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足食
慶曆485年4月3號,下午的時候,一則消息飛快的傳到了文朝府和長明府。
興平王慶鍾震怒不已,四十萬大軍的糧草被人洗劫一空,前方伊州城內守軍糧盡,在整個金都府拉起來的戰線,在這一則消息之下,化為一空。
興平王一連摔碎了幾個價值連城的前朝花瓶,怒聲連連:「可惡,為什麼慶威帝會知道本王的糧草部署,可惡,為什麼?為什麼?」
暴怒之下,一掌拍下去,直接將上好的黃梨木桌給拍的粉碎。
和興平王的暴怒相反,慶威帝在皇宮之內,看到這封消息的時候,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伸手招了自己的貼身太監道:「劉伴伴,你看,這封信上的消息,到底是哪位愛卿所為?」
劉順只是湊上去看了一眼,隨即眉開眼笑的匍匐在地:「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在陛下的英明神武之下,必能儘快平叛賊,復河山。」
慶威帝眉角露出一絲喜色,但腿卻毫不猶豫的踹了出去,怒道:「你這狗奴才,問你哪位愛卿所為,你卻答非所問?」
劉順一個軲轆翻出去幾米,連忙爬起來跪好道:「以陛下的聖明,這是哪位大臣,想必陛下心裡也有數了。」
慶威帝郎朗笑了幾聲,說道:「傳朕旨意,令兵部侍郎王元輝即刻率大軍南伐,務必在三天之內給朕拿下金都府。」
接到消息的王元輝當即揮軍南下,二十餘萬的禁軍傾巢而出,一時間風起雲湧。
面對王元輝傾盡全力的進攻,賀平之率領的殘軍缺糧,僅僅一戰而潰,伊州城失守,他再次敗了。
臨逃出城之前,賀平之仰天長呼:「賊子奪我糧草,斷我後路,興平國本該天命所歸,奈何?奈何?奈何啊?」
恨意綿綿,卻不能挽回敗局,意氣風發之大將,卻倉皇出逃,既是困獸之鬥,也勇武無比,一馬當先,硬是殺出一條血路。
王元輝站在萬軍從中嘆息道:「此乃虎將,奈何做賊?」
金都府當天失守,當然這是另外的故事了。
至於造成這一切的元兇,蘇繼文已經出現在了臨海府與北護府搭界的一處荒地上。
原本這裡也是一處豐衣足食的好地方,有地有人,還有數百座土夯的屋舍,不過都已經荒廢掉了。
蘇繼文將手裡拎著的房有為捆起來,往其中一間民房裡一扔,便不再管了。
閉著眼睛,默念進入崇禎帝宮,一入眼,大半是滿滿的穀物,另外一小半全是乾糧,還有就是一些鹽巴。
看著這些糧食,不由得有些面色發黑,思宗先祖在一旁穩穩的站著,放佛一切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似的。
「思宗先祖,你為什麼一個麻袋不拿,這麼多糧食,你想讓我用什麼裝?」蘇繼文忍不住的想要坡口大罵。
思宗先祖淡淡的說道:「不用你裝,直接轉移出去就行了。」
蘇繼文心底不由得一陣生氣,可是一想到這是崇禎帝,自己該尊稱一聲先祖的,得冷靜,千萬冷靜。
心思一動,整個人便回到了現實世界,在像是這一帶地主的家裡找了一大塊相對來說乾淨的布。
至於窮苦人家,家裡能帶走的幾乎就沒有剩下的,這地主家裡蠻大的,後面有一個像是糧倉的地方,裡面空空如也,蘇繼文又找了些乾淨的布,鋪在這個糧倉裡面。
直到將每一寸地方都鋪滿了布之後,這才讓思宗先祖,將他帝宮裡面的乾糧轉移一部分出來。
直到將整個倉庫堆得慢慢的,這才走出門去。
又找了些架子,設在村子進口的兩旁,上面搭了一塊布,上面也堆滿了乾糧餅,邊上隔出一個小一點地方,全都是鹽巴。
這麼一忙活下來,就已經到了晚上了,蘇繼文點上了幾團篝火,方便了陸小璇辨別前行的方向。
又等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蘇繼文有些著急的時候,隱隱的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片刻的功夫,大隊的人走到了近前,一個扶著一個,就像是接力一樣,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眼看不到頭。
這是一種怎樣的壯麗感,蘇繼文一時間熱淚盈眶,在人性最大的挑戰面前,他竟然看到了史詩般的場面。
遠遠的,藉助著篝火的光芒,陸小璇一眼就看見到站在村子門口的蘇繼文,壓抑了很久的情感終於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蘇繼文奔跑了過去,一把就撲到了蘇繼文的懷裡,撕心裂肺的哭嚎了起來。
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子女,可是卻硬生生的為了成為這數十萬流民的精神支柱,無論見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得裝作一副高冷的樣子。
她不是神,她只是一個雙八年華的姑娘,她心很軟,輕輕一碰,就會像是受驚小兔一般,這種壓抑著一切的感覺,幾度使她瘋狂。
可是她忍了下來。
蘇繼文慢慢的撫平了陸小璇的情緒,蘇繼文朝著那些精疲力盡的流民大聲道:
「凡是我漢社民眾,皆我手足,到了這裡,你們將不再挨餓,這裡雖然不是漢地,但是我已經讓我漢社前輩在此留下充足的食物。」
「大家每人拿上十個餅子,先充饑,等我們到了漢地,將有數不盡的糧食,還有無數的耕田。」
「請大家有序的拿乾糧,不要貪多,我們漢社民眾當生死相依,平等人權。」
本來雙眼無神的流民,一見到從村外一直排到村裡的路邊上,全都擺滿了乾糧餅子,全都熱淚盈眶。
當頭一個老婦嚎啕大哭,大叫道:「兒啊,閨女啊,娘到了,娘看到了,看到了糧食,看到了漢地啊!」
她手邊的孩子也是哭泣了起來,嘴裡只叫著:「爺爺,徐望到了,徐望到了!!!」
無數的人都有哭了起來,走到現在,大部分人都絕望了,但是食物重新給了他們希望。
根本不需要蘇繼文維持秩序,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拿著餅子,還有一小撮鹽巴。而分到餅子和鹽巴的,要麼自覺的走到一旁,要麼走到村子的另一頭休息。
甚者有簡單填一下肚子的,還幫忙分發乾糧。
而倉庫裡面的乾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但是後面的人還連綿不絕。
蘇繼文找了個借口,溜到倉庫的不遠處,不著痕迹的往倉庫里添乾糧。
至於夠不夠發的,這可是四十萬軍兩個月的軍糧,除了大部分的穀物之外,其餘最多的,就是這乾糧了。
乾糧幾乎是行軍之人必備之物,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可能背上一大袋的那種,一下子夠吃好幾天的,所以不存在什麼不夠的。
要不是怕發的太多引起懷疑,蘇繼文還想將餅子全都發下去。
就算是十個餅子,那也很可怕了,作為軍糧,這種乾糧餅子做的特別大,一個餅子夠一個成年人吃三頓的,一個小孩吃五六頓。
所以十個乾糧餅子最少可以維持流民十天的時間,所以蘇繼文完全不用擔心。
這個發放,從晚上一直維持到第二天早上,這四十萬人才都分發到了食物。
有的人生起了炊煙,熱水煮餅子,再捻一點鹽巴,吃飽喝足就睡下了。
整整一天一夜,所有人休息了這麼久之後,才都恢復了精神,但是菜色的面孔還是沒變。
有了糧食的鋪墊,漢社在這一群人心底也增加了更多的認同感,所有人談起漢地的時候,禁不住的有著一絲嚮往。
在這一天一夜之間,房有為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哀嚎一聲,隨即看著自己被五花大綁,當即叫喚了起來。
蘇繼文來到房有為面前的時候,這個傢伙竟然啥也沒問,開口就道:「快點給我解開,我要拉下來了,快點,我要如廁。」
蘇繼文有些哭笑不得,這人也算是奇葩了,不看看自己在哪裡,第一件事竟然是這個。
解開了房有為之後,他像是一陣風一樣竄了出去,等到舒服解決了之後,才回到了蘇繼文旁邊,舒舒服服的找了地方坐下。
才淡淡的說道:「你就是害我的那個蒙面人?」
蘇繼文點點頭說道:「不錯!」
「你為什麼不殺我?」房有為連眼皮似乎都懶得抬了,有些慵懶的說道。
蘇繼文看著房有為,開口問道:「你看到外面的那些流民了嗎?」
「你劫糧草是為了他們?而不是為了文朝帝國?」房有為這才驚起,失聲道。
「沒錯,在所有人不在乎他們生死的時候,我希望能創造一個能讓他們存活的世界。」蘇繼文像是平常那樣,緩緩的敘述道。
房有為這哪裡能忍得住,直接蹦了起來,來回走動,不斷地說道:「瘋了,你是瘋了,這個世界瘋了。」
「你當你是什麼?救世主嗎?你以為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嗎?你這個瘋子。」房有為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嘴裡胡言亂語的朝著蘇繼文噴。
「我不是救世主,」蘇繼文顯得很是淡定的說道:「但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珍貴的,不容踐踏,所以我希望在人命如草芥的這裡,創造出一片樂土。」
房有為聽到這一席話,當即昏了頭,他從未見過如此瘋狂的人。
他房有為是誰?他是十萬從軍的主將,而面前這個人竟然冒充帝國的軍隊,搶了四十萬軍的糧草。
這個世界竟然這麼瘋狂,無論是文朝帝國,還是興平國,隨便一個都有可能將這個瘋子捏死。
但是他還就這麼幹了,僅僅為了這些流民,哪一次打仗不死上幾十萬人,至於百姓的生命,有誰在乎過嗎?
可偏偏,面前這個瘋子在乎,他在乎的是所有人都不在乎的生命,要麼這是聖人,要麼這是一個瘋子。
然而,房有為覺得除了瘋子,沒有什麼詞可以形容他了。
「我需要你幫我。」語不驚人死不休,蘇繼文放出了一個驚人的炸彈。
「我去你大爺的,」房有為當即一口罵了起來,絲毫沒有階下囚的感覺。
「娘的,老子好好的從軍主將乾的好好,你這個瘋子劫誰不好,非要劫老子的糧草,害的老子成了罪臣。」
「還想讓老子幫你,幫你大爺,你爺爺的,你乾的是誅九族的大罪,老子還不想死,你劫糧草這種事要是曝光了,你這幾十萬人都得完蛋。」
「還想讓老子幫你,幫你去死,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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