘇醒的力量並不多,剛才的僅僅只是第一道封印之力,名為瞬滅。」
「瞬滅?這個名字不錯,挺合適的。」寧越點頭贊同。
「剎那之間獲得超越極限的時間感官能力,能夠發動令人始料未及的迅疾攻勢。然而,主人自身也將承受巨大負荷。而且,那樣維持的時間非常短暫,如若實力差上太多,主人並不一定能夠藉此取得優勢……」
聲音越來越輕,寧越一瞥,只見劍上赤光也在消失,斑斕銹跡重現。
不過好在這一次,劍靈把話說完整了。
「第一式,瞬滅嗎?這柄劍的真正力量,究竟有多少?它巔峰之時,又是誰的兵刃?」
隱約中,他感到自己的心靈都在戰慄,無意中從雲虛劍閣禁地里拔出的這柄劍,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禍兮福所倚,也許這就是命運。
連續繞了幾條小道,再三確認之後,寧越終於可以肯定自己擺脫了追兵,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靠在牆壁上緩緩坐下,覺得渾身骨架都好像快要散架一般。
一直奔跑著還沒覺得,一停下,完全邁不開腳步了。
然而他也清楚,危險並沒有就此結束,既然有一伙人能夠認出通緝中的自己,那麼難免會再出現第二批人來追殺他。
至少,此地不可久留。
低著頭來到鬧市,他快步走到一間服裝鋪裡面,拍出一枚金幣,取走了兩整套嶄新的長袍,其中一件直接換上,由於後頸處帶有帽檐,拉起一戴就能夠掩去大半容貌。
可是,這還不夠。
原來的衣物並沒有扔掉,寧越帶著來到了一處角落裡,翻手遞出十幾枚銀幣給牆角下的一個少年乞丐。
「換上這套衣服,再去買柄劍背上,從北門出去跑一趟,天黑了再回來,明白了嗎?做好后,明天這個時候還在這裡,我再給你一樣多的錢。」
那乞丐連連點頭,接過衣袍迅速換上,急沖沖朝著北門而去。
在那件衣袍內側口袋裡,寧越其實已經放好了答應的第二份報酬,他自然不可能明天還出現在這裡,但是既然說過了,就不會不給。
一刻鐘后,荒山城北門,十餘人策馬來到茶攤前,朝著老闆拋出一枚銀幣,喝道:「有沒有見過一個身穿灰袍中等身材的年輕人出城?他應該還背著一柄劍。」
「好像真的有一個,急沖沖的跑出去。」老闆點了點頭,樂呵呵地將銀幣收好。
「別騙我。」馬上那人故作佯怒狀。
「剛才我也看到了,應該沒錯。」
茶攤上,一個背對街道的客人應了一聲。
「多謝了,兄弟們,追!」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迅速遠去,僅僅只是惹來一陣目光,很快就被過往行人所遺忘。在這荒山城,類似的事情太多了。
抹了抹嘴,背對著街道的寧越微微一笑,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既然追兵引開了,那麼自己也該動身了。
出城的位置同樣是北門,走到大路上趁著周圍沒什麼人,他解開了身上披著的這件長袍,換成了另一件,無論樣式還是顏色都有所不同。至於劍,則是裹在布巾中提在手上。
寧越行進的步伐並不快,直到先前遇到的那批人馬又急沖沖趕回來,朝著北門方向匆忙而去之後,他才加快了腳步。
依舊在預料之中,正常人發現被疑兵引開,第一反應便是趕快追向另一個方向,首選便是反方向,無論如何也不會繼續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他所利用的就是這一點,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兵者,詭道也。
寧越從來沒有專門學過兵法,但是從小與師傅下魔戰棋,各式各樣的狡詐招數也學了不少,用在棋局之外,萬變不離其宗,同樣適用。
荒山城北去十五里,一座小鎮坐落在山腳之下,名為大楊鎮,卻也是往來武者或是商隊常有歇腳之處,同樣是寧越今晚選擇的落腳點。
來到了客棧定下房間,他進門之後便是第一時間鎖上了門栓,不知為何,總覺得似乎還有一道目光藏在暗處,時不時盯著自己。
難不成,追兵還沒有擺脫?可是為什麼這一路上,並沒有動手?
想了想,他搖頭一嘆,翻身從窗戶處躍出,一陣小跑離開了這家客棧。
夜色下,一道身影悄然從昏暗的陰影處現身,望著寧越離去的方向,雙臂環胸一哼:「這個寧越,倒還真是警覺。不過既然叫我盯上了,你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