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從何處來(上)
其實在法戒死掉之後,月輪國唯一有可能鎮壓住這反革的人物也就不存在了,即便是局部地方再有什麼小打小鬧,那也已經是無傷大雅的事情,根本用不得上面幾個主事人來擔憂。
月輪國在西域稱雄如此多年,看起來是鐵板一塊,但是那其實只是錯覺罷了,在裡應外合的夾擊之下,月輪國陷落的極快,尤其是在失去了軍隊之後,月輪國沒有任何隱藏著的儲備力量能夠稍稍反抗一下。
大功告成的當晚,不論是庫格羅素一群人,還是瑪吉納和鐵木兒他們一方,大家都迎來了多日以來的難得的放鬆,當晚的巴克特里亞城燈火通明。
城中的居民在知道了結果之後,知道了原先那個腐敗的王朝已經被一群不知名的人給推翻了,也難免有了縱情享樂的心情,君與民同樂的場面的確不多,這一幕也在歷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至少新生的月輪國是在西域史上擁有極大篇幅的一個王朝,為後世留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傳說故事去挖掘。
不過狂歡僅僅只有一夜,巴克特里亞城是月輪國的中心,雖然已經解決了問題的源頭,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至少其餘九城都還在水深火熱之中,身為拱衛王室的軍隊,不管是阿帕奇戰士們,還是彎刀軍隊還是那些散軍,他們都要緊接著開赴各個城池,宣布今日的壯舉,通告國家的新生,如果可能的話,還要防患於未然,將一些反抗的苗頭掐死在襁褓之中。
這些都是之後瑪吉納和鐵木兒將要善後的事情。
庫格羅素呢?在宣布計劃的勝利之後,興沖沖的就開始跟大薩滿去寫信,至少很快,大薩滿收到信函之後,阿帕奇部落就不用再窩在小小的清遠谷地之中了。
次日,新王加冕,隨後便是一系列朝堂之上的瑣事,最重要的是軍功的分封,即便是昨日的行動有些兵不血刃,但是按照貢獻來封賞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無此,軍心必亂。
大薩滿是跟著部落的人快馬加鞭,最先到達的一批人,其次還有各城各國來使紛紛開始趕往月輪國的巴克特里亞城,那些原本來到月輪寺只是為了爭奪佛子之位的人,本就是來自各國的貴族精英,如今大局已定,不管他們心中有多麼憤懣,他們也必須要實話實說,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將兵強馬壯的月輪國再次推翻,可以說月輪國當年要不是自亂陣腳,甚至焉耆國這樣的西域大國也根本沒有機會打月輪國的心思。
大薩滿最後沒有接受任何封賞,他說庫格羅素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做父親的只要看見他有作為,就已經足夠欣慰了,而且大薩滿在得知了他們這幾十年的布置最終得到了回報之後,整個人開始迅速的變老,真的是肉眼可見的速度,庫格羅素午後在城外迎接大薩滿的時候,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皮膚乾枯,佝僂半身的老人真的是他離開之前的那個威嚴無比的大薩滿。
心中湧上了無數的心酸與難過,只不過如今已經作為一國之君的庫格羅素沒有辦法再隨意的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阿帕奇部落的族人最終在幾日里陸陸續續的被安排到了巴克特里亞城的周邊,他們還是比較習慣游牧的部落群聚生活,所以也就沒有辦法那麼快的直接就開始融入城市的生活中。
瑪吉納和鐵木兒他們最終成為了不知名的人,因為他們本就沒有在月輪國任職的打算,所以在雙方的合作之下,關於鐵木兒和瑪吉納的消息被嚴密的封鎖。
瑪吉納和鐵木兒最後為這個新生的月輪國做的兩件事情分別是帶領軍士構築月輪國的北防線,其次就是處理與大漢結盟的事宜。
瑪吉納身上帶著的印有大漢天子印章的文書已經不能再真了,只能說到如今發生的一切事都還在大漢的掌握之中,庫格羅素見到了這一幕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過沒有辦法,沒有大漢的幫助,他們阿帕奇部落可能如今還窩在山谷之中吃野果呢……
結盟相當順利,沒有什麼歃血為盟的情結,因為大漢的天子也不會真的前來,只要走一個流程,接下來讓史官好好地記載,並且向著周邊的國家傳遞大漢已經與月輪國結盟的消息,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對這件事情,匈奴人是有些無可奈何的,畢竟以他們現在的軍備,如果不是傾全國之力,他們也不太可能擊潰大漢的北防線,這時候分兵西域,來做一個完全沒有預料性的事情,是完全得不償失的。
所以他們只能得到一個結果,馬良能夠從中作梗,牽扯大漢這麼多的精力已經做得夠好了,只是匈奴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大漢的布置竟然是那麼的未雨綢繆,月輪國在匈奴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可能再為他們所用了。
庫格羅素封鎖了關於瑪吉納和鐵木兒的消息,但是匈奴人卻有能力得到內情,在接下來的很久時間,匈奴人才漸漸地了解到了月輪國改頭換面的所有細節,這種縱貫幾十年的計劃沒有魄力的人甚至不敢去想象。
而且,那個一直在計劃背後的男人,更是讓很多知情的匈奴人心中膽顫。
……
完成了所有的任務之後,瑪吉納就準備要離開了,而鐵木兒作為大商,尤其是他的宅子還在巴克特里亞城,他自然有理由繼續待下去。
而且按照之前的說法,瑪吉納和鐵木兒至少有一個人要留在月輪國內當做雙方聯繫的橋樑,這個差事鐵木兒欣然接受了,主要是因為他的確沒有別的追求了。
瑪吉納,或者說楚中梧,他做完了這些事情之後,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愿,他能夠接下來這個任務,多半原因也是因為他的父親的原因,如今將父親的使命完成之後,他終於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楚家被滅的事情上去了。
在大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尋一個答案,雖然明面上的大漢風平浪靜,但是知情人卻知道一直有那麼一股勢力,他們在大漢的深處紮根,一直在窺伺著外界發生的一切,只等待著何時的時機就會跳出,然後給大漢桶上一刀。
時家被滅,楚家被滅……還有數不勝數的時間,如果真的全部追尋起來,這些懸案,似乎都指向了一個陌生的影子,這才是讓無數人為之膽寒的事情。
看不見的敵人永遠都是最具有威脅的。
對於楚中梧來說,所有的事情都是疑雲,因為他年少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聽說過,直到他的父親死去,天機閣的人找上門來,他才真正的開始接觸這個世界,也漸漸地知道了一些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情,這些無不刺激著他想去追求答案,他卻也在這過程中不斷地遭受威脅。
有些時候,當一個人在做一件危險的事情的時候,來自身體的本能,他會退縮,楚中梧在這些事情上越是探究,他就覺得自己越應該去找到事情的真相,如果不這樣做,或許他的餘生都會感到遺憾,而且他認為像父親那樣優秀的人,怎麼也不應該就那樣默默無聞的死去……
離開巴克特里亞城之前,他見了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他當然聽說過,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將這個人與自己的身世之謎聯繫起來。
霍牧是在月輪寺攻破當天就找上了楚中梧,他有些事情想要找到楚中梧了解,尤其是他頂著這樣特別的名字,這讓霍牧覺得這世上應該不會有這麼多的巧合。
不過因為事務纏身,霍牧並不催促楚中梧要立刻與自己見面,完成大漢與月輪國之間的結盟,霍牧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只是在靜靜地等待著。
直到今日。
兩人約好了地點,這裡原本是庫格羅素手下的阿帕奇戰士藏身的地點,在楚中梧提起之後,庫格羅素沒有半點猶豫便准許了這件事情。
一間相當普通的民房,四周的窗戶都顯得很小,主要因為牆體厚實的原因,屋中有些昏暗,只有簡單的油燈一盞,除此之外,桌椅板凳都很少,看起來平時阿帕奇戰士真的沒有任何其他的事情要做,生活才會如此的簡單。
當然桌上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一套相當華貴的杯具與屋中的頹敗顯得格格不入,香醇的酒氣也讓原本簡陋的氣氛變得朦朧了起來。
坐在一張方桌兩面的人,分別就是楚中梧和霍牧,他們沒有選擇在鐵木兒的宅子里談論,也是為了不再打擾別人,今日過後,兩人都要趕赴國內,只不過霍牧是要回到軍中,而鐵木兒則是居無定所,或許會先回到自己的山中老家。
當然這是在霍牧沒有叫住楚中梧的情況下。
「霍將軍,久仰大名……」楚中梧微笑著為霍牧斟滿了酒,霍牧也是毫不客氣,一推酒盞,便一飲而盡,這是沒有見外,拉近距離的表現。
只是楚中梧是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這麼些年不斷地追尋那些已經被隱藏過不知道多少次的痕迹,沒有旁人的幫助,他得到的只是相當細碎的信息。
以至於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個楚家,擁有那樣龐大的能量,幾乎是做到了能夠與大漢同歲的成就。
就在這樣的自我懷疑和自我激勵之下,他這樣度過了十多年孤單與焦躁的生活,偏偏生活又與他開了一個玩笑,在他幾乎要失去方向的時候,有人突然拉住了他,告訴他,自己知道一切關於他身世的事情。
這實在是太過夢幻,以至於無法讓人相信。
但是對方又明顯是知道自己父親的事情的,這讓楚中梧實在沒有辦法去反駁。
「酒,的確是好酒啊……某自來到月輪國,便為這葡萄佳釀所折服,草原上可沒有這樣甘甜的酒水。」霍牧感嘆道,他來了月輪國幾乎沒有任何停歇過,說起來,只有他是非常急匆匆的,剩下的像庫格羅素還有楚中梧等人都是在月輪國生活過多年的人,他們自然對於這片土地要更有感情一些。
「若是將軍中意這酒水,待中梧回到老家,定然會託人為將軍捎去一些,這酒水不貴,釀造的條件卻苛刻的很,所以只有在月輪國內才能找到……像我們這樣從商的,轉手往長安、洛陽一賣,便是十倍百倍的利潤……讓將軍見笑了。」楚中梧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又找不到話匣,只能對著酒水一頓感嘆。
「不說這些了,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某注意到你也是因為庫格羅素的一番話……他說你本名為楚中梧……今日一見,的確有那麼幾分相像,自然讓某堅定了想法……」霍牧說的話讓楚中梧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他又敏銳的感覺到……
「將軍……您說的幾分相像……是何意思?」楚中梧心跳有些加快,他覺得對方可能要說出一些他這麼些年來都不太可能知道的辛秘了。
「自然是與我兄弟有那麼幾分相像了……這麼說來,如果輩分沒有錯誤的話,他應該是你的表兄。」霍牧想了想這樣說道,卻不知這番話語在楚中梧的心中到底掀起了多少層的浪……
「哦對,我的兄弟姓楚,說起來我們只是沒有血親的兄弟,你們才應該是真正的表兄,他叫楚清忴,我想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名字吧?」霍牧這樣說著,卻也同時在觀察楚中梧的表情,果不其然楚中梧表現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
楚中梧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他以為對方只是恰巧姓楚,怎麼推算起來,大漢楚姓的人也絕對不在少數,而且雙方遠隔十萬八千里,更沒有機會見上一面,這要怎麼讓他去詢問對方呢?
現在在霍牧這裡得到了確認的答案,楚中梧總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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