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來如霹靂去如狂風

篝火熊熊，香味四溢，金色大帳外卻冷如冰窟。

魯忽圖在馬賊之中戰功顯赫，自認為擁有極高的威望，索性撕破臉殊死一搏。

蘇格勒爾和沙陀臉色陰晴不定，暫未明確表態支持哪一方。

胡老四啪嗒一腳踹翻桌子，指著起鬨的頭目們大喝道：「魯忽圖對天神不敬，死後將永遠墮入黑暗深淵！你們這幫愚昧無知的傢伙，還要跟著他胡鬧嗎？」

魯忽圖怒道：「胡老四，你滾一邊涼快去，沒你插嘴的份！」

胡老四眼中厲芒一閃，忽然做了個隱蔽的手勢。

默默站在一旁的李憨兒手臂忽動，拔刀出鞘，毫不猶豫地扎進魯忽圖的后心。

魯忽圖完全沒提防來自後背的偷襲，但覺背心一涼，渾身精力狂泄，難以置信地望向了賀蠍子，喃喃道：「你，你好狠！」口吐血沫地仆倒，死不瞑目。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現場針落可聞。

賀蠍子耳廓嗡的一聲響，暗道不好！要知道馬賊間並非鐵板一塊，原本漢人和西域胡族之間就有隔閡，如今魯忽圖被自己的心腹刺殺，那些吐蕃馬賊們豈會忍氣吞聲？李憨兒這一刀下去固然痛快，但矛盾就此激化，雙方勢必水火不容！難道黑旋風的分裂不可避免，今晚得火拚一番嗎？要不要殺掉李憨兒安撫吐蕃勢力？

「二當家！」「殺了李憨兒！」「幹掉這狗腿子！」一眾吐蕃頭目愣了一愣旋即暴怒，倉啷啷拔刀在手，一起吼叫著衝上。李憨兒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吆喝身邊的同伴幫手抵禦。雙方乒乒乓乓廝殺對砍，一時間火星四濺，人影交錯騰挪。

「統統給我住手！」

蘇格勒爾離開席位，走到魯忽圖的屍體旁單膝跪下，伸出手替他輕輕合攏眼帘，向神靈低聲禱告。那些吐蕃頭目丟下鋼刀，一個接一個跪在蘇格勒爾身後，以頭杵地嚎啕大哭。

蘇格勒爾猛地抬起頭來，雙目噴火，一字字道：「賀蠍子濫殺兄弟，德不足以服眾，不配擔任黑旋風的大當家！我提議明日重開祭壇，再請神靈降下指示，選出新的領頭人！」

沙陀朗聲道：「我同意重開祭壇！」

兩大首領一表態，其餘馬賊頭目登時騷動起來：「對！要另選大當家！」「我們不服！」「明日便去獻祭！」

馬鉤子冷冷道：「魯忽圖不敬在先，理應該殺！鷹王已經代表神靈做出抉擇，怎可能出爾反爾，另選他人？你們若違抗神意，必定遭受天譴，來世永為牛馬豬狗！」

蘇格勒爾冷笑一聲，望向了卓天珞：「你怎麼說？」

卓天珞沉聲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蘇格勒爾直截了當道：「我要做黑旋風的老大！卓天珞，你或者支持我，或者保持中立。如果你不識好歹，我先拿雲霞珠開刀！」

卓天珞心臟一抽，血液幾欲凍結，怒道：「你好卑鄙！」

蘇格勒爾道：「我卑鄙？你跟賀蠍子滾在一起的時候怎麼不罵他卑鄙？你若要雲霞珠毫髮無損，就別再給賀老三撐腰了。」頓了一頓，轉向面色鐵青的賀蠍子，似笑非笑道：「老三，你自斷一臂謝罪的話，我允許你活著離開黑鷹嶺，怎麼樣？」

賀蠍子氣得渾身發抖，指尖深深掐進了肉里，鮮血直流。失去了卓天珞的鼎力扶持，蘇格勒爾眼下掌握的實力遠超過他，一旦翻臉開戰，他九成九可能敗亡。可是服軟認輸就有活路嗎？蘇格勒爾會大度到不斬草除根？難道他不想徹底掌控魯忽圖的勢力？

馬鉤子怒道：「大當家，別聽信他的鬼話！咱們聯手殺出去，召集兄弟們拼個魚死網破！」

胡老四卻陰沉著臉不說話，竟然在關鍵時刻猶豫了！

賀蠍子一顆心直往下沉，環視著身邊寥寥無幾的鐵杆，不禁暗暗後悔自己沒在大帳附近埋伏精兵，慘笑道：「蘇格勒爾，你挑唆魯忽圖鬧事，提前收買我的手下，挾持雲霞珠，一步步將我逼入絕境，果然是好手段啊！」

蘇格勒爾冷冷道：「老三，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等你坐穩了大當家的位置，我還有活路嗎？呵呵，你這『蠍子』的綽號可不是白叫的！我也是想保命而已。」

賀蠍子咬牙道：「你這麼做考慮過後果嗎？黑旋風一旦會發生內訌，實力大損，日後如何能橫行草原戈壁？」

蘇格勒爾不耐道：「賀老三，廢話少說。限你十息之內做出決定，要麼自斷一臂投降，要麼等著被亂刀砍死！」說罷一揮手，四周刀光彈跳，眾馬賊頭目紛紛拔刀圍攏，形成了壓倒性的絕對優勢。

賀蠍子眼角抽搐，緩緩拔出金刀，一橫心反手架上脖頸，低聲道：「只要你對鷹神發誓，不會屠殺我這幫兄弟，我願自行了斷！」

馬鉤子等急忙叫道：「大當家，別做傻事啊！」

「好，我答應你！」蘇格勒爾放肆地哈哈大笑，一種大局在握的暢快感油然而生。賀蠍子自刎乃是最理想的結果，既除掉了一大隱患，還不用擔心爆發內戰損耗實力。

就在他打算自封大當家的時候，嗖嗖！冷風忽響，一道道寒光如閃電劃破了黑暗，濃烈的殺機籠罩下來。站在外緣的數名馬賊頭目背心中箭，慘叫著滾翻仆倒。跟著蹄聲驟起，密如鼓點，飛一般疾沖而來！

「是誰？！」蘇格勒爾勃然大怒，轉頭只見一騎揮刀衝到，人如龍，馬如虎，縱橫塵世不可阻擋！

「是他？！」賀蠍子滿臉愕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馬賊們倉促迎戰，卻根本攔不住這惡魔般冷酷的男人，上一個死一個，上兩個死一雙，但見刀光閃處人頭亂滾。轉眼間，那騎士殺散群賊奔到蘇格勒爾身前，雙目猩紅如血，手臂一揚，狂暴猛烈的刀氣當頭便斬！

刀意灌體，凍結血脈；殺氣如山，催魂奪魄。

蘇格勒爾被來者血目一掃，發自骨子裡的恐懼霎時涌遍全身，可是還來不及乞饒，可怕的刀光已然斬落！他駭得嘶聲尖叫，一屈膝矮身，拚命橫刀招架。

當！

金鐵交擊，餘音回蕩。

那鐵騎停也不停，衝出了火光籠罩的範圍，當真是來如雷霆霹靂，去如狂風怒卷。

蘇格勒爾僵立在原地，一道醒目的血線從頂門、額頭、鼻根、下巴延伸到胸口、小腹，無數細微的血珠噴射出來。驀然噗的一聲悶響，他整個人裂開成左右兩片，稀里嘩啦的倒在了地上。

眾馬賊望著死狀凄慘的蘇格勒爾，個個如被點了穴道般一動不敢動，好像那惡魔仍躲在暗處未曾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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