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湘夫人的疑慮
懷王府,瀟湘閣。
「官家是想讓穆王來當這個主審官。」坐在湘夫人對面的趙泫斬釘截鐵般說。
湘夫人今日新插的一瓶花以紅梅為題,支支梅花在瓶中姿態各異、嫣紅耀眼。
湘夫人將它們修剪的層次分明,清雅別緻,看來當是一副好作品了。
聽趙沅如此肯定,湘夫人笑問道:「哦,那你想如何?」
趙沅說:「自然是想些辦法,讓他在考績中偏幫我們。不過,獨孤志恐怕也會找穆王,而穆王初涉朝堂,自然是沒有那魄力兩邊得罪。我想即便是當了這個主審官,穆王也不會過於出頭。他若只擺個樣子,那後面的是事情還如往年一般,是我與東府黨之間的較量。」
湘夫人道:「你真的能確定,穆王會只露個臉,擺擺樣子而已?」
趙沅回說:「連著這麼天的朝會,官家的心思已經寫在臉上,就在等他開口推舉人選。但是穆王卻遲遲不肯出聲,恐怕是早已認清局面。不敢發生了。加上我先前曾幾次試探拉攏他,都被他畏畏縮縮找話岔開。想來也是怕跟我走的太近得罪了獨孤家。由此推斷他不會幫東府,也不會幫我們,約莫是在西境受苦久了,只想做個安樂王爺的。」
湘夫人笑著道:「你看這梅花,只它一種在冬日裡開花。雖然飽經風雪,但是一旦讓它活下來必然能開的嫣紅奪目。由此可見一個人的出身對他的影響是極大的。像穆王這種自幼生長於危牆之下的人,最懂的便是如何保護自己,所以守拙裝傻這種事情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難。況且,他是征戰殺伐之人,行事剛毅果斷,性子堅強勇敢這都是一位大將所必須的,看他日常作風也絕不是貪圖享受之人。要我來看,他的城府之深恐怕超過你們所有兄弟。如果有機會,他也必如這紅梅一般,能開的燦爛奪目。」
趙沅皺眉道:「穆王竟有如此心機籌謀?若他有,為何還在西境苦守十年。」
湘夫人道:「他在西境那十年過得究竟如何,我們沒人知道。我只曉得,先帝的眾皇子沒有一個是庸才,就算是恭王、留王如今表面上在朝堂毫無建樹,但他們多年來能夠抗住獨孤家的威壓和先太后的猜忌,這已是本事。更不要說穆王帶兵多年,自然不是個蠢的。」
趙沅說:「那要不要現在就把這花剪除,以免來日橫生枝節。」
湘夫人從容道:「倒也不急於一時,他現今還插在別人的花瓶里,你下手太快容易驚動修花之人。好在他現在只是一支獨秀,最好是一直保持這樣,等你變成那修花人的時候,想留想剪那還不是你的意思嗎。」
趙沅明了的笑道:「子文明白了,多謝夫人提點。子文這就去派人看著他,讓他絕不輕易生出枝芽來。」
回到側妃劉氏居住的木樨軒,趙沅便吩咐劉氏說:「之前命你這教養著的幾名侍女,現在教的如何了。」
劉氏回說:「琴棋學問都教了一些了,她們進益很快。」
趙沅說:「那就好,今日吩咐人來給她們做幾身鮮亮衣裳,過兩日把她們交給王妃,送去穆王府。」
劉氏不解,道:「先前王爺不是說要將她們送去計相大人府上嗎?怎麼如今是到穆王府里去。」
趙沅道:「回頭再挑人去計相那裡,先把她倆送去穆王府上。」
劉氏回道:「是,妾室今日就去辦。」
此時,穆王府中,明侯一早便興緻勃勃的來找趙泫下棋。
他一邊下棋,還一邊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趙泫。
趙泫被他看的頸子直發毛,忍不住說:「下棋就專心來下棋,老看著我作甚。」
「我看著你,是在想你哪裡長得像主審官的樣子啊。」趙泫悠然的說到。
趙泫落下一子,笑道:「是小七告訴你的吧。」
明庭強辯道:「怎麼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非得那小子告訴我。」說著將了趙泫一軍。
趙泫仍笑著說:「小七心思細膩人又聰明,看著官家這連日來的態度就能猜出幾分,哪裡像你光顧著得意,一不小心就露出馬腳。」跟著動了一子,把明庭的黑子全部困死。
明庭看著棋盤中的死局,擲子認輸道:「不下了,不下了。誰跟你們似的都長了七八個心眼兒。我這個人天性純良,沒你們那麼多花花腸子。」
趙泫看著明庭賭氣的樣子笑道:「你啊,是心眼不往正地方用。若是將那游弋花叢的心思拿來做正事,還有何事能難倒你。」
明庭還在想著這話不知是誇他還是再損他,就又聽趙泫說:「你既以知道官家有意讓我來做個主審官,那你知道獨孤志和懷王會有何舉動。」
明庭立刻回答:「自然是上奏反對,本來他們就對你介入中樞極為不滿,這還不藉機將你踢出朝局。」
趙泫笑著說:「他們不會的,他們會來求我。」
明庭驚訝道:「他們求你?你是做夢還沒醒吧,這滿天下他們還將誰放在眼中,怎會來求你。」
趙泫道:「他們不止會來求我,還會帶著重禮來求我。」
話音未落,只見趙泫身邊的親隨進來回稟道:「王爺,獨孤相公到訪,已迎至前廳用茶。」
明庭瞠目看向趙泫,趙泫笑著將捏在手中白子扔回棋盒裡道:「怎麼,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看看我猜的準是不準。」
穆王府前廳。
一盞新做的香茗散出點點茶香,丞相獨孤志頗有些嫌棄的環顧整間廳堂。
與建業城中大部分的豪門府邸相比,穆王府的確顯得儉薄很多。在個別人眼中這是勤儉清雅,比如越王趙溶,但在大多數人眼裡這是粗陋失禮的武人習性所致,比如獨孤志。
獨孤志是豪門嫡長子,自幼金尊玉貴長大,他的前程命途是出生就有人給定好了的他不用費一點心。他那掌有天下權柄的父親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讓他把女兒嫁給誰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照做,讓他在朝上說什麼話他就會一字不落的照說。雖然他已官居丞相之位,但能讓他動腦費心思的事情真的不多。
比如今日,父親讓他來穆王府送禮,他就來了,父親讓三弟教他該怎麼說,他就記住。天下事在他看來就是這麼輕而易舉。
「抱歉抱歉,大相公登門本王未能遠迎真是失禮的很。」穆王趙泫從門外進來時不停的道歉。
獨孤志也趕緊起身揖手道:「今日是我唐突登門失禮在先,怎敢責怪穆王。」
兩人互相行禮畢,便相鄰而坐。
「今日是專程來拜訪穆王爺的,因著前些日子朝中事忙一直沒有能有空親自登門拜訪,只是派人送了些禮物來恭賀王爺回都晉陞之喜。後來想想覺得甚是失禮,實難心安。今日特意帶了府中珍藏的《樊靖兵書》手稿前來,相贈穆王,以表我的歉疚之心。」獨孤志先開口將自己的來意表明,並命人拿出那捲珍貴的兵書手稿。
趙泫聞言顯得頗為驚訝,趕緊道:「大相公嚴重了,這《樊靖兵書》是何等寶貴的珍藏,別說原稿,就是拓本業已失傳多年,丞相必是珍如拱璧,怎能如此輕易送我。」
獨孤志笑道:「穆王無需緊張。想我獨孤一族世代文臣,這兵書放在我家中也是落灰,倒不如相贈穆王這樣的良將,將來還有用武之地。」說著他就將書卷一一展開給趙泫觀賞。
趙泫小心翼翼的接過兵書,一頁頁仔細翻看,一面看一面津津樂道於前朝名將才智,激動起來還滔滔不絕的為獨孤志講解書中內容,不住口的感慨書中奇謀。
獨孤志對此當然無甚興趣,只能裝出一副積極求問的架勢,演出一個豁然開朗的姿態,哄得穆王更加高興。
過了許久,見趙泫將兵書放下,獨孤志心中也是著實鬆了口氣。
趙泫道:「大相公送我如此珍貴的典籍,在下實在感激難言。以後大相公若是有何差遣,在下絕無半句怨言。」
獨孤志等的就是這句話,但他仍故作深沉道:「唉,穆王此話差矣,下官哪裡會有什麼事情有求與王爺,要求也是替官家,替朝堂求一求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