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從何處來(下)
「多謝霍兄為我解惑,大恩不言謝,再敬霍兄一杯!「沉默沒有持續多久,霍牧給楚中梧指了條明路,一定程度上,也告訴了楚中梧他的身世之謎。
楚家的覆滅在朝廷的可以控制之下,幾乎流為了很多人口中的傳說故事,很少有人真的了解過大漢前後八百載風雨,到底有多少隱藏在他表面繁華之下的家族存在。
楚家的秘密一直隱藏在四海昇平之下,要想真的挖掘,沒有朝廷的傾力協助,實際上很難真的靠個人的力量去徹底調查清楚。
天機閣這麼多年來也沒有調查清楚的事情,霍牧不覺得楚中梧真的靠摸著石頭過河的方法能夠真的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剛才也聽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天機閣來人,告訴了楚中梧一些尋常人根本無法知曉的辛秘,相信楚中梧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的狀態。
通過月輪國一系列反革的措施,霍牧對於楚中梧本身的能力沒有任何懷疑,天機閣從不會做一些無準備的事情,畢竟本身是與大漢的軍隊捆綁在一起,知己知彼這樣的原則性問題,是不會在一個能夠壓制全天下的情報組織身上出現的。
楚中梧本身的能力絕對是得到了天機閣的認可,再經過霍牧的親眼見證,相信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了,只可惜霍牧想要將他收為己用,大漢如今臨近戰事,軍中人才稀缺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而楚中梧卻有無法忘懷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霍牧並不是無緣無故的要去幫助楚中梧的,也有一定的私心,或許在與清忴交談過後,能夠解開他一部分的心結吧,不管怎麼樣,如果將來,楚中梧在了解了自己的夙願之後,能夠再考慮加入鎮北軍,他展現出來的謀略以及大局觀不可能讓霍牧有拒絕的可能。
兩人萍水相逢,霍牧也沒有更多的情感,楚中梧也明白自己的目標究竟在哪裡,所以兩人最後的一杯酒是真的真心真意的對對方的祝願。
……
次日一早,兩人就已經離開了巴克特里亞城,霍牧還特地拜訪了一次大薩滿,他對這個西域大地之上,充滿了智慧的老人打心底里尊敬著,英雄相惜用在這裡其實也沒有什麼問題,大薩滿也為能夠與如此驚才艷艷的名將相識而感到榮幸,只是時間沒有允許霍牧再去王城中拜訪庫格羅素。
最後霍牧的祝福由大薩滿轉而代之,庫格羅素在得知霍牧今日一早便離開了,也有未能再見最後一眼,為其送行的遺憾,不過男人之間的友誼便是如此,不必拘泥於一眼。
雖然只有短短几日的相處,但是庫格羅素卻已經很滿足了,這位註定留名千古的名將與月輪國一代雄主的傳奇故事,也被月輪國的國史隆重的記錄在案。
楚中梧則是走的很安靜,他等不及,一想這麼多年來等待和追尋的結果,很快就有可能有一個相當準確的答案……霍牧告訴楚中梧,說他上一次見到楚清忴的時候,已經是一年以前了,或許這一年的時間,楚清忴又得到了一些關於楚家覆滅的消息。
楚清忴到底有多想知道自己的父親當年遭遇了什麼樣的打擊,到如今,只有霍牧一人知曉,他不知多少個晝夜……在父親離開之後,挑著燈,搜尋著堆積如山的案牘,一遍又一遍的追尋著當年經歷過那場災難發生的人,他想要從所有時間的縫隙中,找到哪怕一點點的線索,都能讓他欣喜若狂。
霍牧能夠做的,就只有讓他安心的能夠繼續自己的事情,讓他沒有任何顧慮的,將自己的心結解開,這才叫兄弟情。
……
益州,成都。
時已至晚夏,若是夜晚,似乎也能夠感受到一絲秋風送來的涼意。
只不過,距離李重霄等人離開成都,前往揚州,才過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作為蜀王,本身卻又做了一個甩手掌柜,蜀王府卻沒有半點清閑下來的感覺。
當年太守督工建造蜀王府的時候,其實開出了很豐厚的報酬,只是百姓還大都沒有信任太守大人的想法,劉建心裡有苦也難言,畢竟強龍壓不住地頭蛇,他能夠在成都如此的畏縮,劉建也的確遭了不少罪。
李重霄作為蜀王到來,是劉建這些年來看到的唯一的機會,而這未雨綢繆的蜀王府也是他的投名狀。
李重霄當然沒有嫌棄蜀王府的建制如何,畢竟他也沒有見到其他王府是怎樣的一種規格,其實只要比當年自家的書院要寬敞,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只是作為萬事通的楚老就沒有那麼好糊弄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楚老還是個牛頭馬面級別的人物,就不用說這段時間劉建的日子有多不好過了。
楚老對於建築建制的理解程度甚至很多蜀地揚名在外的匠人都佩服不已,而劉建這麼些時間以來就只能夠捧著從蜀王府書房之中一封又一封的文書,欲哭無淚的去完成那些指標。
還不只是大興土木,楚老此舉幾乎覆蓋了整個巴蜀之地,各地水利興修,重新分配農田,前段時間秦王出盡了風頭的墾荒行動,其實蜀地早就早默默地開始運行了。
更不用說關於兵馬的訓練。
這幾日有幾個形跡可疑的男子被蜀王府外巡邏的親兵所抓獲,他們聽楚老的命令將那些宵小押進王府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有圖謀不軌之人被蜀王府的親兵抓獲的消息了。
只不過讓這些軍人們疑惑的是,在某日例行檢查的時候,他們卻無意間又撞見了那幾名歹人,正在王府之中無所事事,看起來根本就沒有遭遇過什麼刑罰的待遇,這是讓他們完全沒有理解的事情。
結果後來聽說,那幾人本來就是楚王府的客人,只不過一時間沒有找到與楚老相見的方法,意外被他們這些親兵給打了棍子,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就暈了過去,這下鬧出了大烏龍,讓親衛隊一段時間內都有些抬不起頭來見人。
那幾人聽說是來自秦地,過了幾日的時間已經被蜀王府奉為上賓,這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餘下的事情也不是那些親兵們要去操心的事情了,既然楚老已經表明不會怪罪他們,他們就沒有必要再惴惴不安。
王府內的工事一直在進行,不光是樓閣的修築,既然當時劉建沒有圈出很大的一塊地,楚老也沒有必要去做那個惡人,收購周邊的土地去找百姓的麻煩,民心是蜀王府現在最需要保證的東西。
楚老只是要求劉建帶人將蜀王府內的土地都盡量的利用起來,沒有必要去搞那些浪費土地的風水建築,樓閣盡量修高,地窖盡量挖深,而用來招待客人的廂房也需要不斷地擴建。
所以原本蜀王府後院被破壞殆盡的竹林和山坡已經被佔據了許多,都有相當高的樓閣修葺,不過湖心亭卻保留了下來,這是李重霄特別要求的地方,楚老只是表示如果想要弄潮的話,大可以去往江上,嘴上這樣說著,但是最後還是保留了下來。
顧飛離開了不久,楚老也沒有久留他,畢竟如果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口的話,像顧飛這樣的修行者自愈就足以應付。
王府中唯一的生氣可能就是小和尚陳生了,陳生說是要留在王府之中,但是平時除了念經之外,只能見到他滿城的亂跑。
不過李重霄千叮嚀萬囑咐了楚老,小和尚如果想要什麼一定要滿足他,所以關於小和尚的事情,楚老都不太理會的,至少每日小和尚來到書房問詢的時候,楚老都是相當歡迎這個頭腦靈活的小和尚的。
而日子這樣過去,很快,楚老就收到了來自一個他的計劃中很重要的一個人的來信了。
上面寫著楚老親啟,但是看著狗爬一樣的字體,楚老卻有些頭疼。
「鹿潭啊……只有這字是我沒有辦法接受的,除此之外,你這個傻兒子倒還算機靈。「
來信的人是楚清忴,一般即便是像左相這樣的人要從家中寄出信件,也是需要經過很多手的探查的,天機閣自然是當仁不讓,將一切掐死在襁褓之中可以省去很多的事情,所以這些大人物一般是不寫信的,最多也就是一些噓寒問暖的家書。
家書自然不會有什麼天機閣的人來特別運送,所以這封信來的很慢,只不過楚清忴到底有什麼家人呢?這是當時為楚清忴檢查信件的驛卒心中的疑惑,心中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稱呼,只是稱這位名為楚老的人一聲大伯,不知情的驛卒邊沒有任何疑問了。
可是楚老當得到了這一封名為家書的信件時,他就已經明白了李重霄他們已經到了什麼進度了,一切都還在按著他的計劃而走。
戰三秋自然是他安排與李重霄相遇的,而如果戰三秋足夠聰明的話,一定會明白自己的用意,只是楚老沒有想到過,楚清忴竟然是自己找上了原本荊州的老家,不過結果都是相同,戰三秋的閨女是他唯一的逆鱗,所以他一定會讓自己的女兒離開自己,楚清忴自然更是一個好去處,那裡有天機閣的保護,更有這個已經獨當一面的侄子來保護,相信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楚老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年事已高的他似乎並沒有自己已經老去的感受,每日日生而出,日落而憩,托他的福,李重霄可以沒有任何顧慮的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楚老就像是沒有任何私人時間的一個工具,一刻不停的轉動著,為蜀王府每日都帶去不一樣的面貌。
只是今日,他需要一些自己的時間。
老花鏡這種東西,是李重霄交給他的東西,即便是擁有無數知識的楚老也對這種小物件讚嘆不已,對於這種東西,作為一地之主的蜀王大人,似乎有著特別的造詣,讓楚老也是自愧不如。
帶上了這種老花鏡,平時已經明顯模糊的世界都變得重新清晰了起來,想起上次能夠這樣清晰的看清萬物,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草原,城牆,兵馬……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般。
楚老靜靜地點上了一支蠟燭,放在案台一旁,從袖口抽出了今日早些時候就已經收到的信函,稍稍端詳了一會,才默默地將其拆開……
幾十年的恩怨,已經開始逐漸消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忍氣吞聲的人,但是為了更好的結果,他能夠為了這個目標清心寡欲。
而這封信,似乎開啟了他內心已經塵封許久的枷鎖,讓他已經冷卻許久的心,變得重新熱切起來。
「楚老……或者應該稱您一聲大伯,我是清忴……楚鹿潭的兒子。「
文字不會騙人,楚清忴和楚老都知道了。
「是啊,我的孩子,這些年難為你了……「楚老眼神有些不知道該聚焦在何處,但是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已經出賣了他的內心。
楚鹿潭的兄長,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
他叫楚東南,曾經死去,如今還好好的坐在蜀王府中,為天下大事而謀划。
……
時間飛逝,楚地似乎不太太平,但是京城的事情也沒有人願意去耽擱。
祭祖的事情進行的如火如荼,已經是八年了,天子劉釗再次出現在了世人面前,帝皇之袍輕著於身,昂首闊步,似乎當今天下都為他一人所有。
似乎是來自洪荒的鐘鼓樂聲讓祖廟的香火燃燒的更勝,如今已經是慘敗不已的祖廟,在今日又將重新開始修繕。
文武百官有資格站在這裡,看著那個背影的,無不心中熱血澎湃——是啊,就是這個男人,他有資格承擔起中興之主的名號,也有資格在祖宗的面前一一陳述自己的豐功偉績。
大祭酒面色紅潤,似乎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像今日一樣年輕過。
左相右相,一老一少,領文武百官,莊嚴的頌揚天子。
這是大漢,一個能夠屹立於中原大地八百載,怎可能因北匈奴的虎視眈眈而有任何的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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