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調解爭紛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典韋一隻手臂一伸一放,幾乎在瞬間丟出一枝小戟向著曹操而去,跟隨著平起一道破空之聲,接著又暴起兩道碎裂之聲;再看時,只見那枝小戟已經將曹操面前的几案穿透,插入地板,几案上破了一個環指大小的洞口,洞口上一個陶碗已經粉碎,圍繞著洞口散亂在四周。
而且那陶碗就在曹操手邊,曹操雖然沒受傷,但他也根本沒來得及做反應,待他回過神來時,見到眼前這場景,頓時汗流浹背,一陣后怕起,要是典韋那枝小戟瞄準了他的喉嚨,那該當如何……想到這,就不禁心驚膽顫。
當然,這是曹操的個人想法,他本人雖沒來得及反應,但他身邊的許褚卻反應迅猛,早已做抵禦之狀,此時正舉刀護著曹操頭胸這一片身體的重要部位。不過許褚再見典韋秀著一飛戟神技,也暗暗驚駭;典韋這一擊根本沒有瞄準曹操,更不曾下殺手,這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但若是典韋剛才那一招欲殺曹操,他許褚自問也能保住主公曹操的性命,但要保證曹操毫髮無損,許褚卻也無甚把握。
在場上其他人,王浩和周倉是自家人,也早有心理準備,並不心驚,反而暗自欣喜;而曹營那八虎騎雖然驍勇,但他們一時竟也未曾反應得過來,劍雖出鞘,但卻只出了一半;在典韋飛戟神技之下,他們要自保不難,但剛才那種情況,他們想要搶救曹操,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此時一眾人見著主公曹操無恙,也大鬆了一口氣,但看向典韋時,除了惱怒其無禮外,也都添了幾分敬畏,誰也沒想到典韋的暗器功夫竟然恐怖如斯。
曹操臉色大變,直身而跪,微微欠身,向典韋說道:「典將軍,暫且息雷霆之怒,還請坐下,剛才都是誤會,我都說了並非故意傷我家寰宇賢弟,賢弟他也諒解了,你身為寰宇賢弟臣屬,何必如此得理不饒人?想我與你家主公乃是至交好友,我豈會加害於他?都是誤會!不過曹某也有錯,乃是管教部下不嚴,這典將軍若還不肯諒解,那曹某再向你道歉,是曹某管教部下不嚴,典將軍還且恕罪!我們是老朋友,何必到這種不死不休的地步?還且坐下吧!我自會給寰宇賢弟和你一個交代。」
曹操在坐領兗、豫二州,實力大漲后,也已有些雄視天下,對王浩也不如以往那麼敬畏,所以也敢在朝廷還在的情況下對徐州大開殺戒;不說現今只有司隸一州,元氣未復,還在與董卓抗衡的漢室朝廷;就是如今天下更強悍一點,同樣只有一州之地但卻富強的青州王浩,曹操也敢以陰謀之武力相威脅,所以王浩一到這,曹操便泰然自若的向王浩炫耀武力,以堵住王浩企圖調解徐州戰事的嘴。
不過曹操沒想到今天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捋虎鬚,更沒想到這硬釘子是王浩的人;典韋這一坦然赴死,決意與他曹操同歸於盡的舉動;使得曹操覺得自己被人在頭上猛擊一掌,打的頭昏腦脹;不過曹操此時雖然惱怒至極,殺心漸動,但曹操是何等樣人,豈會不知審時度勢,他見了典韋這一手神技,再揣摩如今帳中敵我雙方實力,自覺無多少勝算,搞不好自己還會命喪於此,這種以身犯險的事曹操自然不願做,所以也就只好強壓著怒火,變臉堆笑,認慫屈服於典韋的武死諫之下。
「哼!這是明公你自己說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好罷!我且坐下!恕典韋無禮冒犯!」典韋輕輕一笑,向曹操深作一揖,沉聲喝道。
王浩見到這情形,也知道該自己出手了,典韋一回到座位,他便立即起身,躬身笑道:「孟德兄,還請恕罪……」
「賢弟,莫要再提恕罪二字了,此番是為兄的不是,也是為兄有錯在先,你何以再向我道歉?賢弟,咱們哥倆有話好好說……」曹操說到這一愣,對著王浩大笑道:「原來如此,難怪賢弟帳下雖有張飛、趙雲這等當世一流之勇將,但每次出行,卻總是攜典將軍伴隨左右,我現今可算是明白了;典將軍可謂是古之惡來與漢之樊噲的合體,乃百年難得一見的勇士啊!令人羨慕!」
「呵呵!孟德兄見笑了,孟德兄你說自己管教部下不嚴,向我道歉;那剛才鬧了這麼一出,愚弟對部下的管教似乎更不如孟德兄,豈不慚愧?孟德兄,實在抱歉!」王浩滿臉堆笑,向曹操作揖道。
曹操立即回禮,笑道:「哈哈哈!我說寰宇賢弟,你我這般道歉來,道歉去,豈不見外了?不如我們一筆勾銷,就此作罷如何?至於什麼管教部下不嚴,莫在提了!我看你我部下,皆有再世樊噲,乃是你我共同的大喜事!此時我們該當慶祝才是!」
「呵呵!說的也是!」王浩冷笑了笑,話鋒一轉,言道:「孟德兄,慶祝之事,我們待會再說不遲,現愚弟與孟德兄你有要事相商,還請孟德兄聽著。」
「哦!」曹操眉頭一皺,大致猜到王浩要說什麼,但此時他已不好再堵王浩的嘴,只得苦笑道:「賢弟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王浩頓了頓,想到典韋剛才這麼義正言辭的唱紅臉,他可不能再說的那麼直白又大義凜然了,必須得繞繞彎子,於是接著說道:「孟德兄,我少年時北上來到中原,在豫州停留時有人曾欺侮過我,但不知那人姓甚名誰,住在哪裡,因此遲遲不得報仇!今孟德兄總理兗、豫二州之事,所以我希望能仰仗孟德兄之力,去殺了那廝,最後誅其九族,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過一個,事後愚弟自有千兩黃金贈予孟德兄作為謝禮。」
曹操臉色登時拉了下來,嘆了口氣,有些不耐煩的道:「賢弟你這事卻是為難愚兄了,為兄縱有心為你出氣,但你既不知那人姓名和住址,豫州之大,我要上哪去找?而且還是賢弟少年時之事,眼下已過了十數年了,途中豫州有瘟疫和黃巾之亂,死傷無數!此時那人說不定早已死於戰亂或者瘟疫之中,又要上哪去找?此事莫說千兩黃金,就是萬兩黃金也難辦!再者,賢弟你說要寧可錯殺一千,也不絕不放過那人九族中的任何一個!這可有失賢弟體面,不是大丈夫所為!而且愚兄既然總理豫州之事,那更不可能錯殺一千,濫殺無辜,若是愚兄真如此,那愚兄在豫州豈不是要人心向背么?」
「說的是!大丈夫為人處世,本當認清是非,辯駁善惡,冤有仇,債有主;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不該錯殺無辜!」王浩輕笑了笑,言道:「孟德兄,這件事我便不為難孟德兄你了,也就此作罷了!以我如今身份,死活要去和少年時因小事而結怨的市井之徒計較,還要濫殺無辜,豈不是自降身份?有損人格?呵呵!不過,話說回來,孟德兄,愚弟對你也有差不多的話相勸,不知孟德兄你願意聽否?」
「這……」曹操臉色沉陰了下來,冷冷的道:「賢弟你但講便是!」
王浩輕輕一笑,言道:「今孟德兄你起大兵,殺來徐州報令尊之仇,原也無可指摘,畢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然孟德兄你卻大開殺戒,濫殺無辜,步入徐州后,所到之處盡殺無辜百姓!如今徐州無端被殺百姓已有七八萬餘,這是為何?那些百姓有何罪過?孟德兄你堂堂大丈夫,大漢之撫軍大將軍,武平侯,何故做如此荒唐的惡事?
王某今朝來此,正是特來進言,以免孟德兄你再犯下罪過。令尊死於賊人之手,愚弟深表遺憾!然徐州百姓與此事無關,要算賬也該找那張闓與陶謙,孟德兄你卻非要禍及池魚,拿百姓泄憤,百姓無罪卻無端遭到孟德兄你的復仇之火,此為不仁;眼下朝廷尚在,你跨越朝廷,甚至不顧朝廷勸阻點起戰火,若為閑人所知,必定要說孟德兄你有不臣之心,而且如此行徑乃是不忠;孟德兄你知曉大丈夫為人處世該當如何,更知曉仁義道德,所以不肯費勁幫我誅殺欺辱過我之人,但如今你屠殺徐州百姓,無異於同室操戈,想那些徐州百姓都是大漢同袍兄弟,孟德兄如此做法,非但不智不義,而且還不祥!
所以,還請孟德兄你別在屠殺徐州百姓,給他們一條生路!正如典韋所言!徐州戰事我可以不管,孟德兄你要找陶謙報仇,我也不顧;但孟德兄你要屠殺無辜百姓,那某卻不能不管!若孟德兄執意要一意孤行,那愚弟也只好得罪了!
現今我在青州邊境布下騎兵五萬,步軍二十萬,若我一月不回去,抑或徐州濫殺無辜百姓一事不終止,那他們可能就會對孟德兄不敬,甚至發起全面戰爭……到時候戰火燃起,局面就非你我所能控制的了,這種事情於你我都不利,所以,孟德兄你該三思而後行!」
「好了……」曹操沉吟了好一時,聽著王浩說話同時不住琢磨王浩的話,當他得知王浩來此,只是要他停止濫殺徐州無辜百姓,而不是要他退兵,停止對徐州的復仇之戰時,也不住鬆了一口氣,接著向王浩作了一揖,笑道:「賢弟,你說的甚是有理,愚兄如此,的確是罪大惡極,甚是不該!多謝賢弟你不遠千里而來勸導愚兄,要不然,愚兄可能造出更大的孽障!多謝賢弟為我著想,愚兄如今悔悟矣!我即刻傳令三軍,停止濫殺無辜,否則殺無赦!今日那些無辜被殺的百姓,若是有親屬遺存,曹某也自當有所補償!」
曹操能做到這步,被王浩說服,除了他本身對自己有所反思,使頭腦恢復理智,清醒了之外;更多的原因還是典韋的武死諫以及王浩的趨利避害之言。如此,他曹操正是中了王浩一番誘之以利,脅之以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縱橫捭闔之術!
「雖是亡羊補牢,然為時不晚!畢竟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能改過自新,亦是大善!孟德兄果然還是明事理之人!」王浩有些無奈的說道。
雖然他打心底不認同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言辭,但此時他也別無選擇,也只好如此說了,總不能對曹操得理不饒人,若是如此,那剛才典韋對曹操做的以死相拼之事就有可能瞬間到他頭上,而且還真可能會見血……
「對了!」王浩接著說道:「那徐州牧陶謙乃仁人君子,非剛強好利之輩,此番使令尊不幸喪命,雖是他識人不明之罪過,然罪不至死!孟德兄可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找到孟德兄你真正的仇人張闓,若是找到了,就饒他不死罷!」
「嗯……」曹操雖有些不情願,但事情發展到了這份上,也不好不給王浩面子,於是只得說道:「好吧!賢弟如此良言相勸,愚兄自然聽從!」
「如此甚好!」王浩頓了頓,滿臉堆出笑容,舉杯喝道:「剛才鬧出了這麼不痛快一番事,愚弟好生過意不去!在這賠不是了!不過好在愚弟來此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那孟德兄,你我不如一杯酒泯恩仇,敘敘舊情如何?」
「好!乾杯!」曹操舉杯回敬,營帳內接著便重新響起
此時確認了王浩來此的目的僅僅是讓他停止大開殺戒,讓他找真正的仇人報仇,而非讓他停止對徐州的復仇之戰;也不禁大大鬆了口氣,同時他對王浩也不禁有些感激,有點覺得王浩是真的為他著想,畢竟曹操心底也知道對百姓大開殺戒,於他的名聲甚為不利;只是他之前咽不下那一口對人世間充滿失望而致使他瘋狂的怨氣罷了!如今他被王浩上演了這麼一套文武雙諫,威逼利誘,曉之以理;曹操自然也恢復了理智,仇怨不再那麼扭曲極端,對自己不久之前以精兵糧草嚇唬王浩的行為,也突然感覺荒唐可笑……
接著,帳中再次響起觥籌交錯以及眾人的談笑聲。
王浩為達成目的而高興,典韋就周倉在此之餘還為自己大顯身手,震懾住了曹營諸將而感到興奮;曹操則因為王浩不是來阻礙他攻取徐州而感到高興,曹營八虎騎和兩名文官因主公安然無恙和事情完美解決而高興。只有許褚還是那麼不言苟笑,只是嚴謹的守衛曹操的安全;許褚那副坦然自若又謹慎的高冷表情,好像剛才帳內沒發生任何事情,與他也完全無關一樣。
不過宴會總算又恢復了熱鬧,一眾人還真是一笑泯恩仇,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也變得和許褚一般,好像之前什麼事也沒發生,兩邊人對彼此和自家弟兄似的,勾肩搭背,談天說地,談論著武功能力,天下大事,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