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傲骨
一眾學子,被那人一頓喝罵,都愣了好一時。
「你又是什麼東西,敢管我們的事?還敢出言侮辱我們太平道,大賢良師乃仙人所選,所學乃黃老之說,這才是救世之道;豈容你胡說八道,兄弟們,把這人拿下,咱們來個先斬後奏。」
不一會,一眾人反應過來,個個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爭先恐後般的踢翻了放書本的几案,按住腰間三尺劍,一邊怒罵著,朝著那人衝過來。
那青年見眾人圍上前了,心也慌了,方才只是一時激憤,未曾想這麼多,這下冷靜下來,也心下害怕,結結巴巴的道:「就…就是黃老之學,你…你們也沒用心學啊?黃老二位聖人,可讓你們不尊重先生么?」
一眾學子被他這麼一說,一時也無言以對。
一名身材高大的學子跨前一步,朗聲喝道:「哼!這先生每天教我們三課,兩課黃老之學,還有一課卻是儒家學說;我們為什麼要聽這孔孟還有董仲舒之說?他明知我們信奉黃老之學,卻還要講什麼孔孟之道,還說什麼即為黃老學派子弟,自當胸懷寬廣,不持一家之言。我呸!依我看,儒學,不過是小人之說罷了!要不是看著田先生也確實教過我們不少黃老學說,在巨鹿也有些名望,我們早就替大賢良師把他這散播異端學說者給斬了!」
那被稱作田先生的教師,聽他這話,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擺擺手,說道:「這小兄弟,你快走吧!別說了,老夫尚有些薄面,暫可保你周全。」
「對!看在田先生的面子上,我們今天就不打你了,滾吧!」一名學子瞪著那青年,不懷好意的道。
那青年也驚恐萬狀,想爭辯些什麼,但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來:「我…我…我…不是……」
一眾學子見他給逼得滿臉通紅,無不哈哈大笑。
有人嘲諷道:「瞧他那一身的窮酸樣子!分明是個種田的,不去好好耕田,卻來管我們的事,你配么?」
又有人笑道:「對!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裡豈是你們這種窮鬼來的地方?對了,我記得我們趕過你們這些人很多次了,怎麼還敢來這裡偷聽?找打么?」
另有人附和道:「對!這些混小子屢教不改,咱們寬宏大量,不跟他們計較也就算了,居然敢踹咱們的門,真是得寸進尺!兄弟們,是不是要給他點長進?」
「對!」
「就是欠揍!」
……
那青年也知道此地不是自己能逞強之處,任由這幫執跨子弟嘲笑,只不做聲,退出門去。
那名高大的學子卻突然起了性子,跟著闖出門去,叉開兩腿,叫道:「臭小子,你既然想上學,沒錢沒關係,本公子有的是錢,只要你從本公子襠下鑽過去,本公子替你交一年學費,讓你堂堂正正地坐在學堂里上課!如何?」
又有人介面道:「愣著幹嘛?鑽吶!不是想讀書嗎?臭小子,你要再從我這褲襠下鑽過去,我管你一年不愁吃喝,鑽不鑽?」
「對!我們也是。」
「只要你從我們所有人褲襠下鑽過去,就能和我們成為朋友,以後管你大富大貴,成不成?」
其餘眾學子也紛紛跟著喊叫,只要讓那青年鑽襠,什麼代價都提出來了。
那青年還沒動心,旁邊那幾名偷聽的少年卻已然心動了,暗暗後悔自己剛才怎麼不闖進去?
剛才還嘲笑那青年魯莽,自尋死路的心思被一掃而空。
那田先生,見著學生不給面子,生怕鬧出人命,雖然也急得臉上一塊青,一塊紅;但此時卻不再說話,也想看看那青年倒底鑽不鑽。
王浩方才見那青年被學子逼迫,見義勇為之心已動,但剛邁出一步,見那一眾學子個個佩劍,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一人對二十幾個佩劍的傢伙,自己只有把獵斧和瑞士軍刀,怎麼打?卻又猶豫了,停了下來。
見著這一幕,也想看看那青年倒底願不願意鑽,自己該不該幫忙。
那青年眼看已經被一眾學子給圍住,卻是不甘受辱,抬起頭來,臉色漲紫,強辯一句:「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即為黃老之學子弟,豈不知老子先聖曾言:『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軒轅黃帝更是我華夏之祖,對其他派學說,即便不支持,也不會以暴力毀滅。又豈是如此欺壓窮困,對他們咄咄逼人之輩?你們言行大相庭徑,不覺得慚愧么?」
這一言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更是惹惱了一眾執跨子弟。
這說到他們痛處了,他們名義上雖信奉黃老之學,但實際,並沒用尊崇過;只是興沖沖地隨著在太平道中擔任高職的父親,想著如何奪取大漢天下,如何升官發財罷了。
「這臭小子給臉不賞臉,還敢出言不遜,在我們面前耍橫,揍他!」
「對,非得讓他殘廢,不花錢聽課,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還敢侮辱我們,侮辱我們太平道,按罪當誅,看在先生在這,不要你性命,但你這張嘴,休想留住,我讓你說!」
……
二十多名紈絝子弟,個個拔劍而起,圍攏上來,猙獰地著逼向那青年。
那青年臉上一陣雪白,嘴唇並手腳哆嗦著,羞怒懼卑交集,不願屈服,從背後拔出一柄木製環首刀,嚴陣以待。
「大家快看,這小子居然拿把木刀耍橫,哈哈哈!」
「哈哈!過去有俠士仗三尺長劍而行,這小子居然拿木刀橫行,真是貽笑大方,哈哈哈!」
……
一眾學子紛紛嘲笑著,之前的嚴肅氣氛似乎演變成了鬧劇。
那田先生,也大是著急,雖有心保護那青年,但無奈身上並無兵器,只是在門口破口大罵:「豈有此理,此乃巨鹿郡城,更是學堂,豈可在此鬧事,快給我回去。」
其他幾名偷聽的少年,此時又是覺得可惜,又是覺得可笑,放著眼前的機會不要,不是白痴么?
王浩見了那青年雖在危險之中,卻自有一股傲然之氣,可謂是鐵骨錚錚。心中也自佩服,雖在矛盾之中,也拿起了獵斧,另外翻出了工兵鏟,一手一個,蓄勢待發,準備找機會上前相助。
一眾學子嘲笑了青年一陣,隨即恢復如常,挺劍而起,向那青年圍攻而去。
一道白光閃過,一名執跨子弟已經跨步上前,一劍直挺挺的刺去。
那青年一步跳開,揮動木刀,朝那執跨子弟手上狠狠砸去。
「啊!」那執跨子弟大叫一聲,拿不住手中之劍,急忙退到其他人身邊,再看時,手已經紅腫。他瞪著那青年,怒氣沖沖,卻又不敢上前報仇。
其餘一眾學子也被那青年的身手給嚇住了,雖氣勢洶洶,一時間卻沒一人敢上前。
那青年也知道得罪不起,因此無心戀戰,剛才也只是出於自衛,並不想再戰,只要眾人不為難他便好。他即便俯下腰,準備撿起那把劍,和那執跨子弟道歉。
青年剛彎下腰,不知從哪飛來一塊石頭,砸中他額頭,頭破血流。
那青年被飛石打的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原先那名身材高大的執跨子弟,立即飛奔向前,一腳將那青年踹到;接著手起一劍,刺中那青年手腕。
那青年在劇痛之下,再也拿捏不住,木刀落地。
一眾執跨子弟紛紛湧上前,一番拳打腳踢,轉瞬便將那青年拿住。
一眾執跨子弟雖然不把對方的命當回事,但一時間也不準備取其性命,那青年侮辱了他們,戳中痛楚,豈肯輕易饒過?準備先捉起來,日後再慢慢發落。
為首的那名身材高大的學子,一把拿過青年的木刀,掂在手中晃了幾晃,笑道:「這也能拿做兵器?就這根爛木頭?哈哈哈!當真是窮鬼,連像樣的兵器也拿不出,就敢來我們這鬧事,哼!我隨便動動手就能扭斷!臭小子,你看好了!」
眼見對方就要扭斷木刀,那青年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力氣,陡然翻起,幾名執跨子弟竟然摁他不住。
那青年如餓虎撲食般猛撲上去,一下將那高大學子撞翻在地,順手一拿,將木刀重新奪回手中,一竄而出,跳到一眾學子圈外,拔腿就跑。
那高大學子惱羞成怒,狼狽地爬起身來,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著手中劍,對準那青年就丟去。
那青年雖大步流星飛奔,但畢竟剛才抱挨了一頓打,只覺得渾身疼痛,速度不如以往;只感到一陣寒風直襲後腦,回身見到一柄長劍飛來,大驚失色,使出吃奶的力氣逃跑。
但仍是慢了一步,也已來不及躲閃,小腿被那飛劍刺中,摔倒於地。
一眾執跨子弟見對方受傷,立即一哄而上。
那身材高大的學子,氣喘吁吁地罵道:「你個臭種地的,死窮鬼,混蛋,竟敢跟本公子動手?當真好不知死,諸位兄台,務必手下留情,今日小爺不活劈了他。」
那青年腿上受傷,站立不起,雖然疼得滿頭大汗,但仍咬緊著牙關,挺起木刀,對一眾執跨子弟怒目而視,毫不畏懼。
見著那青年可能要命喪當場,王浩心下發怵,害怕得緊,滿手心都是汗。
但心底也不知從哪來了一股勇氣,將獵斧掛腰上,下意識地衝上前,飛身一把拉起那青年;同時也覺得背後涼風嗖嗖,膽寒發涼,不敢有片刻停留,背上那青年,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