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州牧之約
王浩這一番大喝,除了陶謙、糜竺等人大吃一驚外,廳上原本吵鬧的眾文武也齊齊肅靜了下來,心中皆不禁栗然,徐州眾文武無不尋思著:不知主公如何得罪了武安侯?此人名震天下,天下梟雄聞其名無不敬畏三分,此番徐州之難被解,他亦出力不小,主公何以敢得罪他?這可如何是好……
「武安侯恕罪!」陶謙急忙俯身於地,道歉道。
說實話,陶謙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王浩,按說他這是要送一份大禮給王浩,王浩就算不願接受,幹嘛要發火?
王浩見著一眾人露出惶恐的表情,心立即便軟了下來,輕嘆了口氣,拍了怕陶謙的肩膀,將其扶起來,輕聲說道:「恭祖兄,你如今身體還健壯,何必如此推責?再者,無功不受祿,我豈能要你的徐州?此事休要再提,王某決不敢當。」
王浩這一言既出,陶謙、糜竺也便不敢多說話了,齊齊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這時,徐州文武中,一名坐在糜竺身邊的士子,走出來對著王浩高聲喝道:「陳登拜見武安侯大人!君侯,陶府君看著雖然健壯,實則重病纏身,不多時便不能署事,如此徐州危矣!陶府君乃是一番好意,君侯實在不該推辭。」
「君侯,此人姓陳名登字元龍,為徐州典農校尉,平時也頗受禮儀,但不知今日何以敢冒犯君侯,想必是喝多了酒,君侯勿怪!」陶謙見陳登敢當面捋虎鬚,王浩明說了不準再提讓徐州一時,陳登竟敢直言不諱的再提,無異於自殺之舉;陶謙大驚,急忙介紹一下陳登,並加以解釋,以免王浩生氣。
「哦?你便是陳登陳元龍?」王浩打量了陳登幾眼,不住點頭。
陳登何許人也!王浩豈能不知,陳登此人可是徐州為數不多的在後世亦廣為流傳的知名人物,陳登為人爽朗,性格沈靜,智謀過人,少年時有扶世濟民之志,並且博覽群書,學識淵博。二十五歲時,舉孝廉,任東陽縣長。其人當時雖然年輕,但他能夠體察民情,撫弱育孤,深得百姓敬重。除此之外,陳登還是農業方面的人才,此人成名后便被陶謙提拔他為典農校尉,主管一州農業生產。陳登也盡職盡責,是個好官,當典農校尉時親自考察徐州的土壤狀況,開發水利,發展農田灌溉,使得漢末天下迭遭破壞的徐州農業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使徐州數十萬百姓從戰亂不安恢復到安居樂業,單就這點,陳登此人就不可不稱讚之。
而且陳登還有軍事方面的能力,文武兼備,他除了向曹操獻策誅殺呂布之外,擔任廣陵太守時除了平定當地的賊寇之外,還兩次擊退軍隊數量數倍於自己的江東小霸王孫策的江東猛虎軍,並且還讓孫策的江東軍損失慘重!何等厲害!綜上所述,可見陳登絕對是個人才!並且還捍衛了徐州世族與豪強最後的尊嚴,實實在在是個好漢子!
儘管陳登也有在短短几年時間裡接連侍奉陶謙、劉備、呂布、曹操四主,並且積極迎合出呂布之外的其他三任主公的「黑歷史」,其人雖然連換了四任主公,但卻沒有和呂布一般留下三姓家奴的惡名;從後世的上帝視角來看,陳登的基本立場明顯只有一個,就是希望找到一個能夠積極合作的徐州之主,維護徐州的基本秩序和利益。並且這也是陳登所代表的徐州豪強的根本訴求。
陳登有能力,也有銳氣,雖然代表了徐州豪強,但其也並不和那些腐敗、懶惰、毫無上進心,如寄生蟲一般的本土豪強為伍,並且這類腐敗的豪強世族,在陳登這裡都不招待見;這點倒也和王浩觀點一致,所以陳登也頗得王浩賞識。
就是可惜,陳登如此雄氣壯節之人才,卻在不到四十歲便夙隕,功業未遂,理想未成便撒手人間,實在可惜!
「不錯,在下便是陳元龍。」陳登看著王浩,眼中毫無懼色,說話甚至還有些傲然。
「元龍,不得無理,快快退下!」陶謙有些驚恐的看了看王浩的臉色,見其臉色如常,心下稍安,不過還是有所擔心,急忙喝令道。。
「無妨!」王浩輕笑了笑,說道:「恭祖兄!你是謙謙君子不假,但當世之中,像元龍這樣文武足備、膽志超群的俊傑,上古時代亦是少之。當今芸芸眾生雖多,但並不比上古時代輝煌,世族、豪強之中,恐怕很難有人能及元龍之項背了!呵呵!」
王浩這席話,聽得在場眾人又是一驚,無不奇怪,陳登如此頂撞王浩,怎麼王浩不罵反還這般高度讚賞?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君侯,您認識陳元龍?」陶謙驚異的問道。
「認識!不過不曾見過面!我早知陳元龍大名!哈哈!恭祖兄,王某雖不才,但在華夏也算有名,百姓們常贊我是棟樑之材,有國士之風。然如今天下禍亂再起,帝王雖在卻難以掌控。元龍自然希望我憂國忘家,有匡扶漢室之志。然今恭祖兄你三番要將徐州牧讓與我,我卻顯得有些擔小怕事,顧慮重重,執意不肯受;也無怪陳元龍討厭!要說起來,他願意和我說話就算不錯了!假如我是元龍,心懷此志,又見到我這等名聲顯赫的人這般推脫責任,膽小怕事,無上進心;那我決定不會與之說話,而且還會離得遠遠的。」
「這……」王浩這一席話,把陳登也說懵了,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別人衝撞你,你不罵兩句也就算了,怎地還一股勁的誇起來了?
「君侯謬讚了……」陳登想來想去,實在不知該如何介面,只想到這句話,便面帶羞愧,輕輕的說了出來。
「哈哈!沒謬讚!元龍,我剛才所說都是心裡話,你莫要多禮!」王浩笑道。
「那……君侯,徐州牧您可願意接受否?」陳登有些結結巴巴,試探性的問道。
「唉!」王浩嘆了口氣,言道:「元龍,剛才我所說的話你也都聽著了吧?現在情況複雜,漢室可能會中興,也可能不會,天下是否會大亂也難說!我才能有限,已經看不透如今的天下大勢了,實在不便接受徐州牧!」
「可是……」陶謙介面道:「君侯,此時此刻,如今這複雜的局勢,您若不接受,天下還有何人能擔任徐州牧?」
「人?那多了去了,如今天下可有三千多萬人呢!呵呵!不說遠了,就袁術袁公路,不是挺適合么?此人四世三公,海內所歸,近在壽春,恭祖既然要保徐州太平,何不以州與之?」王浩試探性的問著陶謙道。
陶謙聽到王浩提到袁紹,冷哼一聲,說道:「袁公路驕奢,決非治亂之主,徐州不可與他。」
陳登亦冷哼一聲,言道:「君侯,袁公路雖然四世三公,名滿天下,然其人豈是憂國忘家者?若將徐州與之,豈不是無異於助紂為虐么?君侯,今日之事,乃是天意,天與不取,君侯悔不可追也!請君侯想好了,切莫草率決定。」
「哼!」王浩冷笑一聲,言道:「即便袁公路不行,這徐州也不是我可領得的,不如這樣……」
王浩話到一半,陳登只以為王浩又要拒絕,連忙打斷,勸道:「今徐州上下,皆欲助君侯成大事,已以徐州軍馬,合主戰步騎大軍共十萬,另還有五萬輔兵,十五萬提供後勤之民兵、農兵等,共有三十萬之數!君侯青州軍馬雖然有數十萬,比我徐州只強不弱,但若再得徐州之力,便無敵於天下也!上可以匡主濟民,成五霸之業;下可以割地守境,書功於竹帛。若君侯執意不聽意見,登便聽從君侯命令,決不敢再言!」
王浩聽了陳登這一番說辭,頭腦又有些發熱了,以陳登之見,似乎也並無不可,反正現在天下局勢已經失去他的掌控了,要搞戰略制衡再制衡也有些困難,那不如乾脆自己親自來一步步打。
陳登見王浩神色稍動,已有猶豫之色,又勸說道:「君侯,我這兩年也曾來往於青、徐二州,青州之盛況,遠勝徐州,登亦為之驚嘆,由此可見君侯大才!不過也常聽到有些從青州遷到徐州來的世族、豪強言說君侯狂傲自大,以強權壓人,打壓他們這些富貴人家。
然登卻覺得奇怪,青州的世族、豪強某也不是沒見過,怎地留在青州的都讚揚君侯,而離開青州的卻這般辱罵君侯?為此某特意去打探了一番,原來那些辱罵君侯的世族、豪強乃是被趕出來的,只因這些人在青州非法吞併田地,貪婪、懶惰,還欺辱百姓,不可一世,故此才被君侯打壓!
某探知后,便將君侯視為榜樣!當今天下,說到家門嚴謹,德行俱全者,我最敬重陳元方兩兄弟;說到德行清高,如玉般潔白者,我最敬重華子魚;說到正直有義,嫉惡如仇者,我最敬重趙元達;說到博聞強記,才華橫逸者,我最敬重孔文舉;而說到英雄傑出,文武雙全,嫉惡如仇,又博學多才,並有王霸之略者,只有君侯您一人,並且是我最敬重之人。其中原因,除了君侯您的功績之外,還有君侯您對那些世族、豪強的態度,此與陳某想法如出一轍!所以,君侯您不必太多顧慮,徐州的那些世族、豪強若有肆意妄為,違法亂紀,欺壓百姓之不上進者,陳某願傾力助君侯除之;同時還願意帶徐州上下的遵紀守法,富有良心之世族、豪強歸順於君侯!助君侯治理徐州!求君侯莫在猶豫了!」
「好傢夥!」王浩聽得陳登說完這一席話,心中讚嘆不已,陳登果真名不虛傳,一下便猜中了自己顧慮之處,儘管只是王浩對自領徐州的諸多顧慮中的一部分,但陳登能做到如此,也的確是難得了。
「不!不!不!」王浩沉吟良久,將如今天下局勢仔仔細細的又分析了一遍,情緒穩定了下來,理智的說道:「恭祖兄,子仲,元龍,我現在絕對不會領徐州牧的……」
陶謙一聽說了這許久,王浩還是一個不字拒絕,情緒立時便壓抑不住了,也不顧什麼君子之風,當即當著眾文武的面,雙手抓住王浩的肩膀,痛哭並大叫道:「君侯若不願接受徐州牧,執意舍我而去,吾死不瞑目!」
陶謙一番哭天喊地,令人聽著實在難受,徐州眾文武也緊跟著全部站了出來,齊齊向王浩請求道:「請求君侯莫拂我家主公心意,當以大局為重,求君侯領了徐州牧吧!」
王浩見到這一系列情況,心底又有些動搖了,不過理智始終佔據著上風,王浩的理智告訴他現在絕不可為之動搖,但王浩見得如此場景,卻也不好說什麼了,本來接連被打斷了兩次的話硬是說不出口。
這番場景,使得王浩部下一眾將士也看不下去了。
周倉走出,大聲喝道:「主公,既然陶州牧執意相讓,眾文武又如此懇求,主公您要是執意不肯可有點說不過去了,不如暫且權領州牧之事,有問題日後再說。」
典韋也上前勸說道:「主公!你這是幹什麼?我們這番又不是強要他州郡,陶公執意要給,怎地死活不受?主公你再如此,那還不如將牌印來,讓俺典韋收了,俺來做這徐州牧,不過仍舊歸主公你管,這便好了吧!」
「你們倆住嘴!誰讓你們說話了?」王浩大聲喝道。
「這……」王浩既已有些怒色,典韋和周倉也便不敢再說什麼,都退了下去,心底還很不解的低聲嘀咕著,他們二人實在不能理解自家主公的想法。
見王浩仍是不肯,陶謙哭聲更大,忽又起身拿了自己佩劍,大喝道:「君侯執意不肯領徐州牧,吾不如身死矣!」
陶謙言訖,便要掣劍自刎;不過陶謙此番雖是動真格的,但其倒底年老力衰,速度也緩慢,王浩就在陶謙面前,武功畢竟也沒落下太多,立即飛身奪了佩劍。
「君侯!您執意不領徐州牧,徐州他日必將淪陷於賊人之手,陶某那時死不瞑目也!如今還不許陶某自殺謝罪嗎?」陶謙手中劍被奪,毫無反手之力,只能哭喪著臉,叫道。
「唉!」王浩長嘆了口氣,喝道:「你們聽我說完好不好?這般打斷我說話兩次,好生無禮,這叫人如何接受的了?哼!你們聽我說,這徐州牧我定是不要的,不過我會在青州與徐州邊境囤積騎兵,以保徐州,始終救援,無論誰打徐州的主意,必須得先問過我這一關!如此恭祖兄你可放心?若還不行,那我便答應你,若你將來壽終正寢,留下遺囑,某那時定然領徐州牧!並且領州牧之時,王浩願對列祖列宗發誓,保衛徐州太平,讓百姓安居樂業!如若不能或者食言,便不得好死!如此,你我定下個州牧之約!不知恭祖兄還有諸位弟兄,意下若何?」
這年頭人們對誓言還是很重視的,更別說拿最尊重的祖宗來發誓了;對現在的世人來說,敢拿祖宗來發誓者,不是有言出必行,決不食言的勇氣和魄力;就是傻冒!
王浩也正是抓住了漢末的民眾還真正敬祖這點,逼著民眾按祖宗靈位發誓,才將青州治安和規則搞得如此井井有序。
王浩既然已經拿祖宗發誓,並如此說了,在場一眾人,雖然也有人覺得不妥,但大多數人便已贊同王浩的話,在他們眼裡,王浩這話似乎是極佳的上策,王浩能做到如此,已是難得了;雖然他還是不肯現在領徐州牧,但也不遠了……無論怎樣,徐州總算有所保障了。
「君侯!」陶謙看著王浩,眼中含著淚,拜俯於地,喝道:「陶謙在此代表徐州上下官民百萬,多謝君侯,終生不敢忘君侯此番救命之恩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