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道最無情
長街上,兩個人一靜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動者如同奔雷,氣勢恢宏,靜者卻如老僧入定,充耳不聞。
蘇小七看著場中的戰鬥,只覺得照神鏡真是強大得匪夷所思,除此之外,什麼也沒看出來,他實在不明白佟三娘所謂的裨益在哪裡。
莫非是自己悟性太低,才看不出個所以然?
如此一想,便不可察覺的嘆息一聲。
昊天宗的一名長老就已經如此可怕,自己何時才能將蘇如凡帶回來?
這一細微變化並沒有逃過佟三娘的眼睛,她只是輕輕一笑,並未安慰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路上總會遇上這樣那樣的阻礙,是越過這些阻礙,還是從此止步不前,都是個人的造化,別人不好多說什麼。
就像此刻的蘇小七,是選擇超越更強大的對手,還是被對手的強大給嚇住,從此喪失修行的意志,都是蘇小七自己的選擇。
場上,昊天宗那名長老已經祭出本命飛劍,如此一來,不但破了吳元的敕劍符,還逼得吳元一退再退。
見此,蘇小七不可避免的有些擔憂,就連佟三娘也隱隱有些擔憂。
她雖然知道吳元也是照神鏡強者,但卻從未見他出手過,所以真正戰力到底如何,她自然不知道,更何況他此刻面對的敵人不僅同樣是照神鏡,還是一名以殺力著稱的劍修。
吳元一直退到仙人醉的門前,就止住了腳步,就在他腳步停住的瞬間,他方才所經過的地面上,竟是盪起了一陣陣漣漪,接著出現了讓蘇小七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地面上,竟是憑空出現了一根根藍色鐵鏈,在街道上交叉穿梭,將那把本命飛劍束縛其中。
僅是瞬間功夫,整個街道就形成了一個鐵鏈牢籠。
鎖劍符。
這一幕,看得蘇小七心馳神往。
原來修行的世界,是這麼的精彩,這麼的震撼人心。
此刻他終於明白,那個矮小的男人在仙人醉說的那些話。
一個人既然踏上了修行這條路,就該嚮往更廣闊的天空。
先前照神鏡的強大所帶來的震撼,早已煙消雲散,此刻他的心裡,只有對強者無限的嚮往。
御劍而行,逍遙天地,畫符驅魔,搬山填海,俯仰天地,伸手摘星……
如此非凡的世界,怎能不叫人心嚮往之?
成功凝聚了鎖劍符后,吳元並未停手,以手作筆,以天地為紙,開始畫符。
他畫得極其緩慢,但每一次落筆,街道上都會盪起一道漣漪,天際之上,奔雷炸響,一座紫金色寶塔緩緩出現。
隨著寶塔越來越完整,一股強大的威亞瀰漫著整個街道,似乎要將一切都碾為齏粉。
蘇小七幾乎感覺要窒息一般,雙腿更是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若不是佟三娘出手隔絕了這片天地,蘇小七估計就要跪倒在地。
看到紫金色寶塔凝聚成型,青袍老者面色大變,脫口驚呼道:「鎮劍符?!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符師的手段無非就是畫符,各種各樣的符,其中就有很多專門針對劍修的符籙,而這些符籙中,鎮劍符屬於品秩較高的一種,傳言這種符籙不但能夠壓制本命飛劍,甚至能夠直接碾碎本命飛劍,恐怖之處可見一斑。
當然,鎮劍符雖然強大,但終究還是取決於畫符者的實力,若是這鎮劍符由一名觀海鏡的符師畫出,自然達不到如此效果,同理,若是照神鏡之上的強者畫出,恐怕周圍的一切早已被碾為齏粉了。
成功畫出鎮劍符之後,吳元並沒有出手,而是盯著對面的昊天宗長老,鄭重道:「這道符是我如今能畫出品秩最高的符籙,你或許能夠破掉,甚至可能殺了我,但我也很清楚,要真那樣,你也不好過,說不定還會失去這把本命飛劍,就算不死也殘,你我無冤無仇,真要不死不休?」
青袍老者明顯在猶豫,一雙眼睛更是直接鎖定街頭的蘇小七,滿是滔天的殺意。
他冷哼一聲,當先收起了本命飛劍和那把佩劍。
吳元手一揮,天上的紫金色寶塔也跟著消失,那些奔雷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瀰漫這方天地的那股威壓也蕩然無存。
一切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有那些縱橫交錯的劍痕在提醒人們,剛才的一戰是如何驚天動地。
青袍老者收了本命飛劍之後,對著蘇小七冷聲道:「小子,今天算你運氣好,你最好燒香拜佛祈禱能一直有這樣的運氣,否則下次就不是死那麼簡單了。」
佟三娘已經撤掉了禁制,蘇小七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他雙眼同樣盯著對方,這一刻,是真的毫無畏懼。
不是因為佟三娘與吳元在,而是因為他堅信,自己總有一天也能變得這麼強,甚至更強,那個時候,就是他將蘇如凡帶回來的時候。
他不知道那需要多長時間,但他堅信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哪怕十年,一百年。
所以她上前一步,語氣平淡,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那麼平平淡淡的開口道:「總有一天,我會親自前往昊天宗,希望那個時候你還沒死。」
青袍老者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他如何不知道蘇小七的意思,無非就是這小子自視年輕,自認能比自己活得更久,可他哪裡知道,真正的強者,是不在乎時間的流逝的。
歲月無情,那是對凡夫俗子而言,對於修行之人來說,時間算得了什麼,這本身就是修行的目的之一。
何為強者?那是以天地同壽,以日月爭輝。
再說了,難道自己會任由一個仇人成長起來,然後某一天將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些演繹小說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在自己這裡是不可能出現的。
他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那本座就在昊天宗等你,當初本座就是用手中這把劍將你父親釘在劍池的石柱上,將來也會用這把劍將你的屍體釘在你父親的旁邊,也算是讓你父子團聚了。」
聽到這話,吳元和佟三娘都看向蘇小七。這很明顯是激將法,他們真擔心蘇小七受激后做出什麼舉動來。
如今雙方僵持不下,是因為一個吳元擋在了中間,可若蘇小七自己打破這種微妙的僵局,就算是佟三娘和吳元同時出手,也很難保證蘇小七無事。
一個照神鏡的劍修,要想殺一個剛入門的凡軀鏡,實在太容易了。
好在蘇小七並未做出什麼舉動,甚至連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這讓佟三娘和吳元鬆了一口氣。
蘇小七隻是輕輕抬頭,與這名昊天宗的長老對視,然後破天荒的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到了那一天,不管蘇如凡是不是真是你殺的,我都會當作是你殺的。」
青袍老者眯起雙眼,最後一點心機也白費了,他其實一直蓄勢於本命飛劍之上,只要蘇小七受到刺激,脫離吳元的控制,他就保證能一擊必殺,就算是那名觀海鏡出手也無濟於事。
可蘇小七竟然沒有,這讓他有些意外,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如何能有這份定力?
不管如何,今日要想殺掉這讓人厭惡的賤種,是不可能了。
但他並不著急,既然蘇小七出現在潘陽鎮,那麼自己有的是機會,他當然不會任由蘇小七成長,哪怕這傢伙沒有任何天賦,哪怕他不相信那些演繹小說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可萬一呢?
修行路漫漫,並不是毫無畏懼,相反的,有很多讓修行者不得不小心謹慎的存在,這其中,就有這個萬一。
他冷哼一聲,直接御劍離去。
衣袍飄蕩,劍氣如虹,好一個仙人之姿。
江家就不用去了,一名照神鏡強者親自出手,竟然連一個凡軀鏡的螻蟻都殺不掉,實在沒那個臉。
至於自己好不容易才選中的那個弟子,既然劍心已經崩碎,便是與劍修無緣,是他命該如此,自己這個做師父的,能做的就是給他報仇。
至於今後如何,全是他自己的造化,與自己,與昊天宗都沒關係了。
修行路上,本就大道無情。
……
……
城主府。
一位豐腴美婦仰頭看著天際的流光,臉上滿是憤憤之色,她狠狠地朝那道西去的流光吐了一口,恨聲道:「我呸,什麼照神鏡,什麼殺力最強,連一個凡軀鏡都殺不掉,也好意思自稱劍修?」
那道流光已經消失,婦人卻怒氣難消,狠狠的跺了跺腳,「小賤種,你就是個小賤種,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家雪兒相提並論?你那該死的爹已經死了,你要是夾著尾巴躲起來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既然要噁心我,我就讓你碎屍萬段!」
她雙眼微微眯起,一張本來讓人百看不厭的面容卻變得有些陰沉,扭曲。
她惡狠狠的說道:「沒想到昊天宗盡然如此不濟事,你這小賤種有靠山是吧?行啊,我還真就不信了。」
說完,她轉身走回屋子。
這一天,有一封信從潘陽鎮的城主府出發,向東前往起朝山。
而在那個婦人做這一切的時候,有個身著白衣的絕美少女,一直在一旁看著。
她沒有出聲阻止,只是幽幽嘆息一聲。
她其實很想告訴自家娘親和爹爹,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真的不用。
那個人既然與自己有了牽連,那就由自己親手斬斷這份牽連就是了。
大道無情,滾滾紅塵,一劍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