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庸醫
在沈清去取藥渣期間,林茗來來回回確認很多次,這碗葯確實有點問題,但保險起見林茗還是決定先看過藥渣再說。
吱呀一聲,房門開啟,沈清手中拿著個紗布包,放到林茗跟前說道:
」這是今天煎藥的藥渣,沒有遺漏。「
林茗聽罷點了點頭,拆開紗布包,將藥渣全部攤開放在手上仔細一一辨認,良久,林茗呼出一口氣,向著沈清問道:
「這藥方子是你說的那個孫郎中開的?」
沈清點了點頭答道:「是啊,怎麼這藥方子有問題嗎?」
林茗口中輕笑道:」這藥方子是沒什麼問題,但那個孫郎中卻是個庸醫。「
」哦?此話怎講?「
林茗從這些藥渣中挑出兩個看上去比較完整的草藥。
「你瞧這兩株,左邊這個是丁葵草,右邊這株名為百解藤,兩味葯都有清熱解毒治療傷寒之症的功效。傷寒症分為風熱與風寒,風熱的癥狀是發熱重,惡寒輕,易口渴流黃涕,而我的癥狀是發熱輕,惡寒重,鼻塞流清涕,所以我患的應該是風寒而不是風熱。而這碗葯卻是治風熱的。所以我說這藥方子沒問題,說孫郎中是庸醫也無非是他觀察不夠仔細,便輕易開了方子而已。」
林茗說完后便看向沈清,對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她的長篇大論,還在呆愣中。
「你是從何得知這些草藥以及病理知識的?」沈清定定地看著林茗問道。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林茗原本有些疑惑的神情微微僵硬,內心責怪自己怎麼沒想到原身懂不懂醫術這茬,不過現在說都說了,也只好糊弄道:
「這些都只是我以前偶然從書中看到的。」
說完看了一眼沈清,見他神色不變,就有些試探性地問道:「怎麼,你不信?」
「我信。」
「那你老是看著我做什麼?」她還是覺得有些彆扭,自己這也算矇騙了回人,即使她必須這麼做。
看了眼林茗,沈清眼含著笑意道:
「只是覺得娘子博學多才,為夫感到有些羞愧罷了。」
林茗不禁有些無語,不過這傢伙竟然相信自己,那她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勉為其難原諒他之前的惡劣行徑吧。心情好了,嘴上也安慰道:
「哪裡哪裡,你年紀輕輕便已是童生,以後一定前途無量。」
見林茗不再渾身冒刺似的防備警戒,還說出這樣不像一般女子說出的話來,沈清心中很是無奈,也許她本就不是普通女子吧。
想到這兒,沈清不由得怔了怔。
一開始對於這份親事,沈清雖然說不上排斥,可卻也不那麼欣喜。可以說這份親事更像是完成一件任務,一件大家都期待而自己也不那麼抗拒的任務。
母親身體日益衰弱,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在她有生之年娶妻生子,父親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還是希望看見他成家立業的。他對於兒女私情並無興趣,可既然這是二老的心愿,那他也有責任讓母親還在這世上時少些遺憾多些圓滿。
於是在媒婆上門做媒時,他便告知母親一切全憑她做主,自己不會有異議。母親挑來挑去,最終選定的是上河村林家十六歲的長女林茗。
母親說,林家雖然家世普通,但這林茗卻是識得一些字的。鄉野農村,識字的人本就稀少,更別提識字的待嫁閨中的女子了,夫妻之間倘若有共同語言,那將來相處起來也更融洽一些。
母親還說這林茗生性恬靜,不是個愛鬧騰的,女紅家務也是擅長的,如此一來,她百年之後自己也能有個知冷暖的人照料著。
母親在經過多方打聽之後,最終定下了這門親事,找來媒婆上門提親。對方在得知自己一行人的目的以後,對這門親事也是十分贊同。
他在提親時也遠遠見過她一眼,當時她端坐在椅子上,頭微微低垂,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給人感覺是一個比較文靜內向的女子。這樣也好,自己心中想著。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很快便到了迎親這一天,仔細將母親交代的都安排妥當后,卻不想等來的花轎里的人已經不省人事。之後找來郎中說她是得了傷風,看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可能是因為出嫁時路上顛簸,導致病情加重才會昏迷。
母親坐在床邊望著床上滿臉蒼白的人,嘴上直說親家簡直就是胡鬧,自家女兒生了病還讓她上花轎,這婚事早已定下,什麼時候結不可以?還怕沈家跑了不成?可憐這孩子了。
連連兩天都高燒不退,人也沒有清醒過。就在郎中都束手無策時,第三天時,她忽然退了燒,找來的郎中見她度過危險期便開了藥方,仔細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而他看著床上蒼白著臉雙眉緊鎖的人,卻感到有些事情好像開始不一樣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卻發現眼前的女子並不像他先前了解過的那樣,難道失去記憶真的會影響一個人多年以來的行為處事和性格?
他心中存疑,但卻冥冥之中有種直覺,她不僅僅是失去記憶這樣簡單。
原本以為會平平淡淡,相敬如賓地度過這一生,可現在事情好像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她讓他感到未知,這種未知無法預期更無法掌控。
只是生平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的他,卻絲毫沒有想要改變這種現狀的想法。
也許,他也在期待著這樣的未知數以及這個未知的人。
」你怎麼了?「林茗在一旁看他發愣了半晌,終於耐不住性子打斷他道。
望著這個拿著手在他眼前晃動的女子,沈清不自覺嘴角帶出了一絲笑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不安分的手說道:
」為夫的不是,娘子困了想歇息了嗎?「
說完眼神掃了一眼一旁沒怎麼動的葯碗,正色道:
」這葯不要喝了,如若不是這些葯,娘子的病早該好了。「
」還用你說。」林茗嘟囔道,又像是想到什麼事情,試探地問道:
「晚上還是和之前一樣吧,我這病還沒好全,如果傳染給你……?」
醒來的這幾天晚上都是她睡床,沈清睡在旁邊的榻上,那榻看起來不像是多舒服的樣子,可要她和一個不算太熟悉的人同床共枕她實在是做不到。
「為夫不怕被染了病症,不過既然娘子執意,那為夫便依了娘子。」沈清溫聲道。
「答應就答應,話真多。」林茗聽了之後感覺這古人話真的是多,快速將外衣脫去鑽進被窩裡,翻身時嘴裡還嘟囔著:「話又多又肉麻……」
望著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背對著他的林茗,沈清只能好笑地搖了搖頭。