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疾病前的無力感
秦真到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剛一到醫生就喊她去補繳費用,因為她媽媽只繳納了一萬,還不夠,秦真先去繳納了兩萬費用,便跟她媽媽在手術室外等候。
她媽媽一直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凳上抹眼淚,看到秦真,就抓著她的手,六神無主地哭訴著:「這該怎麼辦啊,老頭子要是有個什麼事兒,怎麼得了?」
「醫生到底怎麼說?手術大概還要多久?」秦真也是心頭慌亂,但是此時她不能哭,她一哭她媽媽更沒了主心骨。
「不知道,已經進去三四個小時了,也不知道手術還要多久,真真啊,你說這爸咋會突然就倒下了呢,上午他出門做生意的時候還好好的,中午吃了飯他也出去做生意了,等下午的時候我回到家,就看到你爸倒在屋裡,意識不清了!」
此刻秦真也只能安慰她媽媽,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能做,她看外甥兒在她媽媽懷中已睡著了,就先勸她媽媽先回家休息,她媽媽不願意,秦真勸了好久她媽才願意回到家。
等到淩善三點多的時候秦父才被推出手術室進入了重症監護室,由專門的護工代為護理。
而秦真立刻去找主治醫生詢問她爸爸情況,主治醫生將秦父的檢查報告調出來拿給秦真看,指著頭部的CT照,說道:「你爸是腦溢血,導致腦部的血管破裂,破裂面還非常的多,血水將他的腦水都壓得變了形,我們已經將破裂的血管燒焦修復,血水也從腦部吸出,但是你爸出血面積太大,不是很理想!」
「那我爸他到底會怎樣?」秦真聽到醫生這麼說,心更懸了。
「這很難說,腦部手術非同尋常,假如說你爸不出現任何併發症的情況下,如果在三個月內能蘇醒過來,那最好的恢復情況下以後可以恢復神智,但是你爸左側腦髓都壓碎,所以會出現偏癱的情況,也就是只有右邊一側的四肢能活動,以後可能終身靠輪椅生活,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最壞的情況就是你爸會成為植物人!」
聽到這裡,秦真的心徹底涼了,彷彿身入冰窟一般,無法動彈,「那我爸成為植物人的幾率有多大?」
醫生再將秦真爸爸的肺部CT照遞給秦真,繼續說道:「你爸已經六十多歲了,開顱手術本身就是大手術,再加上你爸有陳舊性肺結核病,所以後期發生肺部感染的幾率非常大,所以很可能會出現呼吸衰竭的情況,不得已的情況下就會給你爸進行氣管切口手術,氣管一旦打開,感染的幾率更高,所以先不提植物人的可能性,你爸能度過前面這三個月的危險期都是很艱難的,然後腦溢血這個病是個死亡率極高的病,費用耗費也特別龐大,你們得做好心裡準備!」
秦真跟醫生聊了后,整個人都有些崩潰了,她坐在走廊長凳上,眼淚止不住地流,紀風陪坐在她身邊,不住安慰道:「不要再哭了,發生這樣的事兒也是始料未及的,一切往好的方向看!」
可是此刻秦真的心情又豈是幾句勸慰的話安慰得了的,她本想著自己慢慢生活好了,終於可以孝敬辛苦了一輩子的爸爸了,可沒想到的是,自己還來不及孝順,爸爸卻先倒下了,還倒下得這麼突然,連最後一句話都來不得跟她說。
到第二天後,醫生才准許家人去重症監護室探望病人,探望時間只有五分鐘,秦真和紀風還有秦母三人穿上醫院給的防菌服,進入重症室去看望她爸爸。
卻見到他爸爸滿身都插著各種管子,心一陣又一陣地揪痛,心裡承受能力低的秦母更是有些暈眩,秦真連忙將她先送出了監護室,可秦母坐在椅子上就不住地抹淚,整個人憔悴了幾圈。
他爸爸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一周后就被送進了普通病房,但是因為重症監護室費用昂貴,只這幾天秦真繳的錢就全部用完了,醫生再次催繳費用。
秦真身上已經沒有一分錢,紀風也因為剛買房子身上無錢,兩人各自跟朋友借了五萬塊錢救急。
秦真問起她媽媽醫保的事兒,想著先將已經出來的費用拿回老家去報銷,但是她媽媽此刻卻囁嚅著說道:「我沒給你爸買醫保?」
秦真一聽,傻眼了,心想著有醫保的話多少可以減輕下經濟負擔,可如今她媽媽說沒有醫保,這讓秦真有些難以置信,「我兩年前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媽你給一家人都買上醫保嗎?你不是跟我說你也買了的嗎?」
「哎呀,我那個時候想你爸和我身體都好得很,根本用不上這啥醫保,一年難得花那些冤枉錢,你又老是打電話來問,我就乾脆說我買了的,我是真沒想到你爸會突然得這種病,你說他身體那麼好,每天都挑上百斤的水果,怎麼就突然倒下了呢?」秦母此刻為自己辯解著,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秦真此刻是被她媽的迂腐氣得罵也不是說也不是,只能自己隱忍著不發,可她只覺得頭上有一座山壓了下來。
當初伊美媽媽得病,在有醫保的情況下都無法承受病痛給家庭帶來的毀滅,如今沒有醫保全憑自己出錢那不等於扒自己一層皮嗎?
可是她能拿她媽怎麼辦?只能怪自己當初太過於輕信她媽媽的話!
她應該想到依照她媽這種節約過頭的性格,根本就捨不得花錢去繳納醫保的,所以要說錯始終錯在自己,錯在自己沒有親力親為。
而她爸爸的病情惡化得非常的快,進入普通病房后沒到兩天,醫生就告訴她,她爸爸喉嚨部位被痰堵塞,必須行開氣管手術,要不然他爸爸就會逐漸因無法呼吸而去世。
秦真自然簽了手術同意書,氣管切開后,因為不時地要吸痰,所以必須二十四小時守著護理。
秦真不想讓紀風跟著自己耽擱太久時間延誤了工作,便讓他先回去上班了,自己留下來和她媽媽一起照顧病重的爸爸。
紀風也想留下來跟秦真一起承擔,但是現在如果兩個人都來照顧病人的話,家中沒有一分錢的收入那更是逼入死境,所以他先行回去,每天來電話詢問秦真她爸爸的情況,周末放假休息的時候就趕回來換班,讓秦真能休息一下。
只一周的時間,秦真因為日也不休地照顧她爸爸已經憔悴得像年老了五六歲一般,整個人都失去了氣色。
紀風也還從未經歷過老人的病重,看到幾個月前還健康的老人家此刻躺在病床上,滿身插滿了各種管子,都覺得有些凝重,他來后,幫忙著照顧老人,秦真才終於可以在陪病床上小睡了幾個小時,睡醒后她媽媽暫時照看著秦父,自己和紀風下樓去吃飯,吃飯的時候,秦真眼淚水不住地往碗中流淌。
面對親人病重,再堅強的她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
紀風看到她這樣,除了柔言安慰之外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吃完飯後就又從錢包中取了兩萬塊給秦真,「這是兩萬,估計錢用不了幾天又會不夠了,你先拿去湊一湊,還有你爸的醫保看問下老家那邊現在能不能立刻買,之前的費用報銷不了,以後說不準用得上!」
秦真知道紀風身上也沒有錢,這段時間他給的四萬塊想必都是跟朋友或者同事借的,她才跟紀風在一起沒多久,兩個人又沒結婚,如此地花費他的錢,她又哪過意得去,他心存愧疚,說道:「那個紀風,現在我家這種情況,我也不想拖累你,如果你要跟我分手我一定不會怪你的!」
紀風一聽秦真這麼說,就有些氣急敗壞,惱怒起來:「你在胡說些什麼?每家的父母都會年老都會生病,難道就因為你爸得了重病我就要跟你分手,我的父母也會有一天老去可能也會出現突發性重病,難道那個時候你要因為這個原因跟我分手或者離婚?」
「當然不會!」秦真脫口而出。
「那為什麼我要跟你分手?這些問題每個人都會遇到,只是早晚的問題,現在我們是盡最大可能挽救你爸爸,還有當務之急是問下你老家新農合醫保的事兒,你父母居然沒買醫保這倒是出人意料,老年人怎麼可以沒有?打聽好后你就立刻給你媽你姐還有你外甥兒都趕緊買上,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紀風一再叮囑,深覺得秦真父母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卻導致今天這樣的結果。
秦真為紀風此刻沒有退縮反而不助地勸解她並為她家人考慮,心中自是十分欣慰,想著自己這次終於沒有選錯人。
她思來想去,自己對農民購買醫保的相關政策一概不知,她便打電話給伊美,想讓伊美幫忙問問她老公傅銘瑀看了不了解這一塊兒,畢竟她老公在國家單位工作,對相關政策十分了解。
伊美聽到秦真打聽醫保的事兒就詢問秦真家中是否出了什麼事兒,若是平時秦真自然不願意將自家的事兒告訴朋友,可這次不同,她的心理壓力也十分的大,所以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伊美,伊美知道后也是為秦真捏了一把汗。
她也顧不得自己跟老公已經離婚,立刻給傅銘瑀打去了電話,傅銘瑀了解情況后,立刻聯繫了有在秦真父母戶籍所在地的縣鎮單位工作的朋友,諮詢了情況,然後拜託朋友給秦真講解一下醫保辦理流程。
而傅銘瑀的朋友又將秦真老家鎮上負責辦理醫保的所長電話告訴了她,讓她直接打電話過去諮詢。
秦真感謝對方相助后,就去了電話,鎮政府的負責人知道秦真家情況后,就讓她立刻帶上她爸爸的所有資料前去辦理醫保,秦真感謝萬分,立刻趕回老家為全家人上了醫保。
有了醫保,他爸爸的開銷就省了不少,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爸爸的情況日益嚴重,醫生說秦父的肺部感染越來越嚴重,已經換了很多種消炎藥都無法控制,最後必須換成進口葯,但是這款進口葯一是價格貴二是不在醫保報銷範圍內。
秦真為了救他爸爸,先答應用進口葯,可即便這樣,因為秦真父親以前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就喜歡自己跑去藥方隨便買消炎藥吃,所以導致身體對消炎藥形成了抗藥性,效果並不明顯,病情還是急轉而下。
再加上不停地發燒,所以身體一直用冰床鎮著,時間一久,再加上長期卧床,血液循環不通身體開始出現了褥瘡,秦真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潰爛,卻又無能為力。
到第二個月時,費用已經花了十幾萬,秦真能借的錢都跟朋友借了,她想到賣房子救急,可是自己的房子雖然交房了但是產權證還沒有下來無法交易,而自己媽媽的房子如果賣了以後她媽媽住哪裡?
再加上還有一個精神病的姐姐,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外甥兒,她突然覺得天都要塌了。
最開始的時候紀風也還比較積極,心態也很好,可當真正見識到疾病帶來的壓力后他的心裡負擔也日益加重,眉頭也越皺越緊。
他並不是後悔跟秦真在一起,而是害怕疾病,這個時候才知道你幾十年的辛苦努力或者一場疾病就可以把一切帶走。
快到第三個月的時候,秦父的血壓一直在下降,醫生再一次送入重症監護室進行監護治療,一旦進入重症監護室一天的消費最少也要三千多,秦真真的快支撐不住了。
無助之下,她只有打電話給伊美傾訴,或許只有跟朋友傾訴她才能緩一口氣。
也是這個時候,秦真終於沒有再顧及自己的面子隱瞞自己的家庭情況,她將自己的姐姐的事兒也告訴了伊美。
聽到電話那頭泣不成聲的秦真的哭訴,伊美突然覺得當年自己媽媽病重比起秦真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畢竟自己只需要面對一個媽媽,而秦真還要面對的確實可能永久成為植物人的父親,還有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姐姐,再加上一個才三歲剛上學前班的外甥兒和一個身無半分掙錢能力的母親。
伊美也終於理解為何這麼多年來,秦真過得如此節儉,為何她的面上總是愁容多笑容少,原來她心中壓著這麼多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