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斬不盡的魔,斬不盡的竹
林無淚也有一把劍,縱然他師出戒律宗的大師兄,也就是林竹的父親,她的姐夫青絲僧人,但她依然練劍。戒律宗從來沒有強迫弟子削髮為僧,宗門的最核心的功法與心訣皆為佛法。
甚至說就連宗門的老祖本就是普陀寺曾經的蓮心大師,但宗門內依然有不少的人去練那刀、那劍,又或者是道門的法術。
戒律宗的很多的一代弟子都曾經是江湖上其他宗門的棄人,又或者是哪些不知陷入了何種恩怨情仇的散修。
這些人大都半生鬱郁不得志,如果真的放任自己留在這冷漠的江湖之中飄搖不定,或許,他們便是一輩子的失敗者。
但五六十年之前,有一位佛門的蓮心大師入了江湖,入了這座天山,在山上修起了一座通天塔,通天塔從不通天,就像雷峰塔沒有**一樣,因為那塔實在是過於雄偉,過於壯觀,過於高聳,塔直插雲霄,所以見過此塔之人便開始稱其通天塔。
沒人知道蓮心大師為何要修一座塔,也沒有人知道蓮心大師要修多高的塔,但在人們的記憶之中,自天山有第一批人入山,這塔便存在,或許這塔要先於這天山而存在呢,這也說不定。
因為,也沒有人知道蓮心大師究竟活了多久,八百年的大漢的史書之中,似乎處處都能見到一個法號為蓮心的大師,出現在各地佛門。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是不是蓮心在歷史上有許多重名之人,不然一個人怎麼可能活過一個朝代。所以蓮心大師本身便是一個傳說,許多傳聞,蓮心大師早已身死,因為蓮心大師早已超過五十載沒有出現,江湖上只有傳說卻沒有事實。
但是如果有人能夠翻閱所有皇城中的史記,便會發現一個事情,那就是歷史上的蓮生大師似乎從來都是一個模樣,白眉、無須、棕眼、鷹鼻……總之,蓮心大師,開立了這一宗門,自然會吸引者數不勝數的失意者。
戒律宗以苦修為修行根基,斬斷道石斬斷情絲,更有蓮心大師的許多佛經著作可供參考,隨著源源不斷的弟子的拜入,因為戒律宗從不因某人是他門之人而對其產生偏見,所以很多弟子入宗之後,對於宗門的忠誠與歸宿漸漸在宗門高人的授講之下培養起來,這也逐漸成為戒律宗一股很強大的信念的力量。
其實真正受過蓮心大師親授心得的弟子並不多,他們大多為宗門的一代弟子,因為一代弟子入宗之時,這宗門,便只有一塔一人,後來蓮心大師在塔內修修停停,每當停下來,都會去傳授那麼幾天自己對於佛法以及萬法的看法。
蓮心大師真正為人所敬佩的地方不只在於其佛法的精妙,更在於其有教無類以及他以一法通萬法的境界。曾有那麼一個說法,蓮心大師那便是夫子的轉世,因為千古僅有此二人可以有教化天下的功德。
後來的一代弟子,大都在自己曾止步不前的境界上更上一層樓,有些乾脆削髮為僧,拜入佛門。
在世人眼中,一個頂尖的宗門彷彿一顆春筍,迅速而突兀的出現於世間,並以更令人驚愕的速度,向著聖地的方向進步。
但如今,宗門成了一抔土,那後來象徵著宗門興盛的通天塔也被人從中攔腰斬斷,戒律宗成了過去,魔宗成了過街老鼠,其中似乎也有著蓮心大師不知所蹤的影響罷,但那也已經過去。
林無淚的劍在那日山谷一別之後,便迷失了方向,她本是一個相當自強不息之人,但依然在師尊離世,宗門盡毀的打擊之下,消沉了不少。
她練劍已有十數年,青絲僧人便做了她十數年的師傅,師傅帶她入了劍道,她便自然不會出那個劍道,師傅教他之時用的是竹劍,她也明白那把竹劍的意義,她們姓林,江湖上也只有一人姓林,那把竹劍便是他的竹劍。
但那人卻也不知了蹤影,去追尋他那可笑的天道人道,拋棄了自己的子女,在她們眼中,那人雖有父名,卻是一不折不扣的懦夫。
「千古唯一劍神,呵呵,千古唯一劍神。」林無淚總是在望向自己手中的那把有著赫赫威名的竹劍之時,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嘲諷,那竹劍曾陪伴那名儒劍客橫掃江湖,恣意劍來之間,一線青也成了劍道的不可褻瀆的一把神兵。
林無淚自然練得是傳說中劍神林清玄自通天塔之中悟出的無上天道劍法,但是又源於對一個懦夫的憎意,她開始試著放下那會令武林中無數高手為之瘋狂的那些劍術,但某些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又怎能輕易便放下。
「小竹子,今天咱們繼續背昨天的《論語》好不好?」林無淚受林雪之託,從林竹六七歲便開始教授一些她可能感興趣的東西,林無淚自然也是樂意至極。
「小姨,我不喜歡這些經文樂理,還有母親天天都在做的那些女工。」僅僅只有八歲的林竹,認真的對著自己的小姨一字一句的說道。
林無淚望著小竹子那精緻的讓人感覺不真實的小臉,看著那因皺眉而顯得緊巴巴的表情,心裡也是喜歡至極,便回到:「那你想學什麼呢?身為一名女子,如果沒有一技傍身,將來可是嫁不出去的哦。」
林無淚揉了揉林竹那可愛的小臉,覺得軟綿綿的,更是讓人愛不釋手了。
「我想練劍。」
「為什麼?」林無淚平靜的看著林竹,回道。
「我想保護母親還有小姨。」林竹那異常認真的表情,讓林無淚久久無言。
「我父親,是因為保護我們而離開我們的吧。我都知道的,小姨。」
「母親與小姨你不說,我也能感覺到,我們在躲著什麼。從小母親便對著我說,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林竹的臉色有些微紅,眼眶中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但神情依然很堅定。
「這世間,哪有什麼遙遠的地方,都是騙小孩的,頂天立地的男人,為什麼連陪著我們都做不到?」
「有些人不是他有多強,便可以讓世事稱心如意的,你父親真的很愛我們。」林無淚有些不知如何去解釋。
「我父親必定是愛我們的,但是小姨為何你不去拿起你的劍?」林竹盯著林無淚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從剛才起,她便透露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
「這些都是誰與你說的,你還知道了什麼。」
「小姨,我做夢了,我夢到了好多好多,我夢到了有一個和尚渾身浴血,卻依然很溫柔的摸著我的頭。」
「我夢到一個拿著劍的背影,揮著一柄竹劍,擋在我的身前,前方是如山海般的人群,像是要殺我,而那個背影,就那麼一直在我身前,一步沒有退後。」
「小姨,我知道了好多,我很害怕,但是我更想讓自己能夠擁有不再害怕的能力。」
「憑什麼世間女子便要生來站在男子背後,我為何不能去站在男子身前,我為什麼不能頂天立地……我只是……我只是不甘,為什麼他不能來看一看我再走。」小姑娘的聲音清脆且透露著他的稚嫩的勇氣,卻在最後化為了啜泣,聲音漸漸消了下去。
「明天你來握劍,我來教你。」
「小姨練了這麼多年,還不如小竹子你看的透徹,著實讓人有些沒有臉面去見人啊。」林無淚此時已經轉身回往自己的草廬,她沒有過多的言說,之時在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眼神卻又有些飄忽,似是在回憶著什麼。
曾經有個男人,她騎在那人頭頂,他又被林雪坐在身下,而那人還不斷的向著兩名女俠打扮的人不斷地求饒著,完全沒有一個八尺男人的想象中的威武霸氣,腰間那柄木劍不知被林無淚用來打了他多少次。
「你如果真的能為小竹子遮風擋雨,我可能會原諒你一點點,嗯,就一點點。」林無淚這樣想著,把那柄童年的竹劍掛回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