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不過仔細看來,卻發現彭瑞錦雖然氣質不錯,穿著卻著實算不上好,一身青色粗布衣裳看起來倒雖然很整潔,但領口袖口都已經磨起毛了,手肘位置也隱隱透出了裡面的深色布料。再用餘光掃一眼他後面跟著的妻女,打扮也差不多,羅大嫂的頭上只別了兩個已經有些褪色的絹花,其他就沒有別的裝飾了。小秀兒頭上倒還有兩個銀飾,不過看起來已經不甚明亮了,應該也有年頭了。
冬兒本來一直就想上來插話,但見幾位長輩一直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他插不上話,就有些鬱郁,卻沒想到杜笑笑突然給了他這個機會,於是一臉興奮的沖了上來,對著杜笑笑道:「已經謝過了,只是剛剛集市太吵,也不知道羅大哥聽沒聽到?」他一邊問一邊轉頭偷眼去瞄前面站著的羅瑞錦,一臉的崇拜羨慕,簡直遮都遮不住了。
羅瑞錦顯然對小孩子很有耐心,聞言立刻蹲了下來摸了摸他的頭道:「我當然聽到了,冬兒這麼乖的孩子,又這麼懂禮貌,叔叔怎麼會不注意聽你的道謝呢?」
杜笑笑沒想到他態度這麼好,一時有些詫異,一般來講,男人很少對孩子這麼耐心,尤其是這種習武之人,大部分都很粗心大意,又或者說是直男的不行,但這也從另一個側面烘託了他的人性,對小孩子和弱勢群體態度好的人,品性大多不差。
杜逸安在杜笑笑把他從身後拉出來的時候就知道姐姐已經認可了這個人,所以也不扭捏,直接拱手為禮道:「逸安見過羅大哥,羅大嫂。」
羅瑞錦見到后出來的小傢伙腰背挺直,彬彬有禮,對他第一印象很好,所以態度很和藹的一邊攙扶一邊道:「小兄弟有禮了,萍水相逢,當不得你如此的。」
杜笑笑的話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羅大嫂懷裡的孩子,發現小姑娘果然困得一下一下的在點頭,於是羅瑞錦抿了抿唇,又看了眼羅大嫂的表情,最後才點點頭道:「杜小兄弟說的對,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推辭,今晚就叨擾霍兄弟一夜,明兒晨起,咱們在另做打算。」
霍氏兄弟見羅瑞錦總算同意過去,心裡不由覺得歡喜,於是幾人就不再多言,一路緩緩回了四人家所在衚衕。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杜笑笑還沒起床,就被上門的霍林給吵醒了。
霍林看到剛起床明顯還有些迷糊的杜笑笑,笑的有點不好意思,輕聲道:「對不住啊,杜兄弟,我知道不該這麼早來打擾你,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因為如果我不早點過來的話,只怕等下用過早膳,羅大哥一家就要走了。杜兄弟你口才好,有沒有辦法幫我留他們一留?」
他本來蹙著眉看著太陽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見杜笑笑走過來的腳步聲,就抬頭看過來,那一瞬間的目光相撞,不知為何讓杜笑笑心頭緊了一下。
為了緩解自己突如其來的莫名情緒,杜笑笑主動開口打招呼道:「世子這時候特意叫我來,可是有什麼要事託付?別是讓我給未來的世子妃帶什麼話過去吧。」她的聲音帶著揶揄,臉上也掛著笑,一看就知是在開玩笑。
杜笑笑心說,雖然不能確定,但總歸就那些人選,你老人家總不好放著各方面都合適的那幾位不選,偏偏要找那個什麼條件都不行的吧。不過她表面上還是很淡定的回了一句:「就因為不知道,才等著您示下啊。」
杜笑笑也知道這時候對方找自己必然是有正事的,不然人家堂堂一個世子,放著滿園子青春正好的美女不去看,跟她這兒浪費什麼時間?
不過老實說,她真的想不出他跟自己之間能有什麼正事兒,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個人,如果不是之前吃過一頓飯,他甚至和他都沒面對面說過一句話。這節骨眼兒了,總不會是告訴自己被他選中做世子妃吧?
杜笑笑一邊覺得自己這白日做夢的功力也是沒誰了,一邊又覺得若是真的被這麼告知了是不是也證明自己好像有點兒魅力?不過她已經決定不會嫁給三妻四妾的人了,所以應該怎麼拒絕人家呢?好歹是個聊得來的帥哥,直接當面懟回去不好吧!
直到杜笑笑這邊腦洞已經開到,若是拒絕了人家是不是以後都沒機會見了,不然就先答應著以後想個辦法假死或者和離之類之類這種狗血與天雷齊飛的劇情的時候,顧慕瑜才再一次開口,開口的內容和杜笑笑剛才臆測的東西當然不可能一樣,但是其實也不能說完全沒關係,因為顧慕瑜的確是告訴杜笑笑要被選中的事情,但卻不是被他選中,而是被另一個人選中。
而選她這個人,杜笑笑一聽,冷汗都下來了,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杜笑笑最怕扯上關係的一個男人-----原書男主,四皇子瑞王殿下。
顧慕瑜笑道:「知道你不會輕信,你先看看這個。」他說著,遞來一個小小的竹筒。杜笑笑雖然沒見過,但根據以往看古裝電視劇的經驗也知道,這是飛鴿傳書一類所用的綁在鳥類腿部的那種,她下意識的往竹筒中間一看,果然,裡面塞著一截小紙條。
她沒有直接探手拿出,只是把竹筒接在手上用兩指把玩,一邊問道:「這是?」
儘管杜笑笑拿到這東西的時候就知道這裡面不會是什麼好事,畢竟老話兒說了,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在馬上要殿選的節骨眼兒上給人傳一封與她有關的信,總不能是讓人給她送禮的。但是即使想到對方應該是要與她過不去,卻也沒想過會下這麼重的手,還什麼「不需要害她性命,只需要落個殘疾」,這還是手下留情了怎麼的?
杜笑笑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第一次直面了選個秀其實也是要命的事兒這一慘痛的事實,連之前臉上的假笑都維持不下去了,她也沒打開那紙條看,因為知道對方沒必要騙他,而是直接又問了一句:「知道是誰傳出去的么?」
是誰這麼恨她,一出手就是狠招,她自問這段時間也沒怎麼得罪人啊。
杜笑笑一開始不解其意,正想問逸安為什麼送她只狗,直到目光掃向逸安時略過他的玉佩才想起,原來他雕的是屬相,杜笑笑,或者說是小說里這個人物原身白寄芙的屬相,白寄芙去年杜笑笑穿過來的時候是十三歲,現在過了個年,已經十四了,剛好屬狗。
逸安聞言小臉兒一紅,懦懦的半天才道:「是,是跟姐姐的名字有關,但是,但是我可不是想說姐姐是這隻小狗,啊,是狗狗代表姐姐,啊,不對,我是想說,想說······」小傢伙難得有些急,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逸安被姐姐安撫,心裡終於安定下來,靦腆的笑了笑,點點頭回了房間。
一天勞頓,杜笑笑這天晚上睡得很好,弟弟親手雕制的小狗被他放到了梳妝台旁的一個小架子上,靜靜的陪了她一整夜。
三月三過了之後,杜笑笑難得又閑了下來,就趁機張羅起來買人和去莊子上整理佃戶的事兒。買人經過了朱大成篩選,送來讓杜笑笑挑的人數並不多,最後杜笑笑決定又買下了一家子人,姓李,這家人和朱家配置不同,是一個寡母帶著兩個十二三的大小夥子,並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只是這丫頭並不是他家女兒,卻是他家童養媳。
小丫頭本姓於,是李家一個老鄰居家的小女兒,這家老鄰居條件一般,但是孩子很多,一共是七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最小,是他母親將近四十歲的時候才生的。即使在現代來說,四十歲也算是高齡產婦了,是很危險的,更何況是在這醫療水平特別不發達的古代,所以她兒子這一胎從懷上就各種保養,各種進步,結果,補大發了,難產。
雖然因為請的產婆有經驗,她最後還是平安生下了孩子,卻因此傷了身子,不止是以後不能生孩子了,更從此纏綿病榻,葯不離口。而被她拼了命生下的小兒子,身體也不怎麼好,一樣要用名貴藥材吊著命,這讓本來一般的家境,瞬間跌入了貧困的谷底。
於家當家人沒辦法,只能先後賣了幾個女兒,為媳婦和兒子湊錢看病,但當時小女兒年齡太小,剛剛三歲,並沒有人有興趣買她,但家裡也供不起再養一口人了,所以,最後跟鄰居家合計了一下,把自家女兒賣給他家做童養媳了。小女兒雖沒賣上價,只換了半袋小米,但是好歹是家裡少了一口人吃飯,更給小女兒找了個活路,算是挺好的結果了。所以於家當家人最後覺得沒什麼牽挂了,就帶著病弱的妻子和兒子賣了鎮上的宅子,回了鄉下,再也沒聯絡。
作為這一家子人里唯一一個成年人,在杜笑笑特意問起那個看起來就形單影隻的小姑娘的時候,她是這麼解釋的:「其實當時小婦人家裡還是有些積蓄的,當家的也還健在,養一個小丫頭不成事,所以就只管當成自家女兒對待,吃穿住行也不曾短了她的。只是不成想,我當家的後來出門收賬卻意外落水身亡,我們孤兒寡母的,沒了錢財來源,婆家人也容不下我們,直接將我們趕了出來,或者說,不是趕我們,是趕小婦人自己,他們兩個卻可以被叔父接過去撫養,但兩個兒子孝順,不肯留下我獨個去叔父家,只好我們娘三一起相依為命了。
光頭見杜笑笑的確如他所願隻身上前,不由得心裡得意,在杜笑笑靠近身前一步之內時,迅速上前一步,用被綁縛的手抓住杜笑笑的手腕將她拉近,偏頭小聲問道:「小子你說的銀子,可是之前被那個姓田的藏匿的那一萬兩銀子?那錢,不是被這小子送到了趙大戶府上了么?哪裡還來得其他銀錢?你莫不是欺瞞戲耍於老子?」
我琢磨著,等這事兒過去,就跟這小子一起二一添作五分了這筆銀錢,到時各自逍遙,豈不快哉?卻不想這小子卻是個榆木腦袋,後來知道后卻幾次嚷著想要還回去,要不是這次匆忙被帶來認人,只怕已經上門還錢去了。
我原是因為舍弟和他弟弟投緣,又加上自己帶著這麼多錢招眼,再有這錢是他帶來,才想著好事加他一個,卻不想他不識抬舉,真是氣煞人。
但現在他被大哥抓來,雖是活該,但到底看我弟弟面上,不願叫他死了,不如就趁此機會,大哥將我換了他,然後劫了我一起走,這些官軍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追趕。
咱們做個樣子,假裝我被您拋屍荒野,然後一起去取了那銀子,帶著我弟弟,遠走高飛,然後找地方自在逍遙去。
這樣一來,我救了他性命,問心無愧,二來瞞下了銀子的事兒省得他後面找后賬,三來么,大哥一身本事,看起來就比這小子靠得住,我們兄弟二人拿了銀子與大哥一道走,多少安全些。」
我也不與大哥裝假,我雖看好大哥,卻也是要防著的,若不是現在走投無路,我也不願意用這法子。而且別看小子年歲尚青,卻也是有成算的,若大哥半路反悔,自然是要雞飛蛋打,功虧一簣的,大哥既是做大事的人,不會這點兒耐性都沒有,咱們現在先離了這些人眼前,回頭我們如何分享,自是有我們的法子,總好過在這兒白餵了了官差,什麼都落不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光頭獰笑著拉著杜笑笑後退了一步,他身後是懸崖,雖說算不上萬丈深淵,但是卻陡峭銳利,尖石遍布,草木荒蕪,若是真的掉下去,不說必死無疑,也是九死一生。
話沒說完,看光頭似乎又打算後退,頓時又氣又急,卻也不敢耽誤,留下一句等著,就轉身急急奔著一個營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