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林遇盜

第二章 山林遇盜

又是山林中——

陽光從林木的縫隙間灑下,婉延小道穿行於間。

一條人影就走在這光影斑駁的小道上,似雲捲雲舒般,步履從容,意態安祥,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遠途的風塵——

如同剛剛淋浴過便出了家門,信步走到了這林中玩賞風景一般。

但這裡絕對是野外的密林中,不是哪家的後花園,甚至有野猴在林間蹦跳,「吱吱」地叫著,草叢中也有野兔在穿梭,偶爾露出兩隻長耳,若隱若現,將這春天的山色,點綴出萌動的新意,似乎也將這個人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喜悅。

可惜,煞風景的事永遠都有可能發生。

就在這份愜意中,一群人橫擋在了山徑間,驚起飛鳥一片,也讓這個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弟兄們,瞧瞧我們今天遇上了什麼?一個大美人!」粗嘎的聲音傳來——

就見十丈處,一群粗衣大漢圍著一個桃紅衣衫、身形窈窕的女子,個個眼睛發藍,嘴巴大張著——

尤其當先的大漢袒胸露乳,長得是凶神惡煞,正一邊說一邊流著口水,眼珠子似乎要脫出眼框直接粘到那女子身上。

而他後面的其他人也都緊緊盯著他們老大口中的「美人」,壓根沒發現不遠處來了一個青衣人。

「美人兒,小娘子,怎麼是一個人出門哪?」大漢的口水已經順著胸脯下滑,沾濕了衣襟,滿眼的桃花在閃爍。

就見那桃紅衣衫的女子身子往後縮了縮,環起手臂緊緊抱住自己,聲音發抖地吐出不成串的話——

「這……這林間……怎麼會……怎麼會有……」

似乎她想說「這林間怎麼會有強盜」,但瞟見那些膀大腰圓的壯漢在步步圍緊自己,便連忙住了口,更加害怕地往後縮著,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但看她的背影,細腰肢、自有入格風流,是個看身形也能想得出的麗人。

「小娘子,你別怕,今日你我相見也算緣分,只要你從了我,本大王一定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大漢涎著口水,向前逼近,又似乎想賣弄一下憐香惜玉的風情,將手裡明晃晃的大刀往背間一插,搓了搓手,撩了撩耳旁雜發,呲著黃牙嘿嘿笑著,展開一雙毛茸茸的大手向那女子抱去——

只是一對招搖的大板牙,讓他的笑顯得噁心,而他的意圖也把那個美人嚇得是腳下一個打轉,身子扭了過來,提起裙角就跑——

邊跑邊喊——

「救命啊……救命啊……」

其他賊人嘻嘻哈哈地起鬨著,認為不過是一個嬌弱的小娘子而已,犯不著大動干戈,他們老大看上了,就讓他們老大親自去捕獲獵物,說不準在老大享受了以後還會賞給他們嘗嘗滋味,於是,只是得意地笑,也不來追。

只有那個大漢捋了捋自己的鬍子,咧著嘴樂,待女子奔出數米后,才甩開大步,追上——

「吱——」

「呯」!

「唉喲」!

突然的驚變打住了所有的人!不對,是驚住了所有的強盜!

那個奔跑的女子仍然在跑,而且是朝著青衣人在跑。

她一轉身,自然看到十丈外立著人,緊急關頭,見了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何況對方一看就不是強盜一夥的,先撲過去再說。

「格老子的,你個死猴子,老子非撥了你的猴皮,抽了你的猴筋,放了你的猴血……」只聽那強盜頭子怒罵著,暴跳如雷地沖著林間指手劃腳。

原來在他追那女子的同時,一隻野猴竟然向他砸了塊大石頭,而且砸得那叫一個準,就見他頭上瞬間起了個大包,像瘤子一樣頂在了頭頂。

「小娘子,等等大爺我……」他又發覺美人已奔出數丈,即使奔的是踉踉蹌蹌、磕磕絆絆,卻已離他越來越遠,於是顧不得再與野猴鬥氣,提步緊追。

同時,他也發現了不遠處立著一個眼生的人!

「救命……救命……」

女子已衝到青衣人面前,眼裡閃過一抹詫色,腳下不穩,趔趄,向地上倒去——

青衣人面上平靜,此時伸出雙臂,一卷一帶,就將這女子扶起。

女子趁勢一把抱住對方,「公子,你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身子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抬起的臉上露出真容——

只見眼似水波橫,眉似山峰聚,丹唇皓齒,真正是花容玉色。而且肌膚凝滑,仿似冰肌雪骨做就的女兒身。

看一眼,就覺驚艷,看兩眼,就是蝕骨侵心。

真是少見的麗質天生!

青衣人似乎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便任她抱住雙臂,視線則定向了隨後追來的大漢。

那一幫子強盜再遲鈍,此時也已發現多了一個人,陸續奔來,「唰啦啦」將青衣人與這女子團團圍住,並且在迅速打量過青衣人後,猖狂地大笑。

「哪裡來的黃口小兒?」強盜頭子拈著鬍子,眼睛吊到了頭頂,惡狠狠地說,「你小子最好從哪來、打哪去,莫要干擾了大爺的好事,否則,哼哼!」

他一聲冷笑,身後立刻有人出來補上一句,「否則讓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撥你的皮、抽你的筋,放你的血……」

說話的人是個留著山羊鬍看起來像個狗頭師爺的人物,還搖著一把摺扇,晃著腦袋。

只是他說的話非常耳熟,貌似片刻前他們老大才罵過那些詞句。

青衣人並不在意他們的叫囂,低頭看著湊進懷中的女子,輕緩地問,「不怕——我——無法救你?」

他的語音飄然、舒揚,不急不徐。

就見那女子眼中又閃過一抹詫色,很快!快得旁人難以察覺。

接著窩在他懷裡低垂了眼瞼,聳動著肩頭——

好像在啜泣,卻看不到眼淚,但神情間是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如含羞的蓮苞,引人暇思。

連那些強盜從旁邊瞅見了,都覺得心頭一緊,不由喊出,「美人兒,別怕——」

一絲笑意從青衣人的眼裡滑過,他伸出手臂將女子推出懷中,定好身形,雙臂也恢復了自由。

女子很意外,從未有男人能這般無視她的姿容,暖玉溫香抱滿懷后還能無動於衷地推開。

「兔崽子,還不快滾?今日老子看在美人兒的面子上,放你這條小魚過去,擱在平日若不留下買路財,你休想全身而過!」

強盜頭子咽了兩口唾沫,眼睛盯著女子,嘴裡卻在對著青衣人呼喝。

那個山羊鬍又在後面補充,「大王,不如把這小子劈成兩半,一半掛在這條道上,一半掛在山門上,好給咱們山寨填個威風凜凜的標記,讓外面的人都知道這裡有個斧頭山,斧頭山上有個斧頭寨……」

青衣人突然開口了,打斷了那個師爺亂飛的唾沫腥子。

「你們,做強盜多久了?」

他的話問得很認真,雖然語音平靜,似清清溪水,但緩緩的流動中浮卷著落花,攜著香氣一般,還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認真。

強盜們都怔了怔,顯然也被這種聲音迷惑,但他們是誰?

他們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不是慣弄風月的文人雅士!

一個個很快便回了神,立刻又爆出大笑——

「大哥,這小子腦子有問題,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反來問咱們做強盜多久了,哈哈……」

所有的強盜都在笑,笑聲連成一片——

此時,強盜頭子動了!

他似乎不耐於和這個青衣人浪費時間,甚至等不及讓手下去招呼這小子,自己就直接動手了。

神情間是胸有成竹、志得意滿,並且想好了要一招就把這小子劈爬下,然後雄赳赳地帶著美人兒離開。

可謂是先聲奪人,連個招呼也沒打,但他那一招出手后,就後悔了。

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親自出馬?

一掌劈去,是沖著對方的臉,想像著把對方劈倒后,就踩住那小子的頭,然後再讓其鑽過他的胯下,好好侮辱一番——

但明明就要劈著那張可惡的臉了,也明明看到那張像風中雲一樣淡然的臉在自己掌下逃無可逃了,卻發現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衝去——

錯過了那青衣人,直往地上撲,就像後面有十幾個人在推著他,力量之大,讓他毫無還手的餘地,然後——

他的門牙險些掉了,「噗嗵」一聲摔在地上,啃了一嘴黃土。

「大哥?!」

其他的賊人驚怔,不笑了!

他們的老大竟然在一招之間,就被對方摞倒?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驚疑不定。

他們沒有看到那個人出手,甚至都沒覺到那個人的身子動過一下,他們老大就直接爬在地上了,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著。

莫非是老大今天出門前喝多了酒,立足不穩,自己摔在了那裡?

再看地上撅著屁股像青蛙一樣伸展著四肢的大漢,三兩下地爬站起,眼裡是又驚又怒,還有不可思議。他也在懷疑是不是自己酒灌多了,失了準頭?

但當著眾兄弟的面撲個狗啃泥,是非常沒面子的事,於是不由分說地把這筆帳賴到那青衣人身上,漲紅著臉大吼出聲——

「上!統通上!不要放過這個小子,老子要撥他的皮、抽他的筋、放他的血!」

又是那兩句話,好像他們山寨再沒有了新的劫路的措詞。

於是,所有的強盜們都動了。

一共一十三人,在此時全動了。

抽出各自的兵器,掄刀揮斧,招招都向青衣人而去——

可謂是惡向膽邊生,根本不講什麼「以多攻少」是不是符合江湖道義,更不管對方是不是赤手空拳,彷彿要十三把兵器一齊擊下,把對方弄個粉身碎骨。

只見那個桃紅衣衫的女子已立到一旁樹下,並不打算趁機逃去,鳳眼半彎,悄悄地看著——

看著看著,她眼裡的異色更重。

只見這群強盜雖然沒有絕技在身,卻也不是普通的烏合之眾,竟然懂得合擊之術,將十三個人的能耐發揮擴大,使出了三十個人的力量。

而那個青衣人身形微微挫,像緩緩遊動的魚一般,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躲開了如密網編織的殺招,並且抬起了一隻手臂——

他出手了。

出手同樣很慢,使得是最普通的招式。普通的任何一個走江湖耍把式的都能使得出!

只是由他使來,這些招式沒有凌厲的殺氣,更沒有帶起風團,只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悠揚。

可奇怪的是,這種緩慢又平淡無奇的出招,偏偏就讓那些人無法應對。

明明十三個大漢氣勢如虎,招招生風,但在離這青衣人還有二尺距離時,就像被膠粘住一般,手中兵刃是抽不回、也砍不下,停在了半空中——

一個個憋紅了臉僵在那裡,任青衣人平平的一掌打在身上,「呯」地飛了出去,倒地——

一個又一個,就像排好了隊等著挨宰一般,被青衣人輕鬆寫意地推翻。

落地后,嗚嗚叫痛,卻都沒有大的傷勢在身,最多只是臉色發白,冷汗直冒。

而青衣人在中間換了三種招式,每一種伺候四個人。三四一十二,將十二個人都推出去后,才單手提住了那最後一個,輕輕地問——

「你們,做強盜多久了?」

又是先前那個問題。

被提住的正是蓄著山羊鬍的「師爺」,他的眼裡是一幅「活見鬼」的驚色,嘴巴在抽動,答不出話來,彷彿太過吃驚,以至於嘴角僵硬。

青衣人見他全身抖得像篩糠,手一松,山羊鬍屁股著了地,疼得呲牙咧嘴。緊接著那個為首的大漢,也就是強盜頭子便到了青衣人手裡。

「做強盜多久了?」

青衣人徐徐問著。

強盜頭子臉色慘白,腿在發抖。他本是被摔出去的十二個中的一個,卻同他的手下一樣沒有還手之力,現在又像小雞似地被對方提在手中。

而眼前的人明明就像臨家的少年在問他今天天氣怎麼樣一般,但卻讓他忍不住打寒顫。

這個人倒底是誰?

他太吃驚了。

好歹他也在江湖上混過幾十年,卻從來沒有聽過什麼人竟有這麼厲害,幾招間便將他們擺平,讓他們敗得這樣狼狽和快速。而對方卻是如此年青。

「少……少俠……我們弟兄在此佔山為王只……只有一個……一個月……」

他顫顫驚驚地回答著。

青衣人笑了——

唇角只是勾起一抹,半彎的孤度,靜靜的笑。

但那笑容,就像他的聲音,飄然、清徹,大漢突然瞪大了眼,眼中閃過一抹痴色——

他實在難以相信,這個少年的笑容,竟然像有一朵花開在了他的心頭,若有似無的浮動著淺香,讓他粗俗了幾十年的心底,突然泛起幼時最單純的一段回憶。

那些回憶似天上的白雲,潔而無暇,是他沒有當強盜前最乾淨的生活片斷。

「走——」

青衣人鬆手。

大漢雙腳落地后,回了神,開始又驚又疑,這個人是讓他們走?難道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們?

直到腳下立穩后,他還在拿不準主意,倒底應該立刻撒丫子逃跑,還是——

「你,站起來。」此時青衣人看向了身邊地上的狗頭師爺。

那山羊鬍子呲開牙,不知應該哭,還是笑,顯然對方特意點他的名,是要另外「招待」他了。

「不如把我劈成兩半,一半掛在這條道上,一半掛在山門上,好給你這山寨填個威風凜凜的標記,讓外面的人都知道這裡有個斧頭山,斧頭山上有個斧頭寨……」

青衣人緩緩地說著,山羊鬍的臉色越來越白。

他仰頭看著這個一襲青袍、淡淡立著的人,從對方平靜的面色中瞧不出深淺。

而從林隙間投下的陽光照在這個人身上,使對方的皮膚更加的明凈,寬闊的眉宇間,竟有一份說不出的讓人心裡寧靜的東西——

他是粗人,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只是覺得像有一片雲從天上落在了地面,浮在了這片樹林中,來到他的眼前。

「李三,還不快起來給少俠賠不是?」強盜頭子在此時踹了他一腳,催促著。

「是……是……是……」他一邊往起爬,一邊將跌落在身邊的扇子撿拾在手中。

就在他直腰抬頭的一刻,幾點星芒從他手中扇間閃出,直向青衣人面門撲去。

「小心!」旁邊樹下的女子驚喊了一聲

只見星芒如電,眨眼間就到了青衣人的面門前,那個狗頭師爺則在同時三步一竄,四步一跳地向林中逸去——

接著,是安靜。

非常安靜。

除了山羊鬍逃跑時的穿林過葉聲,這周圍是一片窒人的靜。

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看著青衣人,臉上是不可思議,是震驚莫名。

剛剛還在地上「哎呀」呼痛的十一個人都住了口,與他們的老大一樣,怔怔地反應不過來。

暗器呢?

暗器去了哪裡?

那可是淬了毒的流星針,見血封喉,中者立刻斃命。

他們明明看到那幾點星芒已直奔青衣人的面門,並且躲無可躲了——

要知道,那是鐵扇的機簧所發,力道之大、去勢之快,人力難為,再加上是偷襲,距離又近,幾乎是人就應該躲不過的。

但事情的發展太詭異了。

因為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那幾點暗器去了哪裡,包括離青衣人最近的強盜頭子也沒看到!

明明那些流星針在空中飛射著,離青衣人的臉只有一寸之遙了,卻在突然之間沒了蹤影,平空消失。

真是詭異。

他們無法相信世上竟有人有這樣的身手,連袖子都沒動一下,就收了他們以為是百發百中的暗器,但倒底是對方沒動,還是動了,他們沒看到?

「帶他回來——」

青衣人又開口了,是對旁邊的強盜頭子說的。

強盜頭子在震驚中,就見青衣人看了他一眼,並且對他說了這句話。

他怔了怔,帶誰回來?但很快反應過來,青衣人是讓他帶那個正在逃跑的師爺回來?不知道他跟著一起跑,會不會成功脫逃?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的輕功會不會同樣高深莫測?

來不及細想,腳下已動,只念著將那說錯話的廝給捉回來將功贖罪,興許對方會只拿那個師爺開刀而放過他們。

就見黑風掠過,帶著落葉簌簌,跑出十二丈外的山羊鬍被大漢提了回來。

可見他與他們老大的功力比起來,相差甚遠,還沒來得及鑽進密林,就被捉住。

「少俠,這廝任由你處置。」強盜頭子將他摔在地上,搓了搓手。

青衣人卻沒有看他們一眼,抬頭透過樹林望向天際,似笑非笑地說,「由你代勞,將他的須髯拔盡。」

他的話讓所有的人怔住。

什麼意思?

「少俠是讓我拔光這老小子的鬍子?「強盜頭子半驚半疑地問,一臉的小心謹慎。

「他一人受過,換你等平安。」青衣人又丟出一句,再不開口。

其他人聽了,臉上又怔,接著泛起喜色。互相看了看,眼裡在交流訊息——

難道這個人是讓他們把這狗頭軍師的鬍子拔光,就會放過他們所有的人?

但青衣人不再說話,他們無從求證,也不敢求證,再互相對視后,都把目光集中向他們的老大。

包括那山羊鬍子也投過去目光,甚至含著喜色。

「難道拔了我的鬍子,就能逃過一劫了?」

他這樣想著,非常明白青衣人與他們的差別太大,是天上地下的距離,他偷襲不成,跑又跑不了,要死也在對方的一念間,於是,跪在地上,抱住強盜頭子的腿,哭嚎——

「大哥啊,你拔吧,如果能用我這點鬍子換回眾家兄弟的命,我李三甘願受罰。大哥,你使勁拔吧!」

他倒是一副就義凜然的樣子,跟先前的猥瑣大不相同,只有眼裡閃過几絲陰沉。

於是,林中傳來哀叫聲——

「哎呀」「哎喲」「啊」……

各式各樣的呼痛聲,叫得是山搖地動,就像在被剝皮一般,全是從那山羊鬍口裡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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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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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林遇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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