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齊意寧當了兩年的亡魂之後,她重生回來了。
而且成了長遠侯的女兒。
齊意寧不久前才當趣事聽說過長遠侯家的閑話,長遠侯原本有一對孿生女兒,是衛夫人方氏在回京途中生產的,當時莊子里的下人不小心引起走水,方氏只救出其中一個女兒,十一年來,衛家都以為另外的女兒已經葬身火海。
誰知道就這麼巧,衛老夫人回鄉祭祖的時候,居然遇到和自家孫女長得一模一樣的衛望濘,細查之下,才知道十三年前的孫女並沒有被燒死,而是被滅火的佃農救了,那佃農夫婦沒有孩子,便將衛望濘當成自己的女兒養了下來。
一番安排,衛家對外宣稱小女兒因為自小身子不好,高人指點要在庵廟養大才能活命,這才一直到十三歲才接回京城。
衛望濘在庵廟已經住了三個月,加上重病一場拖了些時日,如今終於在回衛家的路上。
這時候的衛望濘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雙生女,而是死後魂歸的齊意寧,衛家肯定也想不到,他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已經不在了。
馬車緩緩地停下,衛望濘被扶著下了馬車,才剛剛站穩,被便摟入一個溫暖香軟的懷抱中。
「我的女兒,真的是我的女兒!」抱著她的婦人珠翠滿頭,衣著華麗,年紀約莫三十來歲,正哭得肝腸寸斷,抱著齊意寧不肯撒手。
齊意寧認出這是長遠侯夫人方氏,以前在宮裡遠遠見過一面,是個溫婉秀麗的女子。
「夫人,你快放開阿濘,她被你抱得喘不過氣了。」身旁的俊偉男子沉聲開口。
方氏急忙鬆開她,仔細地打量著意寧的臉龐,聲音抑制不住的哽咽,「阿濘,你沒事吧?」
「我沒事。」意寧露出怯怯的笑容,沒有開口就叫爹娘,雖然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和婦人就是長遠侯夫婦。
方氏眼角又滾出淚水,「你長得跟玉姐兒真像,果然是雙生的。」
意寧看向站在長遠侯身後的年輕女子,亭亭玉立,疏離而冷漠。
對方不歡迎她的歸來。
「阿濘,這些年你受委屈了,娘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方氏哽咽著說,拉著意寧的手不肯放開。
「能夠回來見到家人,我已經很開心了。」意寧低下頭小聲說道。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親生母親,這是你父親,玉姐兒自是不必說,你們雙生是心有靈犀的,你大哥在書院里讀書,晚一些才回來。」方氏解釋著。
衛歆玉打量著意寧,雖然她臉上帶著淺笑,眼底的神色卻沒有任何歡喜。
她是長遠侯唯一嫡出的女兒,如今又冒出雙生妹妹,這感覺並不好。
真不喜歡這個突然出現的衛望濘。
「老夫人還在上房等著,先帶阿濘過去吧。」長遠侯低聲說,心中卻有幾分失望,到底是在鄉野長大的,雖然樣貌不俗,但怯弱膽小,希望日後能改掉小家子氣。
方氏回過神,「對對,老夫人還在等著,要不是老夫人遇到你,我們還不知道你……真是老天保佑。」
意寧的心猛地一緊,衛老夫人是跟衛望濘相處過一段時間的,雖然只有半個月,但萬一被她看出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衛望濘呢?
……
……
德馨居。
外頭丫環過來回稟五姑娘已經到大門外的時候,衛老夫人就在大廳等著了,二房的人被她打發下去,免得人太多嚇到剛回家的衛望濘。
「侯爺,夫人。」丫環的聲音響起。
長遠侯大刀闊斧地走了進來,「母親,阿濘回來了。」
齊意寧被方氏緊緊牽在手上走進來的,衛歆玉就跟在後面,眼睛落在她們的手上,嘴角緊緊地抿著。
衛老夫人的眉目慈祥,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她端莊筆直地坐在那裡,氣勢嚴肅而沉靜,連長遠侯在她面前都弱了三分。
「祖母。」看到衛老夫人,齊意寧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心口一陣酸脹。
「回來就好。」衛老夫人朝著她招手,讓齊意寧到她身邊。
齊意寧微微垂著頭,忐忑擔心自己會被看出不是原來的衛望濘。
「這些年,你在外頭委屈了。」衛老夫人低聲說著。
「不委屈,如今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齊意寧露出淺笑,「祖母,又見到您了,真好。」
衛老夫人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看來她派去的人這三個月來把衛望濘調教得不錯。
「這次真是多虧了母親,不然我們都不知道阿濘還活著。」方氏抹著眼淚,此時她心中是真的感激衛老夫人的。
「是阿濘跟我們的血親緣分,不然老天也不會教我遇到她。」衛老夫人看了長遠侯一眼,「你們打算安排阿濘住在哪裡?」
「母親,阿濘和玉兒是雙生姐妹,我想著讓阿濘住在玉兒的院子里,她們姐妹可以培養感情。」方氏笑著說道,心想玉兒從小是精心教養的,有她幫襯阿濘,一定能夠讓阿濘儘快適應京城的貴女生活。
齊意寧側眸看向衛歆玉,果然在對方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抗拒。
衛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讓阿濘先住在我這裡吧,我老了,有個孫女陪在身邊也好。」
長遠侯愣了愣,和方氏交換了個眼色,誰也想不到老夫人會讓衛望濘住在德馨居。
二房幾次想要將六姑娘送來,老夫人都沒有答應的。
「妹妹是祖母找回來的,跟祖母也比較親近,住在德馨居自然是更好的。」衛歆玉笑著說道。
方氏本來有幾分猶豫,聽到衛歆玉的話,心下隱隱不快,那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跟她都還沒親近起來,怎麼就親近祖母了?
「阿濘從小養在外面,許多規矩不懂,我是想讓許嬤嬤繼續教她,玉姐兒也長大了,兩姐妹擠在一個小院里也不方便,等日後再重新收拾個院子出來。」衛老夫人淡淡地說。
長遠侯笑著應下,「一切都聽母親的吩咐。」
「阿濘累了吧,先去休息,晚上家宴再見見其他人。」衛老夫人說。
「好的。」齊意寧笑著應道。
照顧她一路的許嬤嬤帶著她回西廂房休息,房間里的擺設都是新的,連床褥都是剛鋪上去,帶著一股溫暖的陽光味道。
看來老夫人是早就準備讓她住在這裡的。
這時,有小丫環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拿著兩套素凈的衣裳,「許嬤嬤,這是剛曬好的新冬衣,國喪期間正適合姑娘穿呢。」
「什麼國喪?」齊意寧猛地抬起頭。
許嬤嬤壓低了聲音,「幾天前,皇后薨了。」
齊意寧心尖猶如被針狠狠地刺中,怎麼會是幾天前?她明明已經死了兩年。
「你說的是……齊皇后?」齊意寧不太確定地問,她死後兩年一直在宮裡徘徊,趙衡並沒有再立皇后,所以許嬤嬤口中的皇后,她只想到自己。
「是啊,端慧皇后和鎮國公兄妹情深,沒想到鎮國公的陣亡會讓她一病不起,還是熬不過薨逝了。」許嬤嬤可惜地說了一聲,她雖沒見過齊皇后,但齊皇后的傳奇威名卻是聽了不少。
什麼鬼!才不是這樣!
她不是病死的,是被下毒害死的。
因為她對趙衡一見鍾情,齊家為了她將趙衡扶上帝位,趙衡穩坐天下之後,便將齊家和齊墨遠視為眼中釘。
她身為皇后,卻跟冷宮的棄妃沒有兩樣。
那時候她才知道,趙衡心中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她已經打算守著那座冰冷的宮殿度過一生了,趙衡卻趁著她大哥出戰之時,讓人暗算他,導致西突一戰告敗。
齊墨遠陣亡的消息傳回京都城,她開始重病不起,後來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她的魂息久久不滅,眼睜睜看著趙衡將齊家軍分割解散,將鎮國公府的權勢一點點奪走,看著他裝成對她深情不滅的樣子,轉過身又封齊意如為貴妃。
她也是在這時候才醒悟,原來趙衡不僅想要她大哥死在戰場,連她都容不下了。
這一切都是她親眼看到的。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是重生到兩年前,變成另外一個人回來了。
真……真是太好了!
齊意寧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她還有機會救大哥。
齊墨遠其實還沒有死,他只是重傷失憶,又因為醫治不及時失去兩條腿,等一年後他終於回到京都城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她知道他在哪裡。
趙衡也知道……他一直知道齊墨遠在哪裡,但是他沒有去救他。
齊意寧想到趙衡的無情,她的心恨到極點。
如果沒有齊墨遠,趙衡他算個屁。
就算不念齊墨遠扶持他登上帝位,那也是他的表哥。
「五姑娘,你怎麼了?」許嬤嬤察覺到齊意寧的情緒不太對,急忙低聲問道。
齊意寧深吸一口氣,「我沒事,我很好,把衣裳給我吧。」
她已經不再是齊意寧了,她為過去的自己守喪。
從此她是衛望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