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這大莊園其實只是相對另一個小的而言,本身其實面積不算很大,按照現代面積單位來算的話,估計也就三四百平米,因為地形原因,莊園的房屋設置不很規矩,是按照一個圈圍建起來的,中間的部分,有一個不大的小湖,因為老主人的愛好問題,裡面沒有養觀賞魚,而是一些實用的魚類,鯉魚鯽魚和草魚一類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段時間莊園易主,大家都很忙碌,所以,魚都沒什麼人吃,養得又多又大,杜笑笑單單從表面來看,就覺得這裡最少會有上千條魚,擠擠挨挨,幾乎是丟下去塊石頭都能砸到兩條的地步。
杜笑笑站在湖邊看魚,正想著晚上是不是應該挑兩條來吃吃,昨天趕山,吃的都是山珍,今日是不是該試試「海味」?
正出神,卻忽然聽見不遠處的一處屋子內傳出了輕聲的爭執聲,杜笑笑仔細一看,原來那屋子竟然是廚房。她想了想,輕輕靠近想看一下情況,就發現,原來爭執的竟然是剛剛被她邀請來看守莊園的胡金和一個年輕婦人,胡金側對著門站立,一手指著門外,一手上拿著一個好像是網兜狀的東西,似乎是想著要出門,那婦人卻伸手虛攔了一把,似乎不同意他的行為。
胡金被攔,臉上就帶出一點不高興來,嘴裡嚷道:「怎不讓我出門,不過是條魚,你竟也不捨得,我可跟你說,咱可不能做那沒良心的惡人,這整個莊園都是人家杜家的,咱不過是給人看園子的幫工,可不敢這樣託大欺主的。」
那婦人聞言一愣,隨即惱怒道:「你渾說什麼,我是那等人么?別說這整個莊園都是人家的,即便真是咱家的,我至於捨不得這一條魚?我只是想跟你說,這魚我有次吃過,就是老東家還在時,有次來莊子上暫住,叫人烹煮過,當時因為我在園子里幫忙,有幸被賞了菜,卻發現這魚有股子去不掉的土腥味,那次莊子上的廚子還是老東家自己帶來的,手藝高超,都做不好,若是我們自己,你確定能做好?若是做的腥膻,白費了魚倒是其次,若是因此敗了少爺和客人們的胃口,不是罪過么?」
胡金聞言一愣,隨即道:「你說的倒是有道理,只是,咱們這裡窮鄉僻壤的,本就沒什麼好奉養的,昨日里已經是諸位貴人自己進山打的野物,今日總不好再讓他們自己準備,再者,我今早在門外等候的時候聽幾位出門的客人說,他們今日打的野物怕是要帶回鎮上給家裡人嘗鮮的,如何還能留出晚飯的份兒啊?」
要不是我母親病中仍然替我著想,知道姨母這人不足以託付,趁著姑母來探望時,託孤於姑母,我只怕必然要淪落她手裡去。
我當時年幼,許多事不能自主,若是真的被她養育,也不知會成個什麼樣子,只是據我後來很多年慢慢看來,總不會是好的。
後來姑母接手了我的教養,府里沒有了正經主子,姨母不好再客居與此,就搬出去了。直到我四歲回府,她又上門來想要入駐,被我拒絕後,還幾次三番來府上看望,說是這些年對我格外想念,只是因為我姑母府上門第高貴,不好拜訪,所以才沒來看望。
但其實我知道,她那些年其實根本沒有登過姑姑的門,而是到處打著我母妃妹妹的旗號,攀權附貴,想要再嫁豪門。但她沒有任何根基,本身也不是什麼傾城美人,才藝品德,沒有一樣拿得出手,人家真正的世家大族,哪裡願意接納她。
她多次碰壁,實在無法了,才又回來想要借我的東風。」
顧世子說到這裡,大抵想到什麼不好的回憶,臉色黑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道:「不過雖然她想盡辦法,還是不能入府,所以後來就只好對外宣稱是自己與我八字相剋,要避讓,以免對我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還因此,進了京郊的一處庵堂,說是要為我祈福。
她這一番動作下來,一些不知道真相的人,還以為她真的有什麼慈母心腸,對她禮敬有佳,還有幾個注重孝道慈善的老太君們覺得她這樣,合適給自家的孫兒做繼母什麼的,想要給她拉紅線,這些人家算不得豪門,但家底也算豐厚,她得了好處,就更加覺得這條路走得通,就時不時的對外傳一些小事出來,也會派身邊人上門來慰問,久而久之,外面就流傳了一些她為了我多麼多麼用心良苦,多麼多麼委屈求全的傳言。
這件事我當時知道時其實是想要讓人去處理的,可是我姑母說,若是強制去澄清,只怕於我的名聲不好,到底是血脈親人,而且也可能給皇帝那邊留下個我六親不認的印象,不如隨她去,反正都是些流言,也沒有人敢真的來我這裡求證。
後來幾年之後,她得償所願,再一次嫁入了豪門,我也漸漸長成,戾氣不那麼重,她來走動,就只當個普通親眷走動,逢年過節來往一下,平日里卻互不干擾。」
顧世子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觀點,但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提問道:「你小小年紀,與我母妃素不相識,如何知道她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杜笑笑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問,一時愣了一下,隨即挑眉道:「我雖然沒見過王妃,卻聽過她很多故事,加上你剛剛講的那些事兒,自然就能推測出來這是一位什麼樣的奇女子,怎麼,世子小哥哥難道以為,我是信口胡說,討好於你么?」
顧世子看她表情就知道,小姑娘這是埋怨自己懷疑她了,若是這個問題答不好,恐怕會惹惱了對方,當然不敢怠慢,一邊拉著人家的手在掌心裡摩挲,一邊溫聲道:「哪裡的話,我知道我家笑笑不是那樣的人,再者,你哪裡需要討好我,是我討好你還差不多。我只是比較好奇而已。」
這一日,杜笑笑正在書房裡盤賬,因為得了龍鳳胎而最近分外得意的朱大成前來書房報告,那位宋媒婆又來了。杜笑笑鬱悶的放下筆,還沒來得及開口吐槽,旁邊今日當值伺候筆墨的知蓉先忍不住了,出聲道:「那宋媒婆怎麼如此厚顏無恥?明明已經婉拒她幾次了,都感覺不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么?」知蓉一貫是個知理沉穩的性子,到難得對誰有這麼明顯的惡感,可見對方這次是真的做的有些過分了。
杜笑笑本來是想吐槽的,見到有人先替自己抱了不平,心裡到瞬間好受了很多,所以就轉過來安慰道:「人家主子是官身么,自然不把咱們這樣的小商戶人家的態度放在眼裡,老實說啊,在人家那邊,只怕來這幾趟還是屈尊降貴了呢。」
知蓉恨恨道:「什麼官身,不過也是個知縣罷了,一樣是縣官,宋大人便好得多,不僅一心為民,還溫和知理,哪像那安家,仗著自己那點兒威勢居然就敢來我們這裡耀武揚威,還想要我家小姐做續弦,也真好意思開這個口。
知蓉道:「我也是聽咱們廚間新來的丫鬟梅兒說的,都是些丫鬟間的閑話,小姐自然不知,只是這話雖是閑話,但內容卻是千真萬確的,要知道,梅兒家就在柳林城裡住,還有個表哥在安知縣家裡當差呢,要不是她家姐妹太多輪不到她,也許她還會跟這位表哥成為夫妻,到後來,雖然沒有夫妻的緣分,表兄妹之間處的也是很好的,要不是她娘偏心要把她賣了給她哥娶媳婦,現在也不會斷了的聯繫的。」
杜笑笑本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故事,一時有些感慨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很奇妙,轉身發現朱大成還在候著,當下就有點兒不好意思,於是囑咐道:「你且去回了她吧,就說我今天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而且安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兄長有言在先,在我正式及笄之前不談婚事,不敢耽擱貴府,請他們另擇佳偶,早成良緣。」
朱大成當然應是,轉身就去回話了。
見他走了,知蓉才放下心來,一邊給杜笑笑倒了杯茶一邊笑道:「小姐早就該這麼做了,就不該跟她客氣那麼多次,這人啊,根本就是蹬鼻子上臉,今日打發了她,以後才有好日子過。」
杜笑笑道:「哪裡能不客氣,人家畢竟是官身,若是上來就拒了,那不是打人家臉么?這樣幾次三番下來,也算是全了兩家的臉面,畢竟,即使議親,也沒有說就一定成的。不過即使如此,我想我們還是要做些防範,若是安家因為這事惱怒,對我們總是不好。」
杜笑笑根據面額和厚度大概估算了一下,這怕不是有上萬兩,我的個乖乖,套句龍門客棧蔡八斗的名言,這是要發呀。她反思了一下前兩天幫霍林包紮時處置這個油紙包的輕慢動作,覺得自己應該按個快退鍵回去然後焚香沐浴頂禮膜拜之後再去碰它,怎麼就能那麼隨意的仍在枕頭底下了呢?如果從購買力來講,那也相當於現代的上千萬人民幣啊,哎,真是窮人窮命。
杜笑笑這邊正在走神思考所以靜默無聲,卻不想對面的趙大戶一幫人也是配合的演起了默劇,趙大戶身後的包括小田管家在內的幾個下人都沒說話,彼此對看了幾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和疑惑,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只剩下趙大戶沒有疑惑,但他卻還是沉默了起來,他在感慨,感慨那位跟了自己幾十年,最後的最後卻沒能得到善終的老家人,在生命的最後,居然還用這種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囑託。真是,所謂忠僕,當如是。只是,即使拿到了這筆失而復得的財產,他也並不開心,因為他其實更願意,用這筆錢,換已經失去的那十幾條性命。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拍拍對面霍林的肩膀,然後轉身對小田管家交代道:「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廳堂裡面坐下來談,你去叫上兩個人,準備些茶水點心什麼的送過來,再告訴廚房一聲,中午我要留二位小哥兒吃飯,讓他們準備好飯菜。」
又轉回身,面對霍林道:「霍小哥,既然阿福拜託了你這麼重要的事情,又特特的留了字條下來,想來,你們在路上應該也發生過很多事情,現在他們人雖然都不在了,但事情卻沒有完全了結,不如你和你的這位朋友先進來稍坐,我現在就差人去縣衙通報,請他們派人過來旁聽,你就在我家把事情經過詳細的講解一遍,這樣,我們大家都方便,你覺得呢?」
霍林來此,本就是為了這個,自然不會推辭,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他道:「交代事情經過這事兒我義不容辭,畢竟我是當時唯一的倖存者,就是趙老爺您不去請縣衙公人,我在您這邊報告完了也得再去縣衙跑一趟,現在您這邊幫我提供了方便,我感激還來不及,自然不敢推脫,只是小田總管應該知道,我家裡還有幼弟需要照顧,同來的這位杜小哥也是一樣,所以我二人不便在外久留,等說清楚了事情,我二人即刻就回,不敢再在府上叨擾用飯。」
趙大戶似乎思考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道:「這事兒我們稍後再定,畢竟這事兒也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的,何況縣衙公人為了後面剿匪,只怕還有些細節要問,這樣一來,時辰就不好控制了,如果到時正趕上午飯,總不好讓幾位都各自回去用飯之後再來聚會吧,就算霍小哥不介意,難不成咱們還能怠慢了人家公差不成?這樣吧,如果等下問話的時間短,我就備了馬車送二位回去,若是時間長些,我就讓人去客棧接了兩位的弟弟過來一起用飯,左右都在鎮子上,也不麻煩,還是正事要緊。」
霍林看趙大戶真心邀請,安排也細緻妥帖,於是不再推辭,跟著一起進了正廳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