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琥珀

莫阮想到了控制室內的那具屍體——屍體已經被融化成一個人形痕迹，而且，控制室內的所有儀器的腐敗情況，都要比外面的情況要嚴重很多。

而且莫阮發現第一條蟲子的位置，就是在控制室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口。

所以，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控制室內腐敗得異常厲害的情況，就是這些蟲子造成的。只是不知道，究竟蟲子們曾經在控制室留下了多少腐蝕性液體，才能夠讓一個人的屍體完全化成灰燼，連骨頭都無法留下。

蟲子體內的腐蝕液體成分比較複雜，但顯然，腐蝕性比一般的化學溶劑要厲害許多。

這些蟲子內部有明確的分工，就現在觀察來看，已經能夠看到有蟲后、類似於工蟻一樣的「社畜」，還有融化同類的「管理者」。

莫阮體內的信息儲藏系統內，偶爾會出現一些有意思的詞語，而在使用這些詞語的時候，莫阮也會覺得自己還像以前一樣「活著」。

機器人不應該迴避現實情況，但實際上，她現在只想要回到夢境當中。

她還記得，在以前的某一個夢中，她的某一個投影曾經反問過另外一個人，那時候的她說，如果自己知道自己身處夢中，那自己為什麼不醒過來。

而現在，當她身處空無一人的地鐵站台，觀察著某一台儀器裡面巨大的蟲穴的時候，她卻無比懷念以前身處夢境的自己。

她將這些帶著「喪氣」的想法拚命壓下，讓自己只注意眼前的情況。

她從控制室離開。

現在看來，這一個地鐵站台真正開始衰敗的時間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長，控制室內腐蝕嚴重的情況之所以發生，是因為有蟲子的影響而已。

莫阮回到了最開始她去過的那一條軌道，脫軌的地鐵安靜地躺在一旁，車廂內詭異地整潔，一如最初看到的那樣，一個人的痕迹都無法看到。

軌道內一片黑暗，莫阮抬起手來，手掌中間的皮下有部分亮起來，可以充當照明的燈飾，在燈照之下，被毀的軌道就像是一個張開的巨獸嘴巴一樣，坑坑窪窪，還有不少斷裂的尖銳金屬碎片。

莫阮小心翼翼地走著，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小心，都無法避免在這樣的位置摔倒。而一旦摔倒，尖銳如刀的金屬刺就會第一時間刺破她表面的皮膚，損壞她體內的零件。

算了，還是不要走地面了。她這樣想著。

莫阮熄滅手上的照明，她乾脆調整自己的眼球狀態，使自己進入夜視模式，雖然她不太喜歡看到夜視畫面，但此時此刻，好像根本不到她嫌棄。

她像剛才一樣攀爬上地鐵通道內壁上，在她碰到牆壁的那一刻，她已經感覺到，牆壁表面似乎覆蓋著一層什麼東西。

牆壁表面覆蓋的物質很薄，沒有什麼厚度，摸上去稍微有些滑膩，就像是一層油膜，但就這樣一摸，那一層東西卻沒有被她的手抹下來。

似乎是一層很堅硬的東西呢。

莫阮心中這樣判斷著，一邊已經爬到了頂部，從頂部往下看，她可以看到地鐵脫離軌道傾倒的那些車廂的全貌，破碎的鋼化玻璃落入車廂裡面。莫阮看了一會，她忽然明白，自己在第一次看到這脫軌的地鐵時就已經察覺出來的奇怪感覺，究竟是什麼了。

這裡——是一片禁地。

正常的廢墟，雖然沒有人，只有建築碎片，但在長時間的荒廢之下，總會有青苔或者小草從碎片夾縫當中生長出來，而且，也應該會有微生物在這上面工作，就算基本的建築架構還在，一些細小的部分也應該被分解了才對。

莫阮第一次進來時，她是在自己開著光源的情況下簡單地查看周圍，而現在，在夜視模式下，她看到的東西就更加全面，所以，也直到此時，她才忽然反應過來，原來前面的車廂竟然是最不正常的存在。

沒有分解者，沒有植物，也沒有動物，一切東西宛如被按下暫停鍵，可能永遠都會以這樣的狀態延續下去。這樣的地方，除了「禁地」二字，莫阮真的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她回想起自己剛才經過的入站口位置，原本的很多被她忽略的細節慢慢地都冒出來了，她忽然發現，除了控制室外，其餘她看到的地方，都像此刻的車廂一樣，乾淨，完整，被定格在某一時刻。

建築上沒有任何時間的痕迹。

莫阮騰出一隻手來，她在指尖上分泌出一點腐蝕性物資，她手指在旁邊的牆壁上一抹，終於將牆壁表面的一點滑膩的「油膜」抹了下來。那一點油膜沿著毛孔進入她的手指中，不一會兒，「油膜」已經被拆解成各個分子。

油膜的成分很簡單，全部都是由一層同樣的分子連接形成的，從顯微狀態下看，分子的連接形成的是一張網路，而這一層分子網路一開始之所以沒有辦法被抹下來，是因為分子間連接的分子鍵異常牢固，整層油膜大約由十層左右的分子網路疊在一起，上下網路間也有分子鍵，多重拉扯之下，就算宏觀狀態下施加外力，也很難將這一層「油膜」弄破。

而且，在複雜如迷宮一樣的分子網路之中，不要說身為分解者的真菌了，就連普通的細菌都無法通過。而且分子之間的分子鍵空隙很小，加上多層分子網路疊加，就連氧分子等等的分子也很難穿過網路，到達真正意義上的建築表面，同樣，建築表面的分子，也很難穿過網路回到空氣中。飄散的分子往往會卡在網路內的分子之間，反而進一步阻擋了裡外分子之間的交換和反應。因此，這片空間，才會詭異地被停留在了「某個時刻」，金屬停止氧化，青苔蹤跡全無。

現在這種情況，究竟是怎樣造成的？要知道，至少這裡的大半個地鐵站空間，都應該被覆蓋上了一層「油膜」。

油膜從哪裡來，這裡在最後坍塌之後，被油膜覆蓋之前，就已經沒有人了嗎？

莫阮的心中亂糟糟一片，而在混亂的思緒當中，一個詞語慢慢清晰起來。

現在她所看到的的場景，正像是一種東西。

——「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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