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惡魔撿了條小人魚(24)
楚歌的臉色頓時僵住了,「那是因為喜歡你。」這話說得咬牙切齒,不像是情話,反倒像是惡魔的低語。
顧凜聞言反倒有些受傷,妥帖的黑色短髮落在耳畔,遮擋住了小半張臉,在半明半昧之中,楚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見他高挺的鼻樑微微闔動,像是在抽泣,她將手裡的裝著景空的水罐放在了一邊,雙手捧著顧凜的面容。
「顧,顧凜……你怎麼了?」
黑暗中的惡魔少女緊張地問道,黑色的裙擺在地上逶迤出一朵黑色的花,她的手指很冷,帶著徹骨的寒意,這就是惡魔的溫度。
他猶豫著開口說道:「主人,是因為錢才喜歡我的嗎?要不然,為什麼十年前主人不喜歡我。」他的燕尾服裡面穿著白色的襯衣,襯衣最上面的扣子鬆開了,鬆鬆垮垮的,整個人看起來也有點頹廢,不像是白日里全能的執事了。
在聽清楚了顧凜的話,並且成功理解了他說了什麼的楚歌,腦海里有雷聲轟隆作響,她詫異地指著自己,瞠目結舌地說道:「我喜歡你,是因為錢,呵,呵,呵……」
就在顧凜在這笑聲中毛骨悚然的時候,楚歌頓時站起身來,拉著他的衣領,怒吼道:「喂,開什麼玩笑啊,七分之一的地獄都是我的,我缺你那點錢嗎,啊?」
「還有,你哪來的錢,是不是背著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我什麼時候給你發過工資了?」她皺著眉說道。
顧凜有些委屈,像是個小媳婦一樣,「是我拍廣告掙來的。」
「什麼廣告?」楚歌此時精神了,對於這種性質惡劣的家庭問題,再犯困想睡覺,那她就是個渾蛋。
她手插著腰,冷著臉說道,嘴角勾起,是滲人的笑容。
道路兩旁的樹林嘩嘩作響,葉子颯颯而下,天上的雷雲噼里啪啦地響著。
顧凜輕聲說道:「拍照片給做玩偶,抱枕,海報,食品包裝。」
他把情節嚴重的放在前面,不那麼嚴重的放在後面說,原以為楚歌的心情會在他說完話的時候,稍微緩和一些,但是預想中的效果並沒有到來……
一道紫色的驚雷劈開了天空,樹林里的樹木全被劈斷了,枝幹焦黑,葉子也掉光了。
「嗯,很好,幹得不錯。」楚歌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
在楚歌沉睡的十年裡,顧凜學到了很多東西,譬如他是知道的,女人的脾氣就像是天邊的雷雲,表面看起來沒有那麼糟糕,其實裡面全是驚雷帶閃電。
「主人,你生氣了嗎?可以不生氣嗎?」他定定地看著楚歌,漆黑的眼眸像是無底的深淵,楚歌避開了目光,冷哼了一聲。
那盞搖搖欲墜的燈火,終於熄滅了。
漆黑里,楚歌睜開了一雙紅色的眼睛,真是的,為什麼一到地面上就不得不用惡魔之眼,黑色的魔法陣閃著奇異的光輝,從楚歌腳底下浮現,將他們都傳送回了地獄。
顧凜是臉著地的,好在他身手敏捷,及時用手撐住了地面,有效避免了毀容事件的發生。
楚歌嘴角勾起,像是心情很愉快的模樣,抱著那個裝著人魚的水罐,腳步輕踏,就回了她自己的房間了,將景空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則倒在床上睡覺了。
但她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顧凜說道:「主人,要是你再睡十年的話,我該怎麼辦?」
楚歌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了背著光的顧凜,她又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了。
她百無聊賴,略帶嘲諷地說道:「那你就去拍廣告給人家做抱枕去。」說著,悶悶得背過身去,拉了拉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個圓滾滾的球。
顧凜默不作聲,但楚歌微睜開眼,看見了她被子上,他的背影,脊背微微彎著,像是在害怕。
她冷哼一聲,說道:「明天,我親自動手,把那些抱枕都收回來,作為我的執事,就算我不發工資,你也不能做這種出賣色相的事情。」
「主人覺得,很丟人嗎?」
「我只是……覺得捨不得。」
捨不得放在心尖上的月光,要委屈自己。
顧凜聞言心中的陰霾頓掃,愉快地說道:「那您晚安,主人。」
說著,他湊近了楚歌,試圖將她纏繞到下巴的長發理一理。
楚歌看著顧凜的影子變大,正在湊近,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兩人的臉湊到了一塊,楚歌伸出手按了上去,顫著聲音說道:「出去。」只是像小貓撓痒痒一樣,沒有什麼威懾力。
顧凜笑了,狹長的眼睛有些慵懶,裡面帶著笑意,饜足的貓,也是這樣的眼睛。
楚歌愣了愣,又把自己整個頭像是土豆一樣,埋在了被子裡面。
顧凜離開了房間的瞬間,楚歌就把頭從被子里伸了出來,呼了口氣,「這個傢伙,真是,真是好氣人啊。」她伸出腳,踹掉了被子。
此時生著悶氣的楚歌,根本就沒有留意到放在角落裡的小人魚,景空是怎樣的……
景空不理解,也很委屈,為什麼在他的世界里,不過是過了幾天,楚歌就對他這樣陌生了,對那個叫顧凜的惡魔那麼親切,因為他是她的執事么,如果楚歌需要一個管家的話,他也可以勝任的啊……
她救了他,再一次。他卻沒有什麼能給她的,因為她什麼都有,在人類的眼中,起碼他還是一條珍貴的人魚,不,他現在是被大海拋棄了的人魚,還住在了地獄里,他什麼都不是了,可能他真的像是楚歌說的那樣,是條無藥可救的笨魚。
到底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離開亞特蘭蒂斯遺迹,遇到楚歌,得到了一雙腿,得到了一個名字,從那一天開始,他有了同伴,有了朋友,不用一個人在深海里度過漫長的歲月,那本該是幸福的開始……
本該是的。
他可以和楚歌愉快地一起遍歷人世間,看遍許多風景,戲弄許多惡人,只是因為當時他的一句妄言,讓所有的事情成為了不可能。他對楚歌,說了很過分的話,即便那不是出於他的本心。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於他而言的十天,是楚歌的十年。
人世和地獄的時間,從來都不是一起旋轉的。
於他而言,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件,於她而言,不過是漫長時光中的一瞬,輕描淡寫,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