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屋漏逢雨

第494章 屋漏逢雨

「元妃?!」瑤紅瞪圓了眼,要知道皇上自登基以來,就從未冊過任何后妃,宮裡數得上的妃嬪,不是從潛邸跟出來的,就是太后懿旨封的。

皇上冊封,這可是頭一回……

瑤紅咬了咬唇,問道:「那元妃是什麼來頭?」竟就這麼一步登天了。

「是從前的元美人,沒有另冊封號。」璧青道。

元美人……

出宮之前,元美人正領了協理後宮的權力,與婉美人分庭抗禮,沒想到如今竟也封了妃。

瑤紅也是跟了顧清若多年的,自然不會耽於兒女情長,很快反應過來,煞白了臉色:「皇上該不會是……」

要動手了吧?

伴君如伴虎。瑤紅從未有一刻如此心疼她家姑娘,不知姑娘如今心中是怎樣的煎熬呢。

「還有一事。」璧青又扔下來一個霹靂。

「宋之解宋統領的判罰,刑部已經核准,不日就會執行。」

「判的什麼?」瑤紅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鎮國公府。

「姑娘這是怎麼了?」瑤紅輕手輕腳從書房出來,小聲問璧青:「回來之後就埋頭處理軍務,完了往那一坐,水也不喝。方才我拿進去的晚膳也是一口沒動。」

瑤紅快愁死了:「你們這是去哪遇到什麼事了?四姑娘都回府半天了,你們才回來。」

璧青把瑤紅拉到一旁,查探過四下無人,這才悄悄道:「國師給姑娘託夢,果真今日去了紫雲觀,國師當真已經出關了。」

「見了國師?」瑤紅張大了嘴,國師此人只聞盛名,像她們這樣的,無緣得見其真面目,當真神往。

一會兒,瑤紅緩了過來,搖搖頭:「不對啊,姑娘又不是第一次見國師了,哪裡至於這個樣子?」魂不守舍的,像是被攝了魂似的。

璧青想到方才收到的消息,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她或許知道顧清若為何如此……

「聽說宮裡,皇上封了茹妃。」

「姑娘,可有見到國師?」等在外面的璧青見顧清若出來,仍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自然是見到了。」

「那國師因何喚你來?」

「不,是我有事要求國師解惑,國師應該是算到才召我前來。」

顧清若不經意伸手捏了捏袖子中暗藏的信封。她還沒有打開看,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答案。

「姑娘。」璧青湊近了顧清若,低聲問道:「觀里的貴客是不是……」

「顧將軍。」一位披甲的侍衛從觀里走了出來,道:「皇上口諭,命你即刻前往覲見。」

璧青暗暗吸了口氣,果然沒錯!

顧清若倒是一臉平靜,只道:「遵旨。」

「皇上既已知曉,當不會讓她回北境去的吧?」紫凈道長默默念了一句。

若說皇上和顧將軍的障眼法,瞞得了天下人,那自然離不開他們紫雲觀的手筆。

這二人的事,在國師和紫凈道長這裡並不是秘密。

紫凈道長多年前還給二人卜了一卦,卦象倒是出乎意料的天作之合,只是其中兇險萬分,稍有不慎,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只是二人都是極為執拗之人,不會因為這天命之說動搖。

「你自己都有答案了,又何必問。」

國師一揮拂塵:「走吧,讓為師看看,你這些時日長進了多少。」

顧清若悄悄抬眼,瞥見葉瑾煜臉色不好,不由得伸手覆上了他攥緊的拳頭。

「很多年前,娘親為我求過國師的簽,說我福澤深厚,遇難呈祥,乃天生福將。這麼多年,果然都應驗了。」

「你走吧。」葉瑾煜抽回手,道:「朕見到你就生氣。」

顧清若噎了一下,起身行禮:「微臣告退。」

紫凈道長站在國師身側,與國師遙遙目送顧清若獨自離開。

紫凈道長不解地問:「師父,您既然知道顧將軍病勢沉重,為何還讓她回北境?」北境苦寒,她若回去,只會雪上加霜。

「她執念太深,京城是留不住她的。」

「那你也不該拿命去賭。」

「古往今來,文死諫、武死戰,若當真戰死沙場,倒是臣的福氣了。」

她當真是這麼想的。

若論權勢,如今清河軍之盛,比之前輩先祖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論富貴,鎮國公府如今的家業足以澤及五代。

除了有些對不住父母長輩,叫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她還當真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

她這一生,已然很是圓滿了。

「可你方才剛說了貪生怕死。」葉瑾煜指出了顧清若言語中的前後矛盾。

「皇上聰穎絕頂,又何必故意挑臣的言語過失?」

「你若真出了什麼事情,可有想過這世上留下的故人?」

顧清若頓了一頓,扯了扯嘴角,道:「人去如燈滅,哪裡還管得了別人呢。」

「臣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臣又不是國師之流的修道之人,看破五丈紅塵。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臣也免不了貪生怕死,既知自身之病,必然會竭盡全力想法子活下去。」

「顧清若。」葉瑾煜肅著臉問道:「你覺得你在朕這裡,還有什麼值得信賴之處么?」

這話問的,顧清若覺得這問題沒法回答。

若說有吧,確實有些心虛。若說沒有,她這不是挖坑自己跳嗎?

見顧清若沉默不言,葉瑾煜閉了閉眼:「早知當初,便不該讓你南征。」煙瘴之地,本不是她能受得住的。

「皇上,家國有難,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觀。臣不過是臣子,尚有不得已,何況您是皓國的君王。」

「難得長久……是什麼意思?」葉瑾煜冷聲問道。

國師直言不諱:「若是將軍繼續如此點燈耗油下去,怕是活不過而立之年。」

葉瑾煜像是被燙到一般鬆開了顧清若的手。

顧清若低頭在心中嘆了口氣,國師果然是誰的面子都不給,什麼話都敢往外說,早知如此,她今日便不該來的。

國師已經離去了半晌,爐中的香裊裊而上,清香似雨後早晨。

「你一點都不驚訝。」葉瑾煜忽而冷笑一聲,道。

「是。」她的頭又默默低了一分。

「好,真是出息了,與傅紅月聯手騙朕,確實好本事!」

「將軍中過毒?」

顧清若能夠感受到葉瑾煜攥著她手腕的手忽而就受緊了。

她低頭應了聲:「是。」

「可知是什麼毒?」

「西南煙瘴之地,自然免不了瘴氣。」顧清若想了想,又道:「不獨我,許多將軍士兵也不能倖免,好在有懂行的大夫解了此劫,不然也不會得勝而歸了。」

「原來如此。」國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想必給將軍治傷的御醫也是醫術高明。只不過……」

「不過什麼?」葉瑾煜沉聲問道。

「將軍本就舊疾累累,又不知保養,多增新患,長此以往,怕是難得長久。」67小說www.6c7d.com

「許是昨夜歇得晚了些,這才……」顧清若正想解釋,沒料想葉瑾煜忽然發話。

「閉嘴。」葉瑾煜乾脆利索地堵上了顧清若的嘴,伸手一抓制住她的手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國師那邊一伸。

國師不知從哪抽了根針,穩准狠往顧清若指尖一紮,瞬間血珠就冒了出來。

「得罪了。」國師微微一笑。

顧清若:……她還有反抗的餘地嗎。

國師將那血滴擠到方才空置的玉杯之中,再從懷裡掏出個玉瓶,將裡面的液體都倒了進去。

半晌,國師晃了晃茶杯,面色不變,卻出語驚人。

「都說國師此次閉關需得十月方才歸來,沒想到竟這麼早便出關來了。」顧清若好奇道。

「那不過是隨口一說的日子罷了,機緣而已,哪裡就定的了時日。」國師直言不諱。

隨口一說……

嗯,是很任性沒錯了。

「昨夜國師託夢,醒來還以為是夢裡魔怔了,但又想國師神通,未必是假,果真如此玄妙,竟能入夢。」

「將軍言重了,不過雕蟲小技而已。」

國師忽而說道:「貧道瞧著將軍面色不好,可否容貧道取一滴血瞧瞧?」

國師甩了一下拂塵,道:「將軍知道貧道的規矩,貧道一次只能回答一個問題,你確定你的問題就是這個么?」

「是。」顧清若毫不猶豫。

「好。」國師意味深長地看了葉瑾煜一眼,從袖中掏出來一個信封,推到顧清若面前,道:「這就是將軍要的答案。」

「多謝國師。」顧清若真心誠意地感謝。

「那皇上呢,可想好了要問貧道什麼問題?」國師轉頭看向葉瑾煜。

葉瑾煜肅著臉,看不出來任何錶情,只淡淡道:「朕已經知曉答案,不必勞煩國師了。」

「既如此,貧道這裡有個錦囊,或可解皇上幾分煩憂。」

說完這幾句話,顧清若忽然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一時間竟也沒人再開口。

又來了。

顧清若在心中哀嘆,怎麼她最近老是能夠遇上這種尷尬的局面?

好在國師並未沉默多久:「不知將軍想問貧道什麼?」

嗯?

這不是你叫我來的么?顧清若心中疑惑。

不過她確實有事要問就是了,但當著葉瑾煜的面……

「國師神機妙算,連天命皆可窺探一二,難道猜不到我的疑慮?」顧清若反問。都能入她夢了,難道還算不到她的疑惑不成?

「常言人心難測,將軍之惑,又怎是貧道所能揣測的?」

顧清若扶額,好吧,這麼糾纏下去,真是沒完了。

「那好,我想請問國師,北疆如果一旦起狼煙,我清河軍能有幾成勝算?」

不過下一刻,也不必紫凈道長開口了。

顧清若進門后,對著那個身影下拜行禮:「微臣顧清若,參見皇上。」

紫雲觀的貴客,當真是貴客。

「免禮,平身。」

仙風道骨的國師坐在蒲團之上,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他對面的位置,超顧清若一抬手:「將軍,請坐。」

顧清若起身,拱手恭敬道了一句:「國師。」這才敢抬頭望了一眼。

「坐吧。」

葉瑾煜淡淡開口,顧清若才告了聲罪,坐到國師對面。

一張四方的桌子,顧清若坐在左邊的位置,對面是國師,左手邊就是……葉瑾煜。

顧清若這一坐下,才近距離地感受到了來自國師的衝擊。多年不見,國師居然一直就是當年初見時候的模樣,一點都沒變。

「一別數年,將軍可還好么?」國師緩緩問道,聲音清靈出塵,彷彿天上人。

「托福,一切安好。」

紫雲觀緊閉的觀門徐徐打開,一位仙風道骨的白髮長老走了出來,朝顧清若一禮。

「勞將軍久等了,裡面請。」

「有勞紫凈道長親自出來迎接,攪擾了。」

紫凈道長乃是國師門下第一親傳,國師閉關之時,觀中上下事宜皆由紫凈道長打理。他親自出來,確實不在顧清若的意料之中。

「將軍客氣了。」

行到二門處,紫凈道長略看了璧青一眼,顧清若便意會道:「璧青,你就留在外面等我吧。」

一旁立刻有道童過來:「這位施主,可隨我往雅室用茶。」

璧青看了一眼顧清若,應了聲是,便跟隨道童離去了。

等璧青離開,紫凈道長才慢悠悠地捋了捋鬍子:「將軍應該已經知曉,觀中今日有貴客到訪之事吧。」

「方才那位守門的小道童已經同我說過了。」

「那就好。」紫凈道長笑著點點頭,不再多言。

顧清若:……

好什麼?好歹告訴她貴客是誰吧?

「勞煩幫忙通報一聲,就說國師讓我來的,而且還給了我一句話,你進去了一問便知。」

「國師讓您來的?」小道童一愣,隨即行了個大禮,問道:「不知施主要傳的話是什麼?」

「春草明年綠。」

小道童重複了一遍,又道:「勞煩施主等上一等,我這就進去給您傳話。」說著急忙關了門,一溜煙跑進去傳話了。

真可愛。

顧清若望著小道童的行動,心中念道。

只是不知,這造訪的貴客,又是誰呢?

還是姑娘癔症了?

抱著三分懷疑,璧青跟著顧清若來到了紫雲觀門前。

紫雲觀雖藏身在山巔,但其身為天下第一觀,平坦寬闊的雲台,高聳層疊的石階,飛檐綠樹,自有一番氣派。

守門的道童見有客前來,躬身行禮,道:「施主有禮。不巧今日閉觀謝客,還請施主改日再來。」

「不知是否方便問一句,因何閉觀?」顧清若不是輕易死心之人,便又問了一句。

「師傅說,觀內有貴客到訪,怕衝撞了不妥。」那道童略一思索,道。

顧清若笑了笑,當真是個老實孩子,問什麼答什麼。

「這可不是我自己要來的。」顧清若提著一口氣,眨眼間就上了好幾級台階,氣都不需要多喘一下:「是國師讓我來的。」

璧青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轉不過來了,她一直負責顧清若的上下往來書信,沒聽說什麼時候國師與姑娘有約啊,難道是她記憶出了什麼問題?

見璧青一臉迷惑,顧清若笑了笑,道:「你自然不知道了,國師是在夢裡與我相約的。」

璧青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夢裡?!

國師怕不是真的通了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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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十里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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