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切果皆有因
俞小然八歲那年,外婆逝去,一心修佛的外婆在死前,惟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死後能全屍入土。因為外婆相信,只有這樣,靈魂才能全須全尾的進入地府,而她活著時修得的那一生功德,才能被判官看見,下一世,她便還能繼續投一個好胎,一輩子平安順遂,上慈下孝,幸福安康。
可2008年的時候,人一死,哪個不是往火葬場一送,抱一個骨灰盒出來呢?
再說了,在全國人民都在奮力奔小康的時候,封建迷信更是要不得的,可父親偏偏是個十分迂腐的孝子,老母親的遺願,他覺得自己不能不遵循。都說死者為大,況且這位大的還是自己的老母親,俞小然的父親當時可是跑了許多人,才終於在一個朋友那裡打聽到,在他朋友的家鄉,人死了依舊習俗,都是全屍入土的,在那裡,天高皇帝遠的,政府向來對此事的態度是,你願意火化,非常好,你不願意,那就隨便你們吧。
於是俞小然的父親,俞父便連夜開車,載著外婆的屍體去他朋友的家鄉去了。那個時候,這個事情是說不得的,也得偷偷的進行,俞父便只帶了自己的妻女一同上路……啊呸,是只帶了自己的妻女一起去那個他朋友的偏僻家鄉。
俞小然後來回憶的時候,全然記不得當時一家人開車,車後面還躺了一具屍體是怎樣的心情了,可她還記得,那的確是個非常偏僻的地方。
俞父半夜出發,開到他朋友說的那個家鄉地,天都大亮了,幸好那個時候是冬天,不怕外婆的屍體會快速腐爛發臭。俞小然記得,那是一個一眼望出去,都望不到邊的群山,大片大片的山野樹林,都快把山裡那些散落的村莊給掩埋完了。父親找到那裡一個小村莊的村長,塞了好幾張紅票子,才讓那村長鬆口,說可以讓他們選一個地方安葬死者。
地兒是俞母選的,山青水秀,天高雲遠,看起來是個福地的樣子。外婆的遺體雇了兩個當地人抬了上去,父親自已挖的坑,燒紙錢時,俞父就一直哭一直哭,說什麼讓老母親這樣悄無聲息的入土是他的不孝啊,現在管得嚴沒法兒大張其鼓的給她操辦後事啊,惟一安慰的就是總算遵從了老母親的遺願讓她全屍入土了,他會每年都來燒紙錢的之類。
俞小然之所以這段記得特別清楚,那是因為就在那一天,她不知被山上的什麼東西給附身了,回到那個小村莊時,就燒得特別厲害,閉著眼人也不醒卻盡說些胡話,這可把俞父俞母嚇壞了,老母親是個信佛的,他們倆長期在老母親的耳濡目染之下,對鬼神這類的玄學可謂是敬畏得很的。
村醫來了也束手無策,建議他們還是儘快送大醫院,但就在這時,一個戴著竹編斗笠,穿著一身青布衫的清瘦道長推門進了來,他帽檐壓得極低,看不清什麼相貌,也不說話,自顧自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小小的古銅六角菱鏡,穿過小屋裡擠擠挨挨的人群,將那面鏡子放在了俞小然的胸口,怪的便是,就在那鏡子放上小女孩的胸口上時,突然就從那面鏡子中飄出了一抹虛影來……
那團虛影也沒有個固定形狀,只是不停的在扭動,似乎是十分痛苦和不甘……
「開窗!」
那個道人突然道。
道士的話音一落,那靠窗戶近的便立即有人開了窗,只覺室內突然有一股風竄了起來,直直的往窗口而去,再仔細一瞧,剛剛屋裡的那團虛影已經不見了!床上小小的俞小然嚶嚀一聲,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那莫名其妙的燒,和停不下來的胡話,竟然全都從俞小然身上消失了!!
而和這怪病同時消失的,還有那位突然出現的道長,俞父俞母至今都相信,那一定是俞小然生命中的貴人!而那面小小的六角菱鏡,也一直堅持讓俞小然佩戴在身側。
很多年後,已經從一個軟軟糯糯的小糰子長成玉立亭亭的少女時,俞小然卻覺得,那小時候發生的一切,可能都只是意外和巧合而已,小時候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了,像隔了一層毛玻璃,總覺得看起來,十分的不真實。而在大城市接受教育和學識長大的少女,更是認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也沒有妖怪的,我們生長在一個和諧,富強,民主的新世紀,要堅信,這是個用科學說話的時代!早就說過了,封建迷信要不得的。
所以,在今日年滿18歲之際,換上了漂亮小裙子的俞小然決定,要從包包里把那面隨身攜帶了十年之久的六角菱鏡拿出來,封印到她不用的那個雜物箱子里!
她已經長大了,是一個成年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被這種不知所云毫無意義的小玩意兒給蒙蔽了。而且,那個東西太老舊了,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年代感,和現代少女可一點也不搭,為了這個,俞小然可沒少被同學和朋友取笑過。
但俞小然,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因為她今天這個小小的決定,卻會導致她平安了十年的人生,再一次遇到了生命危機!
將六角菱鏡放入雜物箱后,俞小然便出門了,而在參加生日聚會的途中,她明明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等著紅綠燈的,卻沒想眼前突然起了一縷迷煙,而俞小然也在那縷迷煙出現時神智開始漸漸的恍忽了起來。
她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在人行紅燈的時候,踩著小高跟毅然決然的往馬路上走去……
「嘻嘻。」
一聲詭異的嬉笑聲彷彿是貼在她的耳邊響起來的,俞小然頓時感覺有一股冷氣直接從腳底竄到了她的腦靈蓋上。她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從那縷迷煙之中瞬間清醒過來的少女,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她人生最後一眼所看到的畫面便是:
一輛飛馳而來的小轎車半分速度也沒減的直直朝她撞了過來——
「天吶!有人自殺了!!」
這是俞小然在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